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县过程及其归属

三、设县过程及其归属

1932年8月，在豫鄂皖三省剿匪总司令部全力进剿，进展颇为顺利之时，河南商城县人士廖薇圃等向国民政府行政院提请在三省边界设立新县。而总司令部亦认为此地有设县之必要，为了鼓舞士气，蒋介石决定采用重赏的办法，即明令各个纵队，谁先占领金家寨，此镇在设县之后就以占领者的名字命名。9月20日，六纵队卫立煌部率先攻克金家寨，于是总司令部向内政部表明了在鄂豫皖三省交界地区设置新县的必要性：“查安徽省六安县属之金家寨，地跨皖豫交界；河南省光山县属之新集，位近豫鄂两边，均属万山丛错，险阻僻远，在各该省府平时敷政治匪，既以鞭长莫及，视同弃壤，在万恶匪共即乘间抵隙，利用瓯脱，据为老巢。以致近年以来该两地点及其附近一带，竟沦为赤匪，祸延三省，重劳挞伐。凡兹肇祸之总因，悉由于政治区划之不良。”在“剿共”军事取得重大成果，攻克了金家寨、新集的前提下，应该及时设置新县，办理善后，以彻底肃清隐患，“惩前毖后，亟应就豫鄂皖边区素为盗薮各处所增划县治，委任体制较优之县长，应急处理善后各要政，永绝乱源”。因此决定“于新集添设新县，即以驻豫绥靖主任刘峙之字定名曰经扶县，以新集为县治所在地；于金家寨添设新县，即以陆军第十四军军长卫立煌之名，定名曰立煌县，以金家寨为县治所在地，以昭殊勋”^[14]。当时新集与金家寨几乎同时被攻克，所以总司令部的命令中于两地同时设县。10月，为了积极筹备善后，安定局面，由总司令部先委派严尔艾为立煌县长，“予以行政督察专员待遇，隆其体制，重其职权，以资治理”^[15]。11月12日，安徽省民政厅委派刘筠青会同总司令部及鄂豫两省政府委员以及三省交界各县县长于金家寨开会商讨立煌县境域范围。会议决定以《省市县勘界条例》^[16]为原则，以山脉、河流等天然形势来划分立煌县与周边各县的边界。经过讨论，最终划豫皖5县之各一部分组成立煌县，具体各县所划出之地名及其面积分布见表2及图2。

表2　立煌置县划入地区简表

续　表

资料来源：《金寨县志·建置》，第43页。

新的立煌县境就是由上述55个保所组成的，而各县所占面积如图2所示。

图2　立煌县建制划入地区

资料来源：根据《金寨县志》卷首《附图》绘制。

立煌在设县之初，总司令部拟与经扶县一起，都划归河南省管辖。这是在决定设立立煌县即1932年9月底时就已经有此决议，“蒋决于新克两区设两县，均隶河南”，其原因大致是“金家寨山路崎岖，地形险峻，该地自太平天国以来将近百年，无论老土匪以至新赤匪，向来是盘踞作为巢穴的，历属安徽省六安县，离县城有二百余里之遥，离霍邱县城也有二百余里，距离河南的商城县，却只有一百多里”^[17]，因此总司令部认为将立煌县划归河南省较为适宜。安徽省“皖西七邑灾区善后协会”常务委员会吴性元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随即召开会议，决定呈请安徽省政府，认为“建设大端，在有利而无弊，划分区域，贵因地以制宜”，总司令部在金家寨设置新县，是“启山林于筚路，化瓯脱为要区，诚属盛事”。然而在该县的管辖问题上，认为应该归安徽管辖较为适宜，并从行政、经济、交通、教育、军事等方面指出立煌与安徽的密切关系：

查该处为六安辖境与霍山、霍邱两境，犬牙相入。其固始、商城两界，隔有史河一道，均在北岸。以各县城距离比较，虽商城略近，而商城僻处一隅，山路崎岖，毫无交通关系。征诸光绪初年，御史张绪楷所奏与此次廖薇圃所呈：“请在该处设县，由六安、霍山、霍邱、商城、固始划拨毗连山区各保，所有险阻皆归一域。”该两人同籍商城，而均主仍隶安徽省者，盖以形势攸关，因利乘便，理有固然也。该处人情风土纯与皖同。东抵六安，北连霍邱之叶家集，汽车交通。声气既灵，统驭亦易，自无鞭长莫及之虑。此就行政言，应归皖辖者利一。该处山多田少，每岁出产粮食，丰收仅敷半年，全赖六安、霍邱两境运输接济，每遇荒歉，尚无隔省遏籴之虞。又皖北、皖中一带所需用之竹、木、茶、麻、纸、铁等项，皆取材于该区，非特为省税大宗，而社会经济方面实与皖境有密切关系。此就民生言，应归皖辖者利二。该处距河南省城八百余里，距安徽省城五百余里，求学省会之青年，自以劳费减少，水土适宜为便。此就教育言，应归皖辖者利三。该处为皖西七邑之门户，与豫接壤。如固始、罗山、确山、南阳等县夙多积匪，历有明征。即如近年，白狼、白云龙、李老末等股匪由商城窜入该处，扰及六、霍，均赖皖军赴机迅速，迎头截剿，不致蔓延皖西各县。此次，共匪首领商城周维炯倡乱，设皖省早派精兵一旅，或早立县治管理，皖境自可无虞。又将来遇有外匪，皖为保卫计，全恃该处为要塞，别无可以扼守之处。遇有内变，为清剿计，由豫省派兵迂缓，且仅有商城一路可通，由皖省派兵灵便，且有六安、霍邱、霍山三路可达。此就军事控制言，应归皖辖者利四。^[18]

