中医虽有十三科之分,然在临床之际,往往又难截然划分。尤其是20世纪50年代前,广大农村缺医少药,即在城镇上,悬壶者数十人,而标以何科者鲜。如医者略有水平,名声稍高,则求诊者众多,各种疾病纷然杂沓而至。是时,患者呻吟之声不绝于耳,家属求治心切,而医者仁术也,何能置病家痛苦于不顾?故余在业医数十年中,不但并治内科、妇科、儿科诸疾,即外科恶疮亦常处理,随手多愈。每于闲暇之时,亦常在《外科正宗》等书上下功夫。如以体会而言,则临证须方,处置须圆,不可离于古人法度,又须视具体情况以灵活运用。胆欲大而心宜细,故虽遇恶疮者不少,亦多获满意效果。现从以下五点,略谈心得。
一、辨证施治,追本求源
外科虽有痈疽疮疡之分、五善七恶之别,要言之,阴阳也。视疮查证,先别阴阳,此大纲也。正如《黄帝内经》所云:“知其要者,一言而尽;不知其要,流散无穷。”虽知阴阳之变,不明何经为殃,施治亦难中的。因疮虽形于外,然必根于内。故虽为外症,亦必详加辨证,决不可视外科为疥癣小恙而疏忽之。必须查七情乖戾,五脏虚实,六淫变更,气血盛衰,发于何部,病于何经,然后施汤、药、针、砭,始可获效。
如陆某之女,13岁,于1968年来诊。乳房硬痛,中有硬核如珠累累,初则不痛,近日微痛不适。家人大惊,恐为乳癌,请某医视之,不红不肿,坚硬疼痛,诊为阴证,用辛温香窜消散之品。服用数剂非但无效,且加口干心烦之症。余诊之:脉弦数,乳房初发育,外观不肿大,中有硬块如大枣数个,然疼痛不甚。乳房虽为阳明所主,乳头乃厥阴所属,故责之于肝者不在少数。且脉弦数、口干心烦,乃肝经郁热。如珠累累者,瘀滞夹痰为患,非寒凝所致也。治宜逍遥散加减。
处方:柴胡10克,赤芍10克,茯苓12克,薄荷6克,金银花15克,连翘12克,大戟3克,芫花3克,海藻10克。水煎服。
共服药4剂,肿块消,疼痛止而痊愈。
由此可见,外科诸症之治疗,也须审病求因,探明经络脏腑,认真辨证施治,方能收到显著之效;否则,用药无的,再多亦罔然。
二、须真才实学,应谦虚谨慎
诊治疾病时,徒有认真精神还是不够,如遇疑难之症,当须早日求教,或告诉病家让其另请高明,千万不可草菅人命。余曾治一病例,颇值借鉴。时在1950年,码头城南苏家岗,有苏某者,其妻年18岁,腿部突然疼痛。其翁家住一医,从蚌埠来,非轿抬不出诊,即亲朋好友亦须骑马方可,一派“名医”之势。因其自家亲戚病,虽日日临诊,不知断为何病,吃药打针不断,钱已花去,终未见效,以致腿废而不用,卧床不能稍动矣。是时,此医仍嘱其再备洋钱去蚌,买好药打针。苏因其治久而罔效,转求之于余。诊之:其人卧床,左腿屈而不能稍动,疼痛难忍,脉紧而涩,左大腿内侧,漫肿无头,度色正常,局部微热,推之,浮动空虚感十分明显。可见,整个大腿内侧全是积脓,乃股阴疽脓已成多日之候。即告之曰:“此非他疾,系生疮成脓,脓约三大碗矣!”苏似信非信。即于腿下以净布为垫,余以刀进肉六分深,挑开一口,脓如泉涌而出,用碗接之,果如余言。继塞以药捻敷药,并以补气血托脓之品而愈。只是因误治日久,脓放过迟,而后行动微跛,诚为可惜。该“名医”知后未再来。
故诊病之时,最忌不懂装懂,久治无效,而又不愿求教,唯恐丢脸,结果还是大伤威信。盖名医绝非可自封者,必须一要有真才实学,二还要谦虚谨慎。
三、镇静处事,虽险亦安
外科之疾,常须施以针、砭,人之体质各异,耐力有别,往往有晕针、晕刀等不测之变。此时,必须临危而不乱,方可化险为夷。曾记余在凤阳县刘府镇行医之时,一妇人鼠溪部生一疮疡,虽易数医均未治愈。其人已卧床数日,不可行动矣,乃商治于余。见其人面色萎黄,腿屈不伸,按其部位疼痛难忍,色红且热,有波动感,乃脓成之候,非放出恶脓、除去腐肉不能愈。即操刀消毒,视其部位,师古人之法,以刀入肉四分许,挑开一口,脓随出。为使脓出畅快,以手按刀口两侧,脓更涌出。排脓时,患者先是呻吟,后突晕厥,头垂贴胸,气息奄奄。其夫惊慌不知所措,其婆母又按乡俗以叫魂;而余神情镇静,乃令其夫让其平卧,并停挤。余为其灌饮糖水盅许,患者片刻即哼哼出声,后调理而安。当时余正血气方刚之年,不知何为畏惧,现在思之,当时如处理不妥,则后果不测矣。
四、除脓务净,收效方速
