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小汤山,一生都平安。”许多非典患者带着痛苦、焦虑,甚至绝望而来,今天,他们满载微笑、感激和健康而去。5月15日上午10时,小汤山医院第一批7名非典患者康复出院。喜讯瞬间飞向全国各地的城镇和乡村,飞向大江南北的一户户家庭。作为院长,我由衷高兴,并在心底为他们祝福,祝福他们一生平安。
小汤山医院一建成,就立即成为世界瞩目的焦点。
5月初,小汤山医院党委考虑到医院组建之初,工作量大,容不得半点分心,难以抽出时间接受外界媒体采访,对媒体基本采取回绝的态度。医院只允许新华社、中央电视台、《解放军报》三家媒体进行适当采访。这原本是医院正常运转初期的实际情况,可外电的评论传言很多。有的说:北京建了一个非典集中营,把非典病人像犯人一样交由解放军看管起来。还有的说:小汤山医院拒绝接受媒体采访,是因为那里是与世隔绝的“病人监狱”等。个别不怀好意的人甚至半夜打电话到医院猎奇,搜罗新闻。少数不明真相的地方群众,也一度把小汤山医院当成是“洪水猛兽”,对与小汤山有关联的事物一概采取拒绝态度。
小汤山种植的蔬菜一直是北京各大超市货架上的热销品。自从小汤山医院收治非典病人后,小汤山的蔬菜“风光”不再。许多超市能撤柜的就坚决撤下,还有的超市悄悄将原产地“小汤山”改为“四季青”了。小汤山的居民外出办事坚决不说自己来自小汤山,否则肯定要遭受冷遇。
我更没有想到,就连医疗队员理发这样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在小汤山也成为一个不小的难题。许多医疗队员由于走得匆忙,没来得及理发。本想在附近找几个会理发的人员来医疗队为队员理发,可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刚开始,以为是理发师嫌3000元一个月报酬太少,就一直往上加:4000元一个月、5000元一个月、8000元一个月……广告贴出去一个多星期,依然没人来应聘。院务部上门去请,可人家一听说是到小汤山,而且是给小汤山医院的医护人员理发,立马摆手:不去,不去!别说是1万元,就是5万元也不去那地方。庄部长找到我:院长,这事比较难办,还是请您出面吧!无奈之下,我拿起电话打回单位,请求白求恩军医学院的戴旭光政委、张崇贤副院长紧急支援。当晚,学院院务部理发师董贺伦带着周静赛、周林、苏彦芬等人连夜从石家庄赶来,这才解决了医疗队员们的“头顶大事”。
小汤山医院真是解放军看管的非典集中营吗?小汤山医院真能给予非典患者最好的救治吗?……无数双探询的眼睛关注着小汤山医院。
“小汤山医院已被媒体‘炒开’,现在是解放军应该露面的时候了。”5月6日下午,北京市政府卢全副秘书长打电话到医院,将北京市委主要领导的意图转达给医院党委。根据北京市委的要求安排,并先后报经总后勤部政治部、总政治部同意,小汤山医院将举行一次中外记者见面会,公开介绍小汤山医院正常运转的情况。考虑到小汤山医院特殊情况和媒体记者的健康,医院原则上不安排记者进入感染区采访,但可以通过医院中央控制指挥中心,对各病区进行观察拍摄。
2003年5月7日下午,小汤山医院举行中外记者见面会,接受70多名中外记者的现场采访。
(唐 宣 摄影)
5月7日下午,小汤山医院接待大厅内,70多名来自美、英、法、德、俄、日、新西兰等30多个国家和港澳台地区的记者围坐在一起,各种照相机、摄像机如同长枪短炮一样占据着最有利的位置,严阵以待。13时45分,小汤山医院中外记者见面会正式开始。北京市政府卢全副秘书长、总后勤部卫生部医疗局王文中副局长、总后勤部卫生部药品器材局任国荃副局长、小汤山医院周先志副院长和我,共同接受了媒体采访。虽然现场大多数媒体记者都带着口罩,但他们的发问却咄咄逼人。作为院方代表,我首先介绍了医院的人员组成、机构设置、病人收容和药品器材筹措等相关情况。随即,各媒体记者开始自由发问。“在小汤山医院住院的病人对你们有意见吗?”一上来,就有媒体记者毫不客气地问道。“有!我手里就有病人通过市长热线反映医院伙食荤多素少的传真电话记录。毕竟小汤山医院建成运转时间短,问题在所难免,但病人很理解,也很配合!”……
