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杲,字明之,晚号东垣老人,金代真定(今河北正定)人。李东垣家境豪富,幼时曾随舅父王从之学习《论语》和《孟子》,跟冯叔献研读春秋。后又自建书院,拜范仲淹之后范尊为师,学习儒学。时年20余,母亲患病,为庸医所误,东垣“痛悼不知医理而失其亲”,捐千金拜在易州张元素先生门下。李氏全面继承了张元素的学术思想和治疗经验,进一步发展了易水学派的学术思想。他的主要学术主张是“内伤脾胃,百病由生”,认为在临床上,各种疾病的发生,包括外感病在内,都以“内伤”,即体内正气的损伤为主要因素。他又根据《素问·太阴阳明论篇》人“有胃气则生,无胃气则死”的观点,加以发挥,认为人体正气应以脾胃之气为本,所以他主张“人以胃土为本”,“百病皆有脾胃衰而生也”,创立了内伤脾胃学说。在治疗上主张以补脾胃之气为主,善用补气、升阳、散火、除湿等法。其主要著作有《内外伤辨惑论》、《脾胃论》、《兰室秘藏》等。
(一)脾胃内伤为疾病发生的根本原因
李东垣《脾胃论》中引述了《素问》之论,认为各种疾病的发生,皆以脾胃之气的损伤为先决条件:“《平人气象论》云:人以水谷为本,故人绝水谷则死,脉无胃气亦死。所谓无胃气者,非肝不弦,肾不石也。历观诸篇而参考之,则元气之充足,皆由脾胃之气无所伤,而后能滋养元气;若胃气之本弱,饮食自倍,则脾胃之气既伤,而元气亦不能充,而诸病之所由生也。”[44]
同时,脾胃又是人体气机升降之枢,人体气机正常与否也与脾胃功能密切相关。太阴脾主升运,使清阳之气上滋心肺;阳明胃主降纳,使浊阴之气下达肝肾。“盖胃为水谷之海,饮食入胃,而精气先输脾归肺,上行春夏之令,以滋养周身,乃清气为天者也;升已而下输膀胱,行秋冬之令,为传化糟粕,转味而出,乃浊阴为地者也……损伤脾胃,真气下溜,或下泄而久不能升,是有秋冬而无春夏,乃生长之用,陷于殒杀之气,而百病皆起;或久升而不降亦病焉。”[44]
因此,东垣认为临床上一切疾病的发生,包括外感病在内,都以脾胃的损伤为主要原因。尽管他没有把失眠证作为独立病证加以阐述,但在失眠证的相关治方中也反映出了他以调理脾胃为主的治疗特点。对于脾胃功能的调治,在脾胃的升清与降浊功能中,东垣更重升清,如其所述“且饮食入胃,先行阳道,而阳气升浮也。浮者,阳气散满皮毛;升者,充塞头顶,则九窍通利也。”[44]为此,他在治疗上尤其重视温补脾胃之阳气,创升举脾胃阳气、升阳散火、甘温除热等脾胃病治疗之法。
(二)脾胃气虚、阴火上干的病机认识
东垣认为饮食不节、劳役过度和七情过伤等因素可导致脾胃气虚,谷气下流,而使心火独亢,阴火上冲,进而出现心悸、心烦而不眠。《脾胃论·饮食劳倦所伤始为热中论》曰:“若饮食失节,寒温不适,则脾胃乃伤。喜、怒、忧、恐,损耗元气。既脾胃气衰,元气不足,而心火独盛。心火者,阴火也。起于下焦,其系系于心。心不主令,相火代之。相火,下焦胞络之火,元气之贼也。火与元气不两立,一胜则一负。脾胃气虚,则下流于肾,阴火得以乘其土位,故脾证始得,则气高而喘,身热而烦,其脉洪大而头痛,或渴不止,其皮肤不任风寒,而生寒热。盖阴火上冲,则气高喘而烦热,为头痛,为渴,而脉洪。脾胃之气下流,使谷气不得升浮,是春生之令不行,则无阳以护其营卫,则不任风寒,乃生寒热,此皆脾胃之气不足所致也。”[44]
关于李氏“阴火”之说,历代医家见解颇多,但笔者认为,东垣所指当为由于脾胃阳气之虚而引起的脏腑内生之火,它有别于六淫之火与阳气过亢之“壮火”,故李氏以“阴火”名之,实际上它包含了心之君火与下焦肝肾之相火,以及包络之火等多种内生火邪,其性易乘虚上凌,干扰心神,更可引起心火暴甚,火乱于心,因此其与心烦失眠证的发生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脾胃论·清暑益气汤》曰:“脾胃既虚,不能升浮,为阴火伤其生发之气,营血大亏,营气伏于地中,阴火炽盛,日渐煎熬,血气亏少;且心包与心主血,血减则心无所养,致使心乱而烦,病名曰悗;悗者,心惑而烦闷不安也。是清气不升,浊气不降,清浊相干,乱于胸中,使周身血逆行而乱。”[44]《脾胃论·安养心神调治脾胃论》则更加明确地论述了阴火与心神的关系:“夫阴火之炽盛,由心生凝滞,七情不安故也。心脉者,神之舍,心君不宁,化而为火,火者,七神之贼也。故曰阴火太盛,经营之气,不能颐养于神,乃脉病也。神无所养,津液不行,不能生血脉也。心之神,真气之别名也,得血则生,血生则脉旺,脉者神之舍。若心生凝滞,七神离形,而脉中唯有火矣。”[44]心神与阴火可互为因果,心君不宁,化而为火,则生阴火;脉以供血,心以藏神,阴火所伤,血无以生,神无以养,则七神离形。
