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漫谈中医基本功

漫谈中医基本功

时间:2023-03-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有人说理法方药是中医的基本功,又有人分成理论与临床功。能明确了这几方面,中医的基本功就可以确定了。在中医学术的理论体系中,最足以称基本的,莫过于藏象、病机、诊法、治则四端。藏象学说是研究人体脏腑生理功能、病理变化及其相互关系的学说。例如从藏象理论言,它是由脏腑、经络、精、气、神等主要知识构成的,因此,这些知识便是言藏象最基本的。

(原载《哈尔滨中医》1965年第6期)

基本功,行行有,门门有,无论搞任何一门专业,把基本功锻炼好了,就能出状元,登高峰。学习中医,也不例外。尤其是要学成一个高明的中医师,更非扎实地掌握好基本功不可。但是,究竟什么才算是中医的基本功?应该怎样来锻炼基本功?言人人殊,颇不一致。有人说理法方药是中医的基本功,又有人分成理论与临床功。理论功要熟读背诵,临床功要随师临证。这些说法,对我都很有启发,不过,仍嫌其不十分具体。兹将我对这个问题的一些看法,略谈一二,仅供参考。

一、什么是中医的基本功

在高等学校的教学工作中,党向我们指出,必须切实加强基本理论、基本知识和基本操作技能的训练。一般所说的基本功,大概就是指这三基而言。那末,究竟什么是中医的基本理论?中医的基本知识和基本操作技能又是什么?能明确了这几方面,中医的基本功就可以确定了。所谓基本理论,是指它在某一专业中,本身既为有系统的集中表现,而又是这一专业最主要,足资以为根据的基础。在中医学术的理论体系中,最足以称基本的,莫过于藏象、病机、诊法、治则四端。

藏象学说是研究人体脏腑生理功能、病理变化及其相互关系的学说。它的主要内容,包括脏腑、经络、精气神三个方面。脏腑又包括五脏、六腑、奇恒之腑三种不同的组织结构。各脏各腑均有其不同的功能特点,彼此之间又有极为密切的关系。经络包括经脉和络脉两个部分。经脉分做正经、奇经两种,正经脉十有二,奇经脉凡八。络脉则有别络、浮络、孙络等的区分,它主要具有联系内外上下与通行气血的作用。人体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五官九窍、皮肉筋骨等功能,都能保持着统一的协调,完全是靠经络联系其中,而达到有机地配合。因此,脏腑与经络这一生理关系有机地总和,就构成了人的整体生命活动,而其活动的基础为精,动力为气,表现为神。所以精、气、神是脏腑、经络活动衍生的产物和能量。而脏腑、经络、精气神三方面,又是相互依存、相互促进的。

病机学说是对疾病发生和变化机制的探讨,它包括着发病、病因、病理三个方面。它认为发病的主要问题是邪和正的问题。正气的强弱,关系到机体发病的重要条件,邪气的盛衰,关系到所以致病的重要因素,并从而说明正气不足是使疾病发生的最主要的方面。导致疾病的病因,虽是多种多样,但它归纳为风、寒、暑、湿、燥、火六淫之气,以及七情过度,饮食劳伤等三种。六淫,一面是指外界气候之反常,一面也指病气变化的性质。七情、主要是指人的情志在失去正常调节下的七种变态反映的病变。饮食劳伤,则关乎生活的种种不正常。病理变化,亦区分为三:凡属脏腑功能活动改变的,是为脏腑病机;凡属经络功能活动改变的,是为经络病机,凡属疾病发展过程中,而有化风、化燥、化湿、化热、化火、化寒种种异常变化的,是为六气病机。