安徽省政府主席吴忠信在接到吴性元的呈词后，于10月4日向总司令部表达了要将立煌县划归安徽的请求，除了将上述4方面理由呈请总司令部核示外，还特意强调了立煌在军事、交通上的重要地位：

金家寨距汴（指河南省府开封）八百里，与商城之间又有大苏山、挥旗山、狗迹岭隔绝，设遇事变，虽由信阳进兵亦感不便。其由霍山到皖仅四百余里。即沿史河水程往返正阳，亦只三百余里。若六安汽车再通，更可三路策应。^[19]

其次，吴忠信援引古例，指出在清末时，河南布政使就曾提议以河南之光、潢、固、息、商等南部光州五县与安徽省西北部之颍州府互换管辖。这是因为自太平天国战乱之后，河南南部之光、潢一带，政府控制力量已经非常薄弱，“在豫省视之已形同瓯脱”^[20]，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现在再将新设立之立煌县划归河南南部，其结果势必仍然鞭长莫及，不利于“肃清匪患”。

再次，从立煌地区民众的日常生活来说，也是与安徽联系更为紧密。当地民众所需之布匹、纸张及盐、米等日用货物，大多购自六安县城。虽然该地从空间距离上来说，离河南商城县为近，但是路途险阻，因此贸易往来反而很少。另外商城、固始靠近安徽边境的学子甚至转而到安徽境内求学。从这几方面来说“兹果划归豫省，必至双方均感不利”，所以他恳请总司令部将立煌县划归安徽管辖。

由于安徽省政府的呈文是先提交给总司令部的，因此内政部此时并未接到要求将立煌划归安徽省的请求。内政部还在处理之前总司令部提交的关于设立经扶、立煌两县的呈文。在这个呈文中，总司令部认为“就地势、交通、经济、人口及管辖便利计，均宜隶属于河南省”。为此，内政部长黄绍竑于10月10日，向河南省政府发出咨文，要求按照设县程序“从速开明经扶、立煌二县设治原由及区划情形，并绘具两新县区域图说各三份，咨送过部，以便呈请行政院转呈国民政府核定公布通行知照，并请铸发县印，藉符程序而利行政”^[21]。

11月，总司令部与皖豫两省举行的划定疆域会议上，参加会议的皖方代表即据理力争，极力陈述立煌划归安徽管辖的利弊。会后，通过安徽省政府，多次向总司令部和内政部呈请对于立煌归属的理由。1933年1月，内政部就立煌归属问题特咨请总司令部，“咨问该地于军事方面，有何关系，究竟属何省为宜，俟表示意见后，行再决定云”^[22]。

从内政部的这个举动也可以看出，当时蒋介石借军事之名所成立之三省“剿匪”总司令部的权力不只在军事，行政管理的决定权也在其掌握之下。按常理，有关国家行政区划应由内政部负责，并最终由行政院以训令的方式颁布。而在这一特殊时期，总司令部实际凌驾于行政院之上，具有决定权，内政部和行政院只是履行一个手续。也正因为此，安徽省政府以及皖西民众的请愿书大多呈送总司令部。立煌属皖还是属豫，完全取决于总司令部及蒋介石的具体考量。

1933年2月，安徽省政府提出建设皖西北长途汽车道路网，立煌县因交通、地理位置的缘故正好处于此道路网内，且地位重要，一旦此路网建成，皖西交通将极大改善，无论对于军事围剿还是民众生活生产，都将极大地提高效率。安徽省政府以此为理由，再次向总司令部提请将立煌划归安徽管辖，以利建设。这一理由果然立刻收到实效，毕竟总司令部看重的还是办理善后和清除隐患。因此，1933年3月，总司令部批准将立煌县划归安徽管辖，属第三行政督察区。为此，安徽省政府特意制定了接收立煌县办理善后的各县办法：