(三)调理脾胃是治疗的根本所在
对于心烦失眠证的治疗,李杲认为其根本在于调理脾胃,因为脾胃既是元气生发的根本,又是制伏阴火上乘的关键,七情所伤,由乎心神,心君不宁,化生阴火。治疗上当调脾胃,使胃气得舒,升降和顺,则心无凝滞。李氏从药物治疗和精神治疗两方面,阐发了治疗之法。
如《脾胃论·安养心神调治脾胃论》曰:“《灵兰秘典论》云:心者,君主之宫,神明出焉。凡怒、忿、悲、思、恐、惧,皆损元气。夫阴火之炽盛,由心生凝滞,七情不安故也。心脉者,神之舍,心君不宁,化而为火,火者,七神之贼也。故曰阴火太盛,经营之气,不能颐养于神,乃脉病也。神无所养,津液不行,不能生血脉也。心之神,真气之别名也,得血则生,血生则脉旺,脉者神之舍。若心生凝滞,七神离形,而脉中唯有火矣。善治斯疾者,惟在调和脾胃,使心无凝滞,或生欢忻,或逢喜事,或天气暄和,居温和之处,或食滋味,或眼前见欲受事,则慧然如无病矣,盖胃中元气得舒伸故也。”[44]通过调理脾胃,并加以精神诱导,使脾胃中的元气得舒,心无凝滞,而使心神得安。
《兰室秘藏》在论治妇人血崩而导致的血虚“不得眠卧”时,提出了“宜大补脾胃而升举血气……以大补气血之药养脾胃,微加镇坠心火之药治其心,补阴泻阳”[134]的治疗方法。他主张以补中益气汤配合朱砂安神丸来使用,如《内外伤辨惑·饮食劳倦论》论补中益气汤加减法云:“少加黄柏以救肾水,能泻阴中伏火。如烦犹不止,少加生地黄补肾水,水旺而心火自降。如气浮心乱,以朱砂安神丸镇固之则愈。”[135]朱砂安神丸之治,可镇阴火之浮行而安心神,养上焦元气,《东垣试效方·烦热发热门》朱砂安神丸条:“心病神乱,怔忡,兀兀欲吐,胸中气乱而热,皆膈上血中伏火,蒸蒸而不安。宜用权衡法,以镇阴火之浮行,以养上焦元气。”[119]朱砂安神丸由朱砂、甘草、黄连、当归、生地黄组成,《温热经纬》释其方云:“朱砂具光明之体,赤色通心,重能镇怯,寒能胜热,甘以生津,抑阴火之浮游,以养上焦之元气,为安神之第一品;心苦热,配黄连之苦寒泻心热也,更佐甘草之甘以泻之;心主血,用当归之甘温归心血也,更佐地黄之寒以补之。心血足而神自安,心热解而形自宁也。”[120]可见李氏在调理脾胃的总的治疗方法指导下,创造性地把补元气,升血气,泻阴火,安心神等治法结合在一起,是富于临证经验的有效方法。
(四)善用风药的用药特色
在药物治疗上,东垣善用风药,这也是与其对于脾胃病的治疗重在升发阳气的学术主张分不开的。风药之名虽首见于东垣之书,但其师张元素先生在《医学启源》中已有所论:“药有气味厚薄,升降浮沉,补泻主治之法,各各不同……”[121],并按其性能将其归纳为“风升生”、“热浮长”、“湿化成”、“燥降收”、“寒沉藏”五类。“风升生”一类收载有防风、羌活、升麻、柴胡、葛根、威灵仙、细辛、独活、白芷、鼠粘子、桔梗、藁本、川芎、蔓荆子、秦艽、天麻、麻黄、荆芥、薄荷、前胡20种。以上药物,味薄气轻,性能升散。东垣对于脾胃病的治疗以升举脾胃阳气为主,善用风药以升阳气、泻阴火、散郁火、舒肝郁。在失眠证的治疗用药中,这一用药特色亦十分明显。如《兰室秘藏》所载治疗“精神短,不得睡”的养神汤,就使用了升麻、川芎、柴胡等风药;用“治诸恶疮血出多,而心烦不安,不得睡眠”之圣愈汤,以及《脾胃论》所载治疗痰厥头痛,不得安卧的半夏白术天麻汤,也分别应用了川芎、天麻等风药。现代药理研究证明,升麻、川芎、柴胡、天麻等药物,均对中枢神经系统有镇静作用。如研究发现北升麻酊剂及升麻素均有镇静作用;川芎煎剂灌胃可使戊巴比妥钠引起的小鼠睡眠时间延长,川芎挥发油对动物大脑活动也具有抑制作用;许多实验证明,多种柴胡制剂及及柴胡的根、果实中提取的粗皂苷及柴胡皂苷元A等均有明显的镇静作用;天麻水剂及天麻中所含的天麻素、香荚兰醇等均能使小鼠自发活动明显减少,且能显著延长戊巴比妥钠或环己烯巴比妥钠引起的小鼠睡眠时间[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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