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10个小时,医院就要接收非典病人了。时间已进入最后的百米冲刺阶段!前来视察的总后首长关切地问我:还有困难吗?我坚定地摇摇头。想想自己的身旁,挺立着那么多连遗书都写好的战友,那么多连死都不怕的战友,再大的困难也不值一提。
按照北京市的原定计划,小汤山医院预期交付军队使用的日期是4月30日22时。但由于设计规划和施工建设时间过于仓促,以及医院内部设置还有一些细节尚不能完全达到立即收治传染性极强的非典患者的要求。为了确保医院将来的整体运转以及收治病人后医护人员的安全问题,北京市市委、市政府接受了小汤山医院推迟一天收治病人的要求,确定接收病人的最后时限为:5月1日23时。
推迟一天收治病人,对于这座七天七夜建成的医院来说无疑是件好事,也多少让从全国各地紧急汇集到小汤山医院的首批339名医护人员有点意外和宽心。一天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大家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进行准备,还能进一步练习那刚刚学会尚不谙熟的培训内容。此时,各种大型医疗设备的安装、调试紧张进行着;各病房、科室、公共场所、卫生物品等还须规范;绝大多数没接触和救治过非典病人的医护人员紧张进行着非典救治和个人防护训练……
经医院党委研究,即将到来的各医疗队有着具体明确的分工:按照医院实际规模,医院共设办公室、医务部、政治部、院务部、护理部以及门诊等30个科室,护理单元26个,临床病区22个,两个重症监护室(ICU)。病区由各医疗队成建制管理,沈阳军区负责一、二病区(开设80张床),北京军区负责三、四病区(开设92张床),兰州军区负责五、六病区(开设96张床),济南军区负责七、八病区(开设76张床),南京军区负责九、十病区(开设80张床),广州军区负责十一病区(开设44张床),成都军区负责十二、十三病区(开设68张床),海军负责十四病区(开设28张床),空军负责十五病区(开设38张床),第一军医大学负责十六、十七病区(开设68张床),第二军医大学负责十八、十九病区(开设66张床),第三军医大学负责二十、二十一病区(开设64张床),第四军医大学负责二十二病区(开设22张床)和ICU(开设8张床),解放军第304医院、第307医院负责接诊中心。辅诊科室由解放军总医院、第302医院、总装、武警等医疗队负责,开设信息科、放射科、检验科、麻醉科、特诊科、药局、器材科、消毒供应室等。
考虑到北京军区医疗队、济南军区医疗队、沈阳军区医疗队和总后勤部所属几家大医院的医护人员已经过3天培训,医院决定,一病区、二病区、三病区、四病区、七病区和八病区最先收治病人。
大战在即的紧张气氛弥漫在空气中。
再有10个小时,医院就要接收非典病人了。时间进入最后的百米冲刺阶段。时间紧迫,身心疲劳,但士气高昂。由于各医疗队分别来自全军各个部队,每个医疗队都成了本部队的代表队,加之小汤山医院实行各单位医疗队分病区包干执行救治任务,这就使得各病区之间有了一种暗地里竞赛的气氛。医疗队员个个都有一种打擂台的干劲,即使再苦再累,也不甘落后。
5月1日11时,总后勤部廖锡龙部长、王谦副部长再次来到医院。前来给医护人员鼓劲打气的首长们关切地询问我和医院其他领导:还有困难吗?我坚定地摇摇头。此时,想到自己的身旁挺立着那么多连遗书都写好了的战友,还有那么多连死都不怕的战友,我还有什么困难可言呢!再多、再大的困难似乎都不值一提。
随后,医院立即组织召开会议,下达最后命令:晚23时前,各医疗队做好收治非典病人的一切准备工作。
从上到下,小汤山医院的所有人都豁出去了。整个白天,医护人员继续布置病房。每个病区都在紧张地进行着最后的准备:给病床铺床垫、被褥,安装护理用具,给病人准备各种生活物品,打好开水放好洗澡水,将牙膏、牙刷、饭盒等排放在床头柜上。17时,医院准时组织发放“武器装备”:分体卫生衣、连体防护服、帽子、棉纱厚口罩、药用炭口罩、防护眼镜、手套、隔离鞋、鞋套……所有人员和物资准备到位,小汤山医院基本具备了接收病人的条件。