用一定的方法,以探求致病的原因、病变的所在,以及病情转化和证候特点,从而进行分析判断,以决定治疗的方针,这就是诊法。它主要包括望诊、闻诊、问诊、切诊四个部分。凡病人的精神、形态、五官、齿舌、肤色、毛发、唾液、二便等,都为望诊所必察;呼吸、气息、臭味、声音等,都为闻诊所必审;居处、职业、生活状况、人事环境以及发病经过等,都为问诊所必询;脉象、肤表、胸腹、手足等,都为切诊所必循。因此说,望、闻、问、切四诊虽属于医生的直觉观察方法,但它观察的范围,相当广泛,而每一种方法又各有其独到的体验,所以它确能较全面地认识疾病变化的本质,从而辨清证候,确定诊断,施行正确的治疗方法。

所谓治则,即是临证治疗的法则。它是从四诊中所获得的客观资料,在对疾病分析综合的基础上提出来的治疗规律。其最高原则是未病而治,如保护健康,未病而防之,早期治疗,既病而防其变,都属于这个范畴。其次是因时、因地、因人之不同,虽同一病,而不同其治。第三是分辨标本,也就是分析病证的主次先后,轻重缓急来施治。第四是辨证立法,分阴阳、表里、寒热、虚实,而为温、清、补、泻等种种不同的具体措施。第五是按法制方,从辨药物的寒、热、温、凉之性,酸、苦、甘、辛、咸之味,一直到君、臣、佐、使的配合,制成大、小、缓、急、奇、偶、复等不同的方剂。第六养护调理,包括饮食宜忌,精神治疗等,而为治疗一切疾病的善后以及巩固疗效的重要措施。

这些理论,都贯穿着统一整体观的人与自然学说,以及认识和概括说明生理功能与病理变化的阴阳五行学说。人与自然主要是说明人体内部是统一的整体,而且它与自然界之间,又存在密切的关系。阴阳五行说,是以脏腑经络等人体的组织器官作为物质基础,以统一的整体观来阐明其内在关系。所以它就能将生理、病理、诊断、药物、治疗等有机地联系起来,贯穿在祖国医学的各个方面,反映出人体生理活动的规律性,说明疾病发生的部位、性质及其演变机转,为诊断和治疗提供客观的理论依据。如在上述四部分基本理论中而不贯通以这两个学说,那是无法体现其精神实质的。以上是属于基本理论部分。

什么是祖国医学的基本知识?这里首先应该明确知识的概念,据《新哲学社会学解释词典》说:“知识是外在世界在人的意识中反映的结果,也就是以获取客观真理为目的的认识过程的结果。对于一定事物或对象的明确的意识就是知识。”那末,在祖国医学范围中,所谓基本知识,就是属于基本理论里的一些明确而具体的主要内容,它是可以通过实践而无误的意识,它是组成整个理论的若干具体部分。如上述藏象、病机、诊法、治则诸理论,各有其若干的具体知识所构成。因此说,基本理论与基本知识,很难把它明确地划分,如果要勉强划分,总的为理论,分的是知识,成系统的是理论,个别的为知识,但其中却有主要与次要的分别。例如从藏象理论言,它是由脏腑、经络、精、气、神等主要知识构成的,因此,这些知识便是言藏象最基本的。它如还有募原、膏肓、气街、八溪等,便不是主要的,也就不能算做基本知识。明确了这一点,我认为祖国医学的基本理论与基本知识,可以不要勉强划分它,只需分清其主要、次要就行了。

什么又是祖国医学的基本操作技能呢?中医的操作技术,简单言之,也就是基本理论、基本知识在临症时的具体运用和措施。它应该是包括运用四诊的观察方法来辨证;根据八纲辨证的结论来立法;复据八法的确定来处方遣药。当然这一一的过程,都是要通过详细地书写病历反映出来的。这一操作技术的熟练与否,主要是决定于基本理论、基本知识掌握的程度来分高下。例如李杲对内伤、外感鉴别的操作技术,就是十分纯熟的。他说:外感脉象,人迎大于气口,脉多浮紧或浮缓;内伤脉象,气口大于人迎,脉多急大或涩数。外感发热恶寒,寒热并作,其寒得温不止,须自表传里而寒始罢;内伤热则蒸蒸烦躁,得凉自止;自居阴处,亦感恶寒,而得温则止。外感手背热,手心不热;内伤手心热,手背不热。外感口中和,不恶食,鼻塞流清涕;内伤不知谷味,恶食而鼻不塞。外感头痛不止,表解或传里时,其痛方罢;内伤头痛,则时作时止。外感筋骨疼痛,不能动摇,甚则非扶不起;内伤怠惰嗜卧,四肢沉困不收。外感数日以后,邪气传里,才有渴证;内伤开始即多有渴证,久病之后,其渴反减。

