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宾娜罗普年出版

第六节　性别和语言

很多人都知道欧洲一些语言的词汇和语法有性属的变化。名词有阳性、中性和阴性之分。一般认为阳性名词代表着力量，充满积极的色彩，而阴性名词则带有消极和从属的意味。男女在语言方面的差异当然不仅仅限于词汇和语法的使用，而是涉及社会、历史和文化的方方面面。

20世纪初开始对性别和语言之间的关系有了一些零散的研究。语言哲学的代表观点之一认为，社会和历史原因决定了语言中存在着性别差异，男权的社会结构对语言的发展产生影响。1922年，丹麦语言学家乌托·叶斯伯森在其颇具影响的语言学著作《语言:本质、发展和起源》中阐述了语言的发展进程，尤其关注女性语言的特点。比如，他发现女性所使用的语言同男性相比，在词汇上有明显的不同，她们更多地使用委婉语，而少用咒骂语。20世纪60年代以后，随着西方妇女运动的高涨，性别和语言的研究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在1972年，罗宾·莱柯夫发表了《语言和妇女的地位》一文，引起较大的争论。持批评态度的人认为这个话题没有多少理论价值，仅仅是女权主义者又一次显露自己的机会。赞成的人，大多数是女性，则积极参与到莱柯夫所提出的观点的讨论当中。《语言和妇女的地位》这篇文章后来很快扩展成一本专著，1975年出版。真正意义上的性别和语言的研究开始了。

莱柯夫的文章指出女性有一种不同于男性的讲话方式，它既反映又制造了女性从属于男性的社会地位。在莱柯夫看来，女性的语言中有比较多的缓语，比如sort of，I think，以及非实质性修饰语，比如really happy，so beautiful。她认为这种话语方式的使用让女性的语言缺少力量，显得无足轻重。正因为如此，它妨碍妇女取得权力和社会地位。拉科夫说，语言从一定意义上讲是一种压迫工具，女性通过它将父权制的意识形态内在化，社会将一整套行为规范强加给她们。从某种意义上说，语言束缚了女人的思想和行动的自由。

莱柯夫的语言和性别理论归纳起来主要有两点:一是她认为男人和女人的表达方式不一样；另一点是认为这种差别是男权社会结构造成的后果，同时又维系着它的存在。在随后若干年中，以上两个观点逐渐发展为两个不同的，甚至相互矛盾的批评范式。那些注重差异的人提出，男性和女性的表达方式不一样，是因为受社会生活和人生经历的影响，他们各自与语言的关系有着根本的不同。语言学家德博拉·坦伦1990年出版的《你怎么就是不明白》，经常被认为是代表了这种差异范式。坦伦认为男孩和女孩生活在不同的亚文化场之中，类似于不同阶级和种族所形成的那些独具特点的亚文化场。其结果是，他们在成长中形成了不同的语言交流方式。关注不平等父权的学者则认为，男性和女性表达方式的差异，是因为男性在社会中处于统治地位，而且他们还试图将这种社会结构延续下去。这方面的研究成果包括戴尔·斯本德1980年出版的畅销学术著作《男人制造语言》，和朱莉亚·宾娜罗普1990年出版的著作《自由表达:摆脱父亲说话的谎言》。

新世纪伊始，语言和性别的研究就已引起广泛关注。剑桥大学出版社2003年出版的《语言和性别》，是一部重要的导读性著作，作者是该领域内著名的专家，分别是斯坦福大学宾娜罗普·艾克特教授和康奈尔大学莎莉·玛克奈尔·格内特教授⁽²⁷⁾。该书运用大量的实例，讨论了有关性别和语言运用之间的主要话题，从男女发音的细微差别到交谈方式的各自特点，再到比喻的不同运用，尽收列其中。该书的讨论主要围绕男性和女性在不同情形下运用语言进行的社会实践，而不仅仅涉及语言结构本身，因此对普通读者来说比较容易理解。归纳一下该书的一些主要观点，对我们了解西方当下关于性别和语言的研究，应是不无启示的。

首先，性别与发言权的分配有很大关系。在有些文化里妇女被剥夺了在公开场合讲话的权利，理想的女性是谦卑的和沉默寡言的。今天，已经有不少妇女从事很多有影响的工作，但是参与讨论影响集体利益的仍然主要是男性，在发言权的方面还是存在性别不均衡或者说不平等。

其次，性别与言语行为有关系。男女在礼貌用语的使用上存在较大差异。一般认为女性的语言更加礼貌，她们更加能顾及到对方的反应，更加能体现合作精神，从而有助于问题的解决。女性在交际语的使用上注重留给别人周到和友善的印象，相比之下男性则希望给人的印象是精明能干和勤奋敬业。对男性而言，让他人感到轻松愉快远没有表现出坚毅和称职更重要。

再次，性别与话语的表达方式有关。在交谈的时候，我们要表达观点，建议一些方案，讨论一些想法。在谈话的过程中，我们往往要不断调整自己的角色。女性在谈话中扮演的角色往往是比较温和谦让的。有研究者发现女性在谈话的时候会使用不同的方式来削弱自己所表达的观点。常用的手法有:（1）附着句，例如:这次选举工作一团糟，是不是啊？（2）陈述句用升调，例如:男:晚饭准备好了吗？女:六点钟了吗？（3）多用程度副词，如:你来了，我非常非常高兴。其他的方式还包括用间接表达、委婉语，等等。女性讲话的一个显著特点是她们一般不把话说得太确定，语气比较缓和。一些女权主义者认为女性的这些语言特色是导致她们失去获得权力机会的原因，因为她们不能有效地要求他人完成自己计划的事情。有些女权主义者认为女性完全可以通过改变自己的表达方式，多用一些显示权威的口气，来让对方产生敬畏感，重新塑造自己的形象。

最后，语言与性别类型化的关系。语言的一个基本用途是它的分类功能，方便沟通我们的社会生活经验，更好地认识和改造世界。性别类型，像男人和女人、女孩和男孩，在我们的社会生活中扮演重要的角色。男性和女性的性别类型划分不仅仅标明各种差异，而且构建了不平等的父权制社会结构。在我们的语言实践和非语言实践中，通常用男性来指代整个人类，而女性总是被忽视和排斥。很多重要的社会类别都和男性与女性有着密切的关系。

总之，性别与语言的关系是一个动态的过程，随时随地在发生变化。而且它们与阶级、种族、民族、年龄等相互关联，构成一个复杂的系统。语言学的性别研究方兴未艾，是一个前景广阔的学术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