负责警卫的北京武警总队100多名武警官兵向医院主动请求打扫卫生。身强体壮的小伙子们个个是突击尖兵,哪里最忙就冲向哪里,哪里需要人手就出现在哪里。没有拖把,大家就猫着腰推着湿被子来回擦病区走廊;医疗器材要搬运,几个战士就合起来拼力抬,抬不动去找帮手,但就是不让医护人员碰……他们说:让医生、护士们省点力气救病人。有一位名叫李一鸣的战士,入伍刚满1年,劳动中不知何时腿被刮开了一个大口子,他硬忍着不吭气,直到鲜血浸满了半条裤腿时,才被细心的护士发现。护士要拉他到科室处理伤口,他怕耽误医护人员时间,说什么也不去,直到李修东副院长来了,他才极不情愿地答应去处理伤口。在护士站,医生捋起他的裤腿,一个近3寸多长的口子血肉模糊,直往外渗血,医生、护士眼瞧着心疼不已,眼圈也跟着红了。战士们好似拼命一般,一干就是20多个小时,尽管很累,但一个个硬撑着。有的甚至在蹬三轮车时蹬着蹬着车突然就不走了,后面的人往前一看,原来他握着三轮车把手睡着了。
傍晚,小汤山医院进入临战状态。19时整, 6个病区的183名医护人员进入病区。进病区有严格的名额限制,所有无关人员一律不许入内。22时整,医护人员开始按照规定统一着装。一身雪白厚实的衣服刚一上身,里面的衣服就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大家似乎有一种窒息的感觉。由于一次换班时间需要工作6至8个小时,期间又不准来回穿梭污染区、半污染区和清洁区,为了防止中途上厕所,医护人员自觉控制饮食,晚饭时谁也不敢多吃东西、多喝水。一半以上的医护人员只吃半饱。
22时前,施工人员将建筑垃圾进行最后一次清理,全部撤离这片名为“解放军小汤山非典定点医院”的危险地带。22时整,192名负责小汤山医院警卫任务的北京武警总队官兵和50多名地方警力列队跑来,组织进点清场工作。几天来曾络绎不绝出现在小汤山医院建筑工地的工人师傅和小汤山村的村民仿佛一下子全部消失,只剩下那些穿戴着雪白、厚实防护服的众多医护人员在这里穿梭走动。
扬起的尘埃尚未落定,淡淡的油漆味还弥散在空中……此时,小汤山医院已静静地在无边的星空下等待那预示战斗打响的“信号弹”升起……
22时35分,所有医护人员穿好防护服,戴上眼罩口罩,全副武装。
小汤山医院的接诊中心设在医院西门,来自解放军第304医院和第307医院负责接诊的40名医护人员被分成指挥组、信息组、接诊组和后勤保障组。指挥组由解放军第304医院呼吸科主任文仲光、心内科副主任黄党生、呼吸科护士长韩红芳3名同志分别担任接诊中心主任、副主任、护士长,具体负责调度人员、指挥安排接诊中心的任务。虽然是刚刚建成运转,但小汤山医院实行电子病历信息化管理系统,系统包括门诊、病区、药局、后勤、咨询和辅助决策六大子系统,科学便捷。所有即将入院病人的电子病历资料于当晚19时传至小汤山医院,由接诊中心信息组接收后,编制分配方案,再传给各病区。病人一入院,病历就由接诊中心通过局域网迅速分流到各个病区的网络终端,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按照北京市的计划,5月1日晚从北京15家医院转入小汤山医院的非典患者分布为:北大医院 14人、佑安医院 8人、地坛医院 17人、北医三院 24人、朝阳妇幼保健院2人、第402医院8人、第306医院 16人、第263医院6人、通州老年病医院 16人、通州永乐店医院 9人、海军总医院4人、通州潞河医院 5人、北京协和医院11人、德外医院 12人、昌平区医院 4人,共计156人。
军卫一号工程首次接受实战检验。
(王建民 摄影)
在接诊室门口,和医护人员一起静立等候迎接患者的,还有来自海军的副院长徐武夷、来自总后勤部的副院长周先志、来自空军的医务部主任王海涛、来自北京军区的护理部主任赵书元,以及来自沈阳军区的医务助理员李鉴峰、小汤山医院总护士长王亚丽等。这一幕多么具有象征意义:三军官兵肩并肩迎接危难中的人民群众,携手迎战非典这一狂魔。
非典病人马上就要到了!