假使于基本理论、基本知识没有掌握,临证时便不可能有这样纯熟的操作技能。他如吴又可辨瘟疫病的表里九传,戴北山辨疫病的臭气,叶天士辨温热病在卫、气、营、血各个阶段的不同等,无一不是因于基本理论、知识之充分掌握,才于临证时的技术操作熟练非常。不仅此也,如同一吐血、下血症,他医用犀角地黄不效,张景岳竟用附子、炮姜大辛大热之药而愈。徐大椿治一痰喘亡阴症,用人参作块吞服则愈,将人参煎入药中则剧。汪石山治脾虚痞满症患者自服参术膏则剧,汪氏用参术煎汤则愈。这些例子说明,同治一证,而相互间判别悬殊,治法迥异。或者是同样使用一药,因使用的方法不同,疗效亦是两样。《吴氏医案》载有这样一个故事:吴鞠通与陈颂帚同治一个肿胀病,陈先用麻黄八分、附子一钱、甘草一钱二分,毫不见效;吴改用麻黄二两、附子一两六钱、甘草一两二钱,竟见大效。两方三味药完全相同,只是分量各殊,效果竟有天渊之别,骤视之,其鉴证都不差,只是胆识大小之有别,揆之实际,胆识的大小,固然于临证经验之多寡有关,但根本的问题,仍在于掌握基本理论和基本知识程度的差异,最为密切。

尽管基本理论或知识,是来源于实践,但既上升为理论后,便能指导实践而为中医学术内容最基本的东西。没有它就谈不到什么中医学术了。“基本技术操作”是基本理论和基本知识在实践中的具体体现。俗话说:“读过王叔和,还要见证多。”“读王叔和”是指理论学习,“见证”是指技术操作的临床锻炼,这就是说:基本理论、基本知识既要学深学透,而于基本技术操作,也要能够纯熟地运用,这才算是掌握了中医全面的基本功。能够掌握基本功的全面,运用之于临床,经历一定的过程,又能在临床中不断地把基本理论、知识、技术再度提高,以至于无限地上升。

二、从中医学院课程看基本功

基本功的内容已如上述了,那末,中医学院现行的18门课程,是否已包括“三基”?如何包括?关于这一问题,也是言人人殊。有的说每门课程里都包括着“三基”,而且还要把它分别开来对待。有的认为整个18门课程中包括着“三基”,而不能按照每一门课程来平均分摊。我同意后面一种意见。现在中医学院的18课程是:《内经》《伤寒论》《金匮》《温病学》《中药学》《方剂学》《诊断学》《各家学说》《内科学》《妇科学》《儿科学》《外科学》《伤科学》《眼科学》《喉科学》《针灸学》《医史》《古文》。除《医史》《古文》不计外,《内经》应该是属于基本理论的课程,因为它的主要内容,就是人与自然、阴阳五行、藏象、经络、病机、诊法、治则等项。现行的《内经讲义》把人与自然与阴阳五行两章,同属于导论的范围,这是很有道理的,因为它仅是辨识中医理论,阐发中医学术的一种方法,而不是中医学术本身的实际内容。但是它在阐发中医学术中是很重要的理论,截至目前为止,还不能抛开它而另寻代理之者。至于重订的《内经讲义》中附录有《素问》《灵枢》数十篇原文,和《难经》的29章原文,这些原文的主要内容,仍不外乎是讨论藏象、经络、病机、诊法、治则这几个方面的内容,精习这些原文后,便能把上述几方面的基本理论更加充实,更加系统起来,甚至可以说是更好地掌握起来。

