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与狂,同属精神失常疾病,因其病因不同,症状又不同,故病名有别。笔者数年来所治癫病多系女性,所治狂病多属男性。盖女性多静,易生忧郁,病属阴;男性刚强,易生暴怒,暴发为狂,病属阳。《难经·二十难》曰:“重阳者狂,重阴者癫。”早在两千多年前已说明癫狂之属性。阳主暴怒,五志化火生痰,火煎痰涌,所以狂病者,痰火交迫,则妄言妄动,登高逾墙,詈骂暴怒,其症多躁而常醒;阴主忧郁,郁久化痰,所以癫病者,痰郁交滞,蒙闭心窍,则如醉如呆,语言无序,哭笑无时,其证多静而常昏。总之,二证发病因素多由痰生,狂多兼火,癫多兼郁,有所不同耳。
按阴癫阳狂,同由脏腑病变而形成。癫病因忧郁而发,病在心、脾、心包络,三阴蔽而不显,气郁痰逆,神志因之混淆;狂病由大惊、大怒而发,病在肝、胆、胃经,三阳并而上升,火炽痰涌,心窍因之闭塞。故病势有缓有急。
古人对癫狂病情分析论述极多。
陈修园《医学三字经》曰:“狂多实,痰宜蠲;癫虚发,石补天。”其蠲除顽痰以生铁落饮、滚痰丸,泻阳明之实以当归承气汤,炼石补天以磁朱丸,胆虚不寐以温胆汤。程国彭《医学心悟》曰:“癫者……其志愿太高而不遂所欲者,多得之。安神定志丸主之;狂者……此痰火结聚所致,或伤寒阳明邪热所发,痰火,生铁落饮、滚痰丸,并治之。伤寒邪热,大承气汤下之。”《临证指南医案·癫》龚商年按曰:“狂之实者,以承气、白虎直折阳明之火,生铁落饮重制肝胆之邪,虚者当壮水以制火,二阴煎之类主之。癫之实者,以滚痰丸开痰壅闭,清心丸泄火郁勃;虚者当养神而通志,归脾、枕中之类主之。”陈修园认为狂属实、癫属虚。程国彭虽未提虚实二字,若以药测症,可知其同意陈修园之见。唯龚商年谓癫狂有虚实之说,乃病情之变化也。按狂实癫虚,狂为邪实,癫为心虚。若狂,经蠲痰泻火后,邪去心亦虚;若癫,郁而化火之际,其邪亦实。故三家之说,似异而实同。笔者根据临床实践,认为狂病之发,多由痰火;癫病形成,多由痰郁。然而狂病日久,心气亦虚,每多兼癫;癫病郁极化火,亦有兼狂者。要在施治时灵活辨证耳。
癫与狂,同因情志所致,故而调其精神、适其志意,实为治疗此病之要旨。心病还须心药治。如改变患者之环境或以语言劝慰等,从而使患者心情开朗,精神愉快,自然可以提高疗效。笔者近年来共治疗23例癫狂患者,其中癫病19例中,女性16人,男性3人;狂病4例,男性3人,女性1人。通过治疗,除1例狂病患者因久病尚有轻度发作,2例癫病患者因迁延年久而时有神志异常、言语颠倒外,其余20例均已治愈。
其治疗方法均根据癫狂之病因,结合临床实践,自拟一方名“蠲痰饮”,专治癫狂之属于顽痰者。每治狂病,即以该方加泻火之品;若治癫,即加开郁之剂。疗效甚佳。兹将本方组成列后。
药物组成:法半夏、胆南星、天竺黄、京菖蒲、白矾、沉香、赭石、郁金、云茯苓、陈皮。
方解:本方以10味药组成,用法半夏、胆南星、天竺黄豁痰,京菖蒲开窍,赭石、沉香降气,郁金解郁散瘀,白矾分清降浊,云茯苓健脾渗湿,陈皮健脾利气,共达豁痰降气开郁之功。
加减法:大便闭结,加大黄泻火通便,甚则大承气亦可运用;小便黄赤涩痛,加滑石、车前子清热利水;口渴,加天花粉生津止渴;苔黄,加黄芩清热;痰除气虚时,去胆南星、天竺黄、赭石、沉香,加四君子以扶正。唯甘寒柔润之品,不利于痰者,切勿妄用。兹介绍病例3则如下。
病例一 李某,女,43岁,在某被服厂工作。
