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宏翰与《医学原始》

王宏翰，字惠源，号浩然子，清初江苏华亭（今上海松江）人，曾徙居于姑苏（今苏州）西城。他博通经史，于理学、天文学亦有研究，后因母病，又究心于医学。明末西方传教士来华，王氏入天主教，受当时传入西学影响较深，故力主儒学与西学融合，中医学与西医学融合，是我国接受西方医学早期的代表人物之一。著述很多，但除《医学原始》和《古今医史》以外，其他如《四诊脉鉴》、《幼科机要》、《古今医籍志》、《伤寒纂读》、《病机洞垣》、《本草性能纲目》、《刊补明医指掌》、《女科机要》等均已佚失。

《医学原始》成书于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本书是最早的一本试图汇通中西医学的著作。他认为西人所倡土、水、气、火四元素说，与我国五行学说颇为相似，书中列有天形地体图、四元行论、四元行变化见象论等，以中医学基本理论为主，兼采西学，掺以性理之说，试图以此阐明人体的生理病理。

（一）寤寐含义新诠——知觉说

关于寤寐的字义，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谓：“寐，卧也。寤，寐觉而有言曰寤”［12］，许氏对寤寐的解释已涉及“觉”，而他认为：“觉，悟也。”古代也多以“寤”通“悟”，但在“寤寐”特定语义下，称“寐觉”实即睡醒之义。对寐的理解，后世有所深化，如宋代《增韵》曰：“寐者，昧也，目闭神藏”。［25］王宏翰在《医学原始》中，对于寤寐的解释则更为明晰，他说：“寤者，乃觉性解释外官，使能各适其用者也。寐则反是。即觉性之敛束五官，令其宁静休养，聚其既疲之力者也。云觉性者，盖无觉者并无寤寐，而有觉者无不有寤寐也。敛束外官者，但有一官能适其用，即谓之寤也。寐则五官皆似束缚，不能适其用也。”［156］王氏对于寤寐含义的解释，明显受到了西医生理学的影响，他所云“觉性”之“觉”，从其“无觉者并无寤寐，而有觉者无不有寤寐”来看，显然已与“寐觉”之“觉”不同，他重在强调了感知觉。特别是他着意从五官之用来界定寤寐之义，而五官均为感知觉的器官，其用意则更为昭然。这样一来，他给寤寐赋予了全新的内涵。

（二）寤寐知觉皆由脑所主的生理病理观

对于寤寐发生的机制，自从《内经》以营卫运行理论阐释以来，历代医家多宗其说，后世间有医家从脏腑藏神的角度予以发挥，或云其由心神所主，或云其神由肾所藏，或云其与肝魂肺魄相关，或云其与胆腑之关系密切，但多未直论其与脑的关系。明代李时珍虽然提出了“脑为元神之府”，给中医精神神志疾病的论治以启示，但也没有认识到脑与睡眠发生的关联。

王宏翰由于受到西医生理病理学的影响，在《医学原始》中首次明确提出了知觉和睡眠皆由脑所主的生理病理观。他说：“寐乃饮食粗湿之气，自脾胃腾达脑中，冲塞筋脉，阻其知觉之气，不得通于五官，故五官不能适用，渐成寐也。盖饮食在脾胃中如釜炊粟，火沸气扬，上升至釜盖而止。以沸气之热，触釜盖之冷，窒而成水。人之饮食，既因内火消耗，自然发其热气，蒸达于脑，脑原属寒、属湿，热气到此，盘旋周匝，遂闭塞其孔窍，而知觉无所通，五官无所运，安得不成寐乎？既知五官觉气原出于脑，五官所进又纳于脑之公觉，则脑中脉络一塞，自尔外无由入，内无由出，寐之所以不觉其来也。”［156］他又说：“人乃一小天地，如太阳照地，地上湿气腾空，至于冷域，遂成云雾，以遮太阳之光。身内之火郁积于下，勃然如烟，至头作幔，则上下之通衢，壅塞截断，亦使五官之觉不行也。”［156］他认为五官之感知觉，都要上达于脑，而五官之用也由脑所出，脑中脉络通达，感知觉正常则寤；脑中脉络一塞，阻其感知觉传达之路，外无由入，内无由出则寐。这一生理病理观，显受西医学影响，是中医学上第一个认为知觉和睡眠由脑所主的理论，为后世中医学对于精神神志疾病的辨治，拓展了视野，也为中医脑病学的形成奠定了初步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