他如《伤寒论》《金匮》《温病学》《中药学》《方剂学》《诊断学》《各家学说》几门课程,都是以基本知识为主要的课程,因为它不能代表祖国医学的整个理论体系,虽或有基本理论,也是极少数,而且都是已概括于《内经》之中的。如《伤寒论》是阐发六经辨证施治的,其六经和辨证施治的基本理论,已具载于《内经》的藏象与病机之中,至其具体从阴、阳、表、里、寒、热、虚、实几个方面来辨证,与乎运用汗、吐、下、温、清、和诸法来施治等知识,则为《内经》所无。《金匮》的性质,基本与《伤寒论》同,不过它是从杂病方面来阐发而已。《温病》是发明温热在三焦方面的病变,而以卫、气、营、血为其辨证施治的标准。这些内容,仍是从《内经》评热病论、刺热论、热论、金匮真言论、阴阳应象大论诸篇有关温热病的基本理论发展而成。《中药学》主要是讲述药物的性能。《方剂学》主要是讲述它的组成效用,其四气五味、七方十剂等基本理论,则著见于治则中。《诊断学》中所言者,皆为运用四诊的具体知识,绝非如诊法所谈原则性的理论。至于《各家学说》,更是属于基本知识的范畴,如钱乙的发明五脏病机,张元素倡用引经报使,赵献可独擅肾命水火,张介宾专重元阴元阳等,都是中医学术最可宝贵的知识,都是基本理论为基础,而各自阐发其不同的成就,但究不得作为基本理论,因为它并不是组成祖国医学最根本的东西。《内科学》《外科学》《伤科学》《妇科学》《儿科学》《眼科学》《喉科学》等课程,是属于临床课,都是针对着具体的个别疾病来讨论,其中固然亦存在着基本理论、基本知识,但无非是通过它来辨识这个病或证,主要是就辨证所得的结论,给予适当的施治,达到治愈为目的,因此,这些课程似乎偏重于操作技能的方面了。《针灸学》可以说是治疗学之一,它的基本理论已概于藏象、治则中,所以它的主要内容,与各临床课无异,仍是针对着各个疾病的辨证,具体施以针刺或灸焫的方法。当然这样加以区别,也并不是绝对的,只是明其各课程的重点所在而已。

这样看来,中医学院现行的18课程,是足以包括祖国医学的基本功的全部的。把这些课程都教好了,学好了,可以说是“基本功”够扎实了,由中医学院毕业的学生与一般带徒弟的最大区别,亦在这里。过去老师带徒弟,仅凭老师所好的两本书教给徒弟便算完事,其中有偏好《伤寒论》的,有偏好《温病条辨》的,有偏好刘完素、张元素、李杲、朱震亨各大家的,能重视《内经》研究的,比较是少数。即或重视《内经》了,由于过去没有明确《内经》是中医学术基本理论之所在,虽然学习了,很少能明确地谈出它基本理论的具体内容来,事实上过去亦没有一本研究《内经》的书,能像现在《内经讲义》这样把藏象、病机、诊法、治则这些基本理论系统地摆出来,使我们翻开看便知到祖国医学理论体系之所在。因此说,过去带徒弟从多临床而言,有它一定的优点,但同时亦有它的局限性,尤其是基本功一般不够扎实。现在我们在党的中医政策正确贯彻下,有了一套系统性较强的教材,各中医学院都设置了较全面的各科课程,来谈打好基本功,确是已经具备了史无前例的优良条件。