发问中,大多数记者的提问是公众普遍关心和关注的问题,内容涉及医院建设、医院管理、预防感染、环境保护以及病人治疗等方面的情况。但也有个别记者的提问尖锐、刁钻,明显具有挑衅性。比如有记者问:“这所医院为什么要军队来管,军队长官有什么特别的指示吗?”还有记者问:“医院设在郊区小汤山,是否存在封锁消息、让病人与外界沟通困难的考虑?”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我对他们的提问都进行了详细地解答。原定50分钟的见面会活动,最后延长到110分钟,许多记者还穷追不舍。
见面会结束后,记者们参观了病区沙盘模型、医院周边设施环境,并在医院中央控制指挥中心利用图像监控系统,亲眼目睹拍摄了医院污染区、病房等。最后,医院直接连通控制中心与病房的电话,让媒体记者自由采访住院的非典患者。日本《产经新闻》一位叫福岛容织的记者,用流利的汉语和住在污染区的非典患者聊了起来,十几分钟的交谈让他非常满意。活动结束后,北京市政府新闻办主任王惠说:“这次记者采访活动搞得很成功,效果很好。”随即,中央电视台、《解放军报》、北京电视台、香港凤凰卫视及境内外50多家媒体相继播发了当天小汤山医院记者见面会的详细情况,客观公正地反映了小汤山医院许多不为人所知的实际情况。
事实上,这一步棋对于树立小汤山医院的形象起到了至关重要作用,外电的评论自此客观了许多。事后,市政府副秘书长卢全曾对我说:“通过这次采访,不仅澄清了一些境外媒体的片面报道和错误舆论导向,也全面宣传了小汤山医院,扩大了正面影响,树立了军队良好形象。”许多不明真相的人,对小汤山的一概拒绝态度也慢慢缓和。即便如此,小汤山医院还觉得远远不够,要想化解世人所有的怀疑目光,医院必须用铁的事实来证明。
初战告捷的日子随之而来。5月13日,小汤山医院紧锣密鼓地展开第一批患者康复出院前的各项准备工作。由医务部与护理部共同制定出《出院病人个人处置流程》,并制定出院、病历回收、消毒处理规定等。随即,医院将二十二病区改为出院设置科。为了确保出院病人的健康,防止可能出现的险情,医务部组织部分专家组成出院病人情况审核组,严格按照《传染性非典型肺炎病例出院标准(试行)》的要求对即将出院的病人逐一进行会诊审核,初步确认了22名病情稳定、符合出院标准的患者为第一批康复患者。5月14日上午,由全军非典专家救治指导小组组长金关甫和军内6名专家组成的审核小组,对5月1日和5月3日从北京各大医院转到小汤山医院的夏某、王某等8名非典患者的病历进行最后一轮审核把关,确定这8名患者已经符合非典患者康复出院标准,准予出院。
医生将可以出院的消息告诉一病区31床的患者陈某时,这个23岁的小伙子高兴得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一把拉住医生的防护服问:“真的,真的啊!医生你可千万不能骗我啊!”激动和喜悦相互掺杂的情绪,让小陈以为这是在做梦。隔壁房间的患者也闻声赶来询问自己的情况,并与小陈相约,待出院后,一定好好聚一聚。
在首批康复出院的患者中,年龄最小是15岁的郑某。当医院通知家里孩子即将出院时,电话那头当即哭声一片,断断续续的感谢声不断传来:“感谢解放军!”“感谢小汤山医院!感谢党和政府!”听说自己马上可以出院,这名小患者第一反应就是抓起电话找妈妈。医生告诉她,家里知道了,出院那天她的亲人都会来小汤山接她。小郑坐在床边忍不住哭了,饱含激动和感激的泪水奔涌而出……
遇到大灾难,农民总是最苦的!