痈疽初起未成脓时,可视其证,或汗之,或下之,或清之,或温之……清热解毒之品并非唯一法宝。如已成脓,则必切而放之。否则,恶脓腐肉为患,浅者戕害健康肌肤,深则伤筋咬骨,故当急放之。若已切疮放脓,则务必引流通畅,去脓务尽,方可早日痊愈。不可怕患者痛楚而不动刀,或术后不加药捻。1936年,余在刘府镇业医时,治一乳痈,业已成脓,疼痛难忍,日夜呼号,虽经数医以内服、外贴诸法,施药无效。余诊后即告之曰:“此疮已熟,非放不可,想速愈否?”其妇答曰:“然!”乃以左手托起其乳房,右手执刀,顺其肉理,从上而下,直贯而通,脓从上下刀口一齐涌出。加以药捻,数日而愈。如脓流不畅,一定要迁延时日。然亦不可孟浪从事,乱施针砭。
五、单方验方,神效卓著
古人在与疾病斗争中,创造了无数有效之单方、验方,效果十分显著。有载于书籍之中,有散见于民间,如取用得法,常能收意外之效。如夹纸膏、疔疮手握药等。余每用之,虽有恶疮,亦随手而愈。特记之以供同道参考。
验方一(夹纸膏) 主治搭背。
药物组成:红升3克,血竭6克,儿茶6克,冰片3克,轻粉3克,乳香3克,桃丹20克,牛烛60克,百草霜60克,麻油500毫升。
(百草霜最好用烧茅草者,次者用烧稻草者;牛烛用牛油加黄蜡。)
制法:先将红升、血竭、儿茶、冰片、轻粉、乳香研细过筛为极细末。另用武火熬麻油可滴水成珠,然后加入桃丹,熬至入水成小块,将锅端下,慢慢加入上药细末调匀,然后摊于长方形纸上之一侧。另一侧可覆盖于膏药之上。贴患处时,为不使直接接触疮面,有纸盖于膏药之上,如中夹纸一张状,故名夹纸膏。
用法:可视痈疽大小,在覆盖的纸上,用针扎无数细孔,对准疮面贴上;不可将针孔对准不病之肌肤。外用绷带扎上,不可过紧。
病例:1939年夏,余在宫集行医之时,有钱某来请去诊。途中诉其七哥生一大疮,疼痛难当,经数医治疗均无效。至其家,见患者伏于床上,呻吟之声不绝于耳,腰部生一恶疮,肿胀高起如掌大,呈黑灰色,未破溃无脓头。切之硬痛而热。据诉:生疮数日,疼痛难忍,近3日更剧,日夜不寐,饮食俱废。视其疮乃腰疽也。细思之,夹纸膏为治搭背良方,与此疮部位虽然不同,但症状却颇相近,料此方定能生效。乃急派人取来夹纸膏1张,如上法贴患处,以布带扎好。须臾疼痛即止,患者安然入睡。3小时许,将膏药拿起,上带起无数脓头及污血,状如挂绳而不落。于是,用温水刷尽膏药上之污物,再以上法将膏药重新贴于疮上,3~4小时取下,又吸出无数脓头。再洗再放,共三四次,则脓尽而肿消。似此重症,仅1张膏药便已贴好,不可不谓神效!且本方原为治搭背而设,今用于腰疽又取得意想不到之效,举一思三,恐有头疽(蜂窝织炎)亦可用也。
按:有头疽为外科一大证,治不得法,往往造成险恶之变,1950年前死于此者不少。现虽有抗生素之大量应用,但高热肿痛,脓头无数者有之,形成败血症死亡者亦有之。当开刀排脓时,必须做“井”字形或“卅”字形切口,疮口大,病程长,患者苦痛难当。而夹纸膏却只用膏药一贴,便剧痛立止,且未破溃之疡亦可吸出脓头而愈,妙哉!
至于搭背,呈灰暗紫黑者多为凶兆,红肿高大者虽痛而多不凶。但不论何种情况,一般贴上后,止痛明显,消肿亦快,且有拔脓生肌之功,如已溃如蜂巢状者,贴上亦可止痛、拔脓。拔脓后,于再放前加红升少许,效果更好。
余在未得此方时,曾见刘府镇刘某之妻背部生一恶疽,整个背部发如锅盖大,色暗灰黑,疼痛呼号经治无效,数日而死。故余后得此方如获至宝,用之临床屡试不爽。怀远考城某人,别无长技,仅售此膏,买地10顷。可见其治多而效确。
验方二(手疔握) 治手部诸疔剧痛不可忍者。
药物组成:全蝎3克,蜈蚣3克,蟾酥0.9克,乌梢蛇15克,穿山甲15克,麝香0.3克,屋吊灰9克,大葱白7个。
制法:上药共研细末。用时以葱白捣为糊状,和上药细末为丸。
用法:予患者以手握药丸,如左手生疔则右手握药,右手生疔则左手握药。
病例:程某,男,4岁,怀远县江黄乡人。
其左足生一疔疮,疼痛剧烈,哭号不止,夜不能眠。其祖业医,多方治之无效。乃思在区卫生协会开会时,曾听余讲过此方治手疔有效,若用之于足疔或亦见功?乃按上法制之,以布包于右足心上,片刻之后,儿即安睡。故特录之。
对口疮(项疽)验方 急用时,以红辣椒捣烂外敷,无刺激感,可以止痛。另方:以大鲫鱼背上肉,捣成糊状,加发垢6克,蜂蜜30克。先从疽之四周敷,每隔5分钟向里推1次,渐渐向里,最后留下一筷头大小孔。
疔疮走黄塞鼻方 麝香、猪牙皂、乳香、没药、全蝎、蜈蚣,共研细末,调葱汁为丸,成梧桐子大,以药棉包之,纳于鼻孔内,盖被取汗,汗出即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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