三、如何锻炼基本功

我这里所谈对基本功如何锻炼,仅是就中医学院的同学而言,也是针对着现行的18门教材而言。尽管说中医学院的同学是六年毕业,但由于他们要学的课程很多,除中医课18门外,还有普通基础课和西医基础课等10多门,加起来他们的学习负担是够重的了,在重负的情况下仍然要求把基本功锻炼好,就不能不多考虑些较好的学习方法,来达到要求。好在按照新订的学制计划,学生的读书时间比过去多了,许多重要课程都安排有一定的读书指导时间,这就是具备了要求改善学习方法的有利条件。按照上面所述,三基的界限,基本上有个区别了,因此在学习时也应该采用不同的方法。

第一,熟读深思。这最适用于对待基本理论的学习。熟读的目的不是一定在背得,而是在要有深刻的体会。宋朝苏东坡诵读《阿房宫赋》,白天读,夜晚读,天天读,连听他读的人都能背了,他还读个不辍。其意就是通过反复熟读,揣摩出文章的精神实质来。古人常说:“俯而读,仰而思。”这样,有如食物经过口腔的咀嚼和胃肠的消化,变成了养料,才能对身体起滋补的作用。南宋学者吕祖谦介绍他读历史书的方法,他说:“观史加身在其中,见事之利害,时之祸患,必掩卷自思,使我遇此等事,当作何处之?如此观史,学问亦可以进,知识亦可以高,方为有益。”这是善于独立思考的读书方法。

像整个祖国医学基本理论,内容那么丰富而深刻的书,更是需要反复精读,反复思考,才能充分领会其精神实质,切不可粗枝大叶,浅尝辄止。宋代大儒朱熹读书,初读时把有体会的地方用红笔抹出,再读时又把有体会的地方用青笔抹出,以后用黄笔抹出,三四番后,又用黑笔抹出,目的是“渐渐向里寻到那精英处”。现行《内经讲义》除“讲义”部分的“导论”(人与自然、阴阳五行)、藏象、经络、病机、诊法、治则、五运六气七篇可不用读,只是按照系统逐一领会而外,所附《素问》29篇,《灵枢》12篇,《难经》29章,都应该反复地熟读,反复地深思,必须把每篇每章的“精英处”都寻到了,才能放手。孔子说:“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读与思,思与读,是不可分割的两面。因此我对《内经》课要熟读的主张,目的不单是在背得,而是在深思。换言之,凡读至能背诵的书,不见得便是思之有得。我曾见到熟背《内经》的人,不仅讲不出《内经》的主要内容是什么,就是一般临床,亦不见信于病人,这又有什么益处呢?刘完素25岁开始学习《素问》一直学到60岁,自己才认为有些收获;朱震亨30岁开始学《素问》一直读了五年,40岁后再作进一步的研究,才自信有了一些体会。说明学习《内经》,并不是一个背诵便可完事,只有通过反复熟读深思的方法,把其中有关藏象、病机、诊法、治则的内容,充分地掌握起来,并能灵活地运用,才算是奠定了基本理论的基础。

可是,目前中医学院一般的情况,学生只是忙于讲课内容的消化,没有太多的读书时间,甚至于连讲课内容都消化不了,当然就谈不到熟读深思了。因此,是否可以考虑中医学院各科讲义的讲授,改作有选择性地重点讲授的方法。凡是必须讲,非讲不可的,把它讲深讲透,非必须的可讲可不讲的,只作粗讲,甚至不讲,让学生自己去阅读。例如《内经讲义》的讲授时间有400多小时,至少可以拿出三分之一的时间来作为有教师指导的阅读时间。讲课的那三分之二时间,除“讲义”部分全讲外,“附编”的原文,便不必都讲,必须通过精选,选定以后,在讲解时,首先扫清文字障碍。对于每篇—段一节的理论不再用串讲方式,只作综合分析,并随时与前面“讲义”部分的内容相互印证,这样便能启发学生按照中医的理论体系来理解这门课程。这样做,既给学生空出比较充分的阅读时间,又使学生培养好独立思考的能力,学生才有可能做到熟读深思这步工夫。