1）加委严尔艾为立煌县县长。

查该县现任县长严尔艾原系总部任命，现在管辖既经变更，特由省府加委，并饬将户口、钱粮及县政府经费、所属职员姓名、地方团体组织等分别造册具报。

2）拟订设计概要，派员前往办理善后。

查立煌县经匪患之后，疮痍满目，新治初成，百端待理，亟应遴派专员前往抚慰灾黎，规定急工赈及农赈各事，并对县政设计事宜详细拟具方案呈候核办。兹经民厅拟定设计概要如下：

①为建设立煌县县政基础，计由善后专员会同县长筹划一切兴革事宜。②善后专员依左列之事项会同县政府体察地方实际状况，拟具各种实施方案：（子）关于农村改进及各失业贫民生计事项；（丑）关于各种生产及生产教育事项；（寅）关于兴筑公路及设置电局事项；（卯）关于区域划分及设立区公所、编查保甲户口事项；（辰）关于匪产处分事项；（巳）关于土地整理事项；（午）关于正附税调查及整理事项；（未）关于防务及保安队编练事项；（申）关于各种经费预算事项。③前项实施方案由专员、县长会呈各主管厅、处核明，呈经省府令准交由县长执行。④县长对于善后专员进行职务时须认真协助之。⑤设计时间以三个月为限。⑥本概要于设计完竣后废止之。⑦本概要经省政府委员会议决后施行。上项概要提经省府180次委员谈话会议决通过，并由省府遴员派王琢之为该县善后专员，饬即前往妥为办理，并饬知第三区行政督察专员及该县县长协助。

3）规定该县等级及经费。

查该县地处边要，事务冲繁，依照部章应定为一等县。该县行政经费按照21年度减政数目，每月应实支洋1　482．30元。在21年度未经编列预算以前，拟自本年4月份起至6月份止，暂在总预备费内开支。此项经费应由该县在起征税款内坐支，如收入实有不敷，由省库补给。将来编造22年度预算时应将该县全年应收应支各款分别列入。又该县保安经费在未经地方筹有款以前，仍由省库每月拨助767．70元，以重防务。业经提交省府常会议决饬知该县照办。^[23]

总司令部规定1933年4月1日起，立煌县所有一切政务均归安徽省办理。但是就在总司令部将立煌县划归安徽管辖时，原河南省划入区域之民众又发出了反对将立煌县划入安徽的声音。当地绅民代表刘雪亚、张伯英认为，立煌县在成立之时，从河南省划入的区域占五分之三，而原安徽省的区域只占五分之二；同样，从居民上来说，也是河南省占大半，因此“自以归豫管辖为宜”。为此，特联名致电河南省主席刘峙以及总司令部秘书长杨永泰并转陈蒋介石总司令，提出立煌应归属河南省管辖的五点理由：

1）立煌县境地势险要，关隘众多，是为河南省东南面之门户；2）整个立煌县境，河南省划入之区域占五分之三，而安徽省划入区域则不足五分之二；3）立煌县境内原属河南之汤家汇、银山畈等处，为河南省民众集资开采银、铅各矿的开采地，因此无论对河南的民众还是政府都有很大的利益关联，一旦将这些地方划归安徽，必然在经济上、管理上产生诸多的纠纷；4）立煌县之西部边界与河南省之间犬牙交错，疆界错乱，一旦以此为豫皖两省省界，则与军事交通上尤感不便；5）交通方面，立煌县西面不远即为南北交通动脉——平汉铁路，为了更好地保护这条交通动脉，需要将立煌县这一西边之高地划归河南。^[24]

对照豫皖双方的理由，可以看出豫省民众提出的理由略显牵强，远没有皖省提出的理由来得实在，而总司令部对于双方的不断争执也极为不满：

要之本部对于此案，惟以交通事实为依据，该两省地方人民，不乏明达，凛过去之赤祸，图未来之建设，和衷共济之不暇，何彼疆此界之足争？自经此次决定以后，不得偏执私见，再起纠纷，所有河南省政府对于该县移交各事项，应即函知安徽省政府照案接收。^[25]

总司令部最终决定以交通事实作为划分归属的依据，将立煌县划归安徽省，并规定此后不得再就立煌的归属问题而起争执。1933年5月27日，行政院正式发出训令“查豫鄂皖三省剿匪总司令部拟划安徽省六安、霍山、霍邱等县，及河南省固始、商城等县各一部分地方设置立煌县，以金家寨为县治驻在地，划归安徽省管辖。既经该部核明，与部颁行政区域整理办法大纲之规定相符，所拟县名与各省县名尚无重复，自应准予照办。已转呈国民政府鉴核备案，并请将该县印信饬局铸发矣”^[26]。自此，豫皖立煌县归属之争告一段落，立煌正式归属安徽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