5月14日晚,情况突然发生变化。原定明天出院的8名非典康复患者中,突然有一人走不了。原来,这位老家在河北某地的农民工兄弟,在北京打工时不慎被感染上非典,几经周折才被送到小汤山医院。现在虽已痊愈,可外面的“形势忒紧”。电话打到工地,那边已经暂停施工了。再打电话到老家,村里人说“非典治好了也不能回村,暂时在外面待一段时间再回家”。没办法,他只好拿起电话打给我。对于他这种有家不能回的特殊情况,我决定特事特办,暂时留他在医院清洁区边休养边打扫卫生。直至半个月后,他的家人才将他接走。走时,他忍不住跪在小汤山医院的大门口,对着医院磕了三个响头。
一位患者从小汤山医院痊愈出院时,与久候在门口的父亲含泪团聚。
(贾国荣 摄影)
“走出小汤山,一生都平安”。许多非典患者带着痛苦、焦虑,甚至绝望而来,这一天,他们满载微笑、感激和健康而去。5月15日上午8时,在医院交班会上,医务部主任王海涛激动地大声宣布:“经专家组会诊确定,今天上午10时,医院第一批7名非典患者康复出院!”掌声随即响起。此时,康复患者陈某穿着病号服,正一身轻松地与其他6位出院病友集合。康复患者小郑说,自己凌晨3时就已经醒了,兴奋得睡不着。事实上,他们大都激动得一夜没睡。
8时30分,准备出院的7名康复者在医生、护士的带领下来到洗消科,每人进入一个单间淋浴。淋浴后,他们换上自己经过消毒的衣服,带上已经消毒过的物品,经过医院清洁走廊走出病区。当他们迈出病区那一刻,7名康复者将完全与常人一样健康。专家对他们介绍说:走出病区的康复者感染率非常小,对社会也不具有危害性,但从安全角度考虑,康复患者出院后仍需观察1周左右,才能恢复正常的生活。听着医生细心周到的嘱咐,7名康复者频频点头。
阳光灿烂,鲜花舞动。医院东门上方悬挂着“热烈欢送小汤山医院首批康复者出院”的条幅,让所有人格外激动兴奋。半个小时前,医护人员就已手捧为康复者准备的鲜花、礼品和纪念卡站成一排,不远处前来庆贺病人康复的家属和媒体记者也个个喜气洋洋。这一切,让小汤山显得格外的美丽、热闹。这可是小汤山医院亲手送走的第一批患者啊!五男两女7名非典康复者,最大的58岁,最小的只有15岁。总后勤部卫生部副部长李建华、北京市副市长张矛和小汤山医院的领导也静静等候在东门前,准备欢送首批非典患者康复出院。现场的医护人员不停地看表,焦急地张望着,怎么时间还没到……
9时50分,现场突然安静下来,7名康复患者从出院处置科相继走出。他们非常激动,或打出V形手势,或向医护人员频频挥着手。10时整,医院的电动大门打开,康复者与医护人员及家人相拥而泣。医务部助理员黄涛把手中的鲜花送给康复者夏女士。夏女士一边接,一边含着热泪把单位送给她的鲜花转送给黄涛:“你们才是真正应当接受鲜花的人,我代表康复者感谢你们。感谢亲人解放军!”黄涛接过鲜花,夏女士又伸出手,与黄涛紧紧握在一起。这是一个值得小汤山医院永远怀念的场面,没有手套,没有防护服,医护人员与康复者的手紧紧相握。
经4次转院,5月1日深夜来到小汤山医院的康复者刘女士,是从东北到北京旅游时不幸感染非典的,面对从老家赶来的亲人和众多媒体,她说:“小汤山医院的治疗、服务、设施都是一流的,我深深感谢部队医护人员给予我的精心治疗和关爱!”对着镜头,刘女士含着泪水深深鞠了一躬。
八病区58岁的孔老师傅,5月1日晚从通州医院转到小汤山医院,由于全家都得了非典,他来小汤山医院时把家里所有的钱,包括毛票和存折都捆进塑料袋揣在怀里带到了医院。可是出院就不那么简单了。第一批康复病人出院,护理部给科室下了通知,什么物品能带走、什么不能带走,带走的东西怎么消毒,不能带走的怎么处理,一切都要按规定执行。这些规定提前就通知康复患者了,护士把要带走的物品打包,放进环氧乙烷消毒锅里熏蒸消毒10至12个小时,然后送到出院处置科,等病人洗完澡再把物品交还给他们。东西好说,可现金怎么办?孔师傅对装在小塑料袋里的钱,怎么也不肯撒手。非典病房里的东西必须消毒,否则绝对不能往外带。刚开始,孔师傅任由医生护士怎么说,也不肯让护士把存折和现金拿去消毒,他怕自己仅有的财产烧了丢了。没办法,总护士长王亚丽亲自到病房做工作,好说歹说孔师傅才同意消毒,但他要求自己跟去。没办法,工作人员只好把消毒炉搬到老人病房,老人一看又不干了。他说:“你们万一给我都烧了,我看着也来不及啊!”老人的话让大家哭笑不得。病区护士长、济南军区总医院保健一科护士长刘学芹只好说:“你借给我一张100元放进去试试,要是烧了我赔你。”老人这才答应。消完毒后,孔师傅亲手摸一摸,才放下心来。钱太多,一次性放进去消毒不透,要一沓一沓依次慢慢消毒。但毕竟是在污染区,这样消毒大家还不放心。出院那天,老人不离手地提着他的钱袋子,趁他到洗消科洗澡,护士们又悄悄把他的那些钱重新消毒一遍,才让老人出了院。
当天,小汤山医院也通过媒体表示,凡是经过专家严格审核达到出院标准的康复病人,随时可以办理出院手续。同时,医院希望社会各界给予非典康复者更多的关爱和帮助,使他们尽快回到正常的工作、生活之中。
这一天,小汤山医院与非典对抗初战告捷的喜讯瞬间飞向全国各地的城镇和乡村,飞向大江南北的一户户家庭。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