第二,博闻强记。这适合用于对待基本知识的学习。由于祖国医学的历史悠久,它是一个丰富多采的宝库,历代医药学家,在基本理论的基础上,各自都有不同的成就和发明,其中大多数都是最可宝贵的基本知识,我们应该广博地吸收来充实本领。汉朝张仲景、晋朝皇甫谧、唐朝孙思邈、宋朝陈自明、明朝李时珍等,他们读的书既多,医学知识也就特别丰富,所以都能成为最有代表性最为渊博的学者。中医教材中,《各家学说讲义》的知识,最为广博,我们不仅要把“讲义”里各家的成就学到,而且通过“讲义”还要去寻找更多的医药学家的成就来学习。宋代王安石说:“读经而已,则不足以知经。”所以他自百家诸子之书,至于《难经》《素问》《本草》及诸《小说》,无所不读,农夫女工,无所不问,正因为经过了这样广泛的涉猎,所以他对于经学能“知其大体而无疑”(见《答曾子固书》)。因此说,只有具有丰富的基本知识,才能使基本理论更为精通。当然学生的学习时间是有限的,不可能一下子读得很多,但要找到门径,要有计划,逐渐地积累下去。各课程的读书指导时间,不应该白费,而是应该在这方面有很好的安排。就是前辈人读书,也是很讲求顺序的。他们也并不是一开始就追求阅读范围的广泛和阅读数量的众多,而是先熟读若干基本的书籍,打好基础,然后循序渐进,由简而繁,由浅而深,由少而多,逐步做到博极群书,在博极群书之后,又进一步在博的基础上求精,即所谓“由博返约”。这样,经过奠基、博览、专精的学习过程,便能成为精通某种学问的专家,并能在自己钻研的领域里完成创造性的工作。

广博的医学知识,要想一一地都能熟记,是有困难的。除本草诗、方剂歌、脉诀一类的东西,必须趁年轻时背得滚瓜滥熟而外,其他的就用不着采取这方法了。韩愈在《进学解》里说他自己读书的方法是“记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钩其玄”。这“提要钩玄”,实在是重要的读书方法。读书时动手,思想必然高度集中,因此,读书目到、口到,总不如手到。人们常常有这样经验:要记住一段文章,念上好几遍还不及抄录一遍的功效大。而提要领和钩主旨,又不等于简单的抄录,它要求掌握全书或全篇的主要内容和精神实质,并且用自己的语言加以概括,这就促使我们不能不对所读的书或文章下刻苦的工夫。如果再进一步,要在笔记上写出自己的感想、心得和疑问,那所下的工夫就更大。这样作笔记的过程,就必然是加强理解、加深印象、增强记忆的过程,而笔记作成以后,又可以用它来驾轻就熟地进行复习。由此可见,做读书笔记对于掌握和巩固知识所起的作用是不容低估的。总之,无论做什么学问,不断地积累资料,是很必要的。积累得有较多的资料,也可以说它就是我们所掌握的知识。例如读完一篇《素问·上古天真论》,其中有言藏象的、有言病机的、有言养身的,用活页卡片分别把各部分精要摘录下来,并编列号次各类地管理起来,日后要查有关藏象、病机、养生等资料,便在这里查一查就得。这种工夫,只要持之有恒,所费力气并不大,而受益则不小。正如郑樵在《校雠略》中所说:“学之不专者,为书之不明也,书之不明者,为类例之不分也。”我们把医学中许多重要知识,都按照祖国医学固有的理论体系,类例分明地掌握起来,用的时候就不会到处瞎碰,而左右逢源了。