1962年9月14日初诊:其夫代诉,爱人患痢疾,高热住院8日,突然日夜不睡,不吃不喝,妄言妄笑,时见异物,痢疾尚未治愈,更加疯癫,业已2日矣。其人舌苔黄腻,脉滑数,鼻孔燥而唇干,痢下红白,里急后重,浊气熏人。语言无秩序,身卧床而不宁,笑云:“我将上天成神!”乃注目凝视屋梁,点头连呼:“老师傅快点下来,带我上天成神!”言毕长吁一声,合目不语。家人在侧,惊恐异常。余曰:“湿痰为病,症状千端,不足为奇,请勿惊恐。”
患者舌苔黄腻,脉滑数,乃内蓄痰热之象。言毕长吁,湿痰阻气何疑?语言无序,妄言妄笑,如见鬼神,系痰蒙清窍之证。痢下红白,乃湿热结滞肠胃之象。综观全症,虽有热象,尚属癫疾,如治不得法,热甚必发狂。治以蠲痰饮豁痰降气,加黄芩、黄连清上、中焦之热,加大黄以荡涤肠胃湿热,加牛黄清心丸清心开窍。
9月18日二诊:服前药后,至夜半神识渐清,言语正常。约3小时,神志又昏,语言无序。经余检查,较初诊为轻,仍以原方治之。至午前,即神清气爽矣。继治痢疾,20余日始愈。
病例二 任某,女,34岁,在淮南市某合作社工作。
1963年8月14日初诊:其爱人介绍,患者已病3年,时轻时重,甚则彻夜不寐,詈骂不休,痛打儿女,或撕衣摔盆,妄言妄动。因素与母亲不和,近日争吵后,狂病又作。3年来屡治无效。其人舌红苔黄腻垢,口臭喷人,狂言大怒,气势汹汹,如欲斗之状,已便闭4日。狂戾不让切诊。根据望、闻、问三诊,拟诊为痰火暴发,治以豁痰泻火,直折阳明之邪。方用蠲痰饮加大黄、黄芩、竹沥,连服3剂。
8月17日二诊:语言转缓,二便正常,神识稍清,舌淡苔薄,唯胸中苦闷,其热虽退,而痰犹存。再以豁痰开窍,同上法连服8剂。
9月2日三诊:脉缓神倦,舌淡苔薄,纳谷欠佳,乃余痰阻气之症。便下稍干,系肠中液涸之象。治以蠲痰饮,去天竺黄、胆南星、赭石,加淡肉苁蓉、火麻仁润肠通便。
9月6日四诊:脉缓,饮食渐增,精神正常,唯胸中稍闷。病势虽去,尚有余邪未清。乃与六君子加郁金补中解郁,加白矾分清降浊。连服3剂而愈。
病例三 程某,男,34岁,淮南市蔡家岗人。
其兄代诉:因与工友争吵,精神失常,继之发狂,怒骂不休,几夜不寐,有时彻夜外出,一二日方回。家人不敢近,唯略听劝告。治3日无效。
患者唇干苔黄,怒骂不止,不大便4日矣,脉滑数有力。根据四诊,当为痰火发狂。治以蠲痰泻火为法,方用蠲痰饮加大黄、芒硝、竹沥。2剂,水煎服。
二诊:舌淡苔白,怒骂稍减,二便正常,脉象沉缓,火虽去而痰犹存。再以豁痰开郁,方用蠲痰饮2剂。之后症稍减,以原方又服6剂,有好转未再来诊。
按:癫狂病乃精神失常之一种病变。究其病因,由痰湿、忧郁而成。火胜者,举止狂妄,因名之曰狂;痰胜者,言行颠倒,因名之曰癫。癫与狂,都有嗳气频频之症状,但癫多而狂少。盖癫因痰胜,湿痰阻气之故也。也正因为两者同为神志失常之痰,又有可相互转变之规律,所以必须重视两者之鉴别。临床必须分清痰火、忧郁,权衡轻重,才能有的放矢,收到应有之效果。
癫狂初病者易治,久病难痊。因初病者痰火尚未形成,只因情志变动所引起,多可迅速痊愈;久病者,积年累月,痰火胶结,更兼忧思抑郁,纠缠凝聚,根深蒂固,难以速效,只有缓图。如“病例一”之癫病为新病,故易迅速治愈。“病例二”之狂属久病,治愈较难。唯“病例三”属狂,乃新病,理当速愈,服蠲痰饮屡治无显效。反复思考,始觉患者之怒骂愤恨,似有对象。蓄恨未解,心病难除,若能进行精神治疗,使情志畅达,或可速愈。
至于余所拟之蠲痰饮,乃适用于顽痰所致之癫狂。如顽痰尚未形成,因忧郁而造成之癫病,可用逍遥散加减治之;因火邪实热而引起之狂病,可以用大承气汤,火清则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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