一、二、三、四、七、八病区的大门几乎同时打开。
此时的小汤山医院,一派静谧。
在与北京市非典医疗指挥中心连线的小汤山医院监控中心内,北京市、总后勤部卫生部领导、我和政委徐达穗等,都在静静地守候着。在连线的屏幕上,清楚地看到120调度指挥中心正在紧张进行非典患者转运前最后的准备工作;清楚地看到十几位医护人员正身着防护服,对35辆急救车进行消毒;清楚地看到担负转运任务的70多名医生和司机正在大厅附近更换防护服,进行自我调节……
23时整,随着指挥部一声令下,两名全副武装的医生和两名司机分别登上两辆120急救车。开往地坛医院接转非典患者的急救车出发了。接着,开往北医三院的和佑安医院的急救车也相继出发……
八达岭高速公路上,蓝光飞旋的救护车那刺耳的叫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尖,宁静的气氛被顷刻间打破,让人明显感到恐惧和危险已经来临。
23时30分,北京市非典医疗指挥中心来电:非典病人马上进入医院,请做好接治准备。
深夜,蓝光飞旋,载满非典患者的120急救车疾驰而来。
(王建民 摄影)
23时43分,第一批急救车在警车开道下,载着19名非典患者驶进小汤山医院西门。司机打开车门,52岁的东城区居民于阿姨走下车,她是小汤山医院收治的第一位非典病人。一看到病人,所有的害怕全跑光了,不就是比普通病人多戴了一个口罩嘛!护士长韩红芳第一个迎上去:“您好!我来帮助您。”来自解放军第304医院、第307医院30名负责接诊的年轻医护人员也立即迎上前去,将病情最重的几位患者接下车。
大家分头接过病人资料,逐一核对病人的姓名和身份证,与转运者签字交接。护士长翟红岩负责分配病房,有的护士领一个,有的领两个,或轮椅或担架或搀扶,从接诊大厅通过专用通道将患者引导到病房。由解放军第304医院呼吸科护士李岩梅引导的患者迅速到达一病区一号病床,紧接着第一批北医三院转来的19名病人被迅速分送进各病区。临床医生马上对患者进行检查,记录下首次病程,针对性治疗也随之展开。
2003年5月1日深夜,小汤山医院接转的第一批非典患者入院工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
(王建民 摄影)
接诊工作从5月1日深夜23时43分一直持续到5月2日凌晨4时30分,整个转运、接诊过程无一差错。
看得出来,来小汤山的非典病人都非常害怕,口罩捂得极严,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无助和企盼。本来第一批计划转运156名非典病人,可15家地方医院只动员来了134名,有些病人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来。实际上,大部分病人根本不想来,他们觉得在其他医院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还要转到偏僻的小汤山?对他们来说,这时的小汤山医院还是一个谜。有的病人勉强来了,看见小汤山医院原来就是几排平房,死死抓住车上的把手,说什么也不肯下车。有的下了急救车,却不进病房,一个劲地问:这是医院吗?是正规治疗吗?你们能治好我的病吗?为什么把我们弄到荒郊野外?是不是“死亡集中营”?是不是拿我们做“731试验”?一位40多岁的女患者,下了车就靠着墙哭,护士毛颖扶着她说:“阿姨,别担心,我们都是解放军。您看看,病房还有鲜花呢!”足足劝了20分钟,这位病人情绪才稳定下来,朝病房慢慢走去。
病人被搀进病房,果然看见房间里有鲜花,有铺着崭新被褥的病床,还有能淋浴的卫生间、空调、彩电、电话,就连方便病人的电暖手宝,医院也周到地准备了。比起其他医院来,小汤山医院可以称得上星级了。有两位处于恢复期的病人一进病房,马上给家里打电话,说这里条件很好。还有两位病人说饿了。当医护人员将医院为值班人员准备的牛奶、面包送到这两位患者面前时,他们的眼睛湿润了。
在刚安顿好病人的二病区,值班护士发现23床的小女孩迟迟不肯睡觉,直盯着护士看,就问她,“小妹妹,你是不是想家了?”“你说我的病会好吗?”“当然会好。”“你们是不是电视上说的那个全是军人的医院!你们都是军人吗?”“是啊,快睡吧,小妹妹。”两三天后,病人说,虽然看不见医护人员的面容,但你们每天都进病房问寒问暖,你们亲切的言语已经打消了我们所有的顾虑。
在小汤山病人中,有一条流传开来的手机短信:新栽鲜花新铺草,新被新褥新房好,两人一间带空调,还有彩电看《射雕》,早晚两个温泉澡,牛奶果汁炸鸡腿,一天三遍体温表,小汤山真好。随着媒体的大力宣传,第二批、第三批转小汤山医院的非典病人比第一批好动员多了,有的病人还主动要求转过来。那位初到小汤山医院不肯下车的女病人,悄悄打电话给也患了非典的妹妹,让她赶紧转到小汤山医院来。她在电话中说,这里的医生护士态度可好了,打针不痛,病房条件也好……
医护人员用担架、手推床护送患者入病房。
(王建民 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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