第三,联系实际,学以致用。理论是从实践中来的,所以它能指导实践,不断提高。前面所说的基本理论、基本知识,都属于祖国医学的理论范畴。这些理论,也是在长久的历史时期各医药学家经过反复临证实践而提炼出来的,我们要学习它,就是为了要用之于临证,而取得较好的疗效。假使学了很多的理论,不能运用于临证,则如前辈医家晋代葛洪所说:“藏书之箱箧,五经之主人,而夫子有云:‘虽多亦奚以为?’”(见《史通·杂说下》)就是说读书不会用,好比装书的箱子,照看书的主人,读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清初学者颜元,他认为学习的内容“宁粗而实,勿妄而虚”,这两句话,很有道理。他甚至就把学医作譬喻说:“《黄帝素问》《金匮玉函》,所以明医理也。而疗疾救世,则必诊脉、制药、针灸、摩砭之力也。今有妄人者,止务览医书千百卷,熟读详说,以为国手矣,视诊脉、制药、针灸、摩砭以为术家之粗,不足学也。一人倡之,举世效之,岐黄盈天下,而天下之人病相枕、死相接也,可谓明医乎?愚以为从事方脉、药饵、针灸、摩砭,疗疾救世者,所以为医也,读书取以明此也,若读尽医书而鄙视方脉、药饵、针灸、摩砭,妄人也,不惟非岐黄,并非医也,尚不如习一科验一方者之为医也。”(《学编·学辨一》)这是他批评只重视理论,不重视临证的人。我们认为单是重视临证还不够,还要把所学习的理论充分运用于临证。对于每一疾病的治疗过程,不仅只知其然,更重要的是明其所以然。例如:身热,午后尤甚,自汗,微恶寒,口渴、或不渴而咳,脉搏动数、两寸独大,人皆知为太阴温病,是银翘散的主证。但是,温病为什么要出现这些症状,这种脉象?为什么名之曰太阴?银翘散为什么有效?这些在临证时都应该运用脏腑病机和六淫病机等理论来说明它。因热邪伤于手太阴肺经,肺主气通于皮毛,气不化而热邪乘之,则郁而为身热、为口渴、为咳嗽。午后是肺气所主之时,热伤肺气不能宣通,故热势因之升高,皮毛间的经气不充,故时觉有轻微地恶寒,但究非表有寒邪之可比,故虽恶而不甚。“动”是短脉的一种,气不足也,数为有热,心肺居于上焦,其脉应于两寸,上焦有热,所以左右两手寸口的脉搏特别显得大些。银翘散多为辛凉甘苦之品,清热解毒,润肺散结,既能预护其虚,复能清肃其上,既有轻以去实之能,又无开门揖盗之弊。通过这样的分析,则知太阴温病,为热邪内伤肺气之证,而银翘散的作用,则为护肺散热之方。明确了这个道理,即使非温病,只要是上焦风热诸证,一般在初期都可使用,这就扩大了太阴温病病机理论在辨证方面的运用,同时亦提高了银翘散这个辛凉方剂的疗效。如不得其理,或体会不深,便只能机械地凭经验用药,既不能谈到推广,更不能谈到提高。

这样看来,熟读深思地钻研基本理论,是做学问要“精”的功夫,博闻强记地学习基本知识,是做学问要“博”的功夫,本着“学以致用”的精神,善于联系实际地锻炼基本操作技能,是做学问要“实践”的工夫。精、博和实践三者,是辩证的统一,是有密切联系的,是缺一不可的。

四、有关练基本功的几个问题

最后,我想略为谈谈学习祖国医学练基本功有关的几个重要问题。

首先是要加强古汉语的学习。现在各中医学院新的教学计划,都在加强古汉语的教学,并重新修订了《古文讲义》,这是很要紧的。由于祖国医学是我国具有悠久历史的文化遗产,如前面所说的基本理论与基本知识,绝大部分都存在古医书中,我们要把它继承下来,如果不能读懂古医书,就谈不到继承。我们要学习古典医书里某一理论,就必须彻底了解其内容,而要彻底了解其内容,第一步必须通过文字关。如果我们对古医书中的文字不求甚解,囫囵吞枣,就可能对其内容产生误解,作出一些错误的判断。因此,培养学生阅读古医书能力,是中医学院各系的基本训练项目之一。既明确了加强古汉语教学的目的,是培养学生阅读古医书的能力,那末,究竟应该怎样来教好这一课程呢?首先是把古代的理论知识和选文紧密地结合起来讲,既不要把它讲成专门的理论课,也不要讲成专门的文选课。最好是通过文选来讲解理论知识,尤其是通过与医学有关的文选来讲解,更是符合理想。古汉语中的理论知识,最主要的是文字、音韵、训诂三者,这是传统所谓的“小学”。因为文字、音韵、训诂三方面的知识,对于阅读古书能力是最有帮助的。但是,也不能把它讲得太专门化了,我们的青年学生最迫切需要的在于读懂一些古医书最普通的文言句子,只能围绕着这一要求来讲解文字、音韵、训诂的一般知识,有助解决普通的文言就行。如果把文字、音韵、训诂作为古代汉语课程的整个内容来教给中医学院的学生,是很不妥当的,不能达到上述阅读古医书能力的要求。至于文言语法,亦必须要讲解,因它对阅读古医书能力也有一定的帮助,惟不能过分地把语法的作用夸大了,以为掌握了文言语法就是掌握了古代汉语的规律,而掌握了这个规律也就自然具备了阅读古医书的能力。这样错误地把语言结构的语法看成规律,只会使学生愈学愈僵硬,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其实古代汉语的难关尤在词汇方面,不在语法方面。如果不掌握足够的文言词汇,讲得再多的文言语法,对于古医书,仍旧不得其门而入。相反,如果掌握了足够的文言词汇,即使不懂文言语法,也能基本上具备阅读古医书的能力。不仅古代的医家不懂得文言语法,依然有阅读古医书的能力,就是古代许多文学家也不懂得文言语法,但仍写出了很好的文章,就是这个道理。因此,多多教给文言词汇与学生,是一条较好的捷径。他如工具书的使用,目录学的知识,校勘学的常识等,也可以重点地讲一讲,使他们从多方面掌握到阅读古医书的能力。

其次是现代基础医学课程和普通基础课程的安排问题。学好了祖国医学,再掌握一些现代医学的基本知识,这是很好的,对将来在医院工作,或者与西医共同治疗,或者搞科学研究,都会带来一些便利。但是,中医学院的学生,毕竟是以学习中医为主要的,而且一定要扎扎实实地学好它,在这样的前提下,可以说中医学院的西医基础课程,只须学得一些常识就够了,不能学得太多,太多了就会占去他们学习祖国医学的时间。1959年1月25日《人民日报》社论说:“凡具有一定条件的中医,应该尽可能学习一些解剖学、生理学、细菌学、药理学等现代医学基础知识。”这对有一定条件的中医而言,是完全正确的。可是,还在学习当中的学生,他们掌握祖国医学的知识还太少,即是说还不具一定的条件,这些课程太重了,一定会影响学习祖国医学的效果。因此说目前中医学院关于西医基础课,采用西医学院的教材,这个分量是很值得考虑的。

还有一个政治挂帅的问题。1963年9月18日《健康报》载何明同志《一门共同的基本功》一文说:“技术上的基本功要学得扎实,掌握得好,须要下苦功,要付出汗水、精力;政治——这门共同的基本功,要学得好,掌握得扎实,不仅要下苦功,而且还要有脱胎换骨的勇气,把自己投到革命的熔炉里去冶炼。炼成一块听党的话、为人民服务的纯钢。”这话很有道理。我们对学生培养的要求是:既要具有扎实的祖国医学的本领,又要有高度的社会主义觉悟和高尚的共产主义品质的中医师。简言之,要是个又红又专的中医师。所以两种“基本功”都必须有,缺一不可,而共同的基本功尤其不可少。政治挂了帅,工作就有方向,奋斗就有了目标,服务就有对象,因而自己就有无穷的力量来刻苦钻研,认真学习,不管再艰难的基本功,都钻得进去,打得扎实,掌握得熟练。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