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时尚生活的空虚与偶像制造的无聊
著名编剧石康(1968—)曾这样评点过日常生活审美化之后的当代时尚生活:“人们在以不息的热情来安排自己的私人生活,事实上,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出现的动人情景,从西洋传来的现代科技使大贫困消失了,人们开始有了点能力追求私人性的舒适与闲暇,人们营造自己的新居或翻新旧居,使生活看起来更加值得一过,个性化的居住甚至使一个水龙头都要服从人们的审美需要,尽管如此,在我看来,仍会有古老的幽灵徘徊在柔软的床边、沙发前面的茶几上,以及洗手间的浴缸里,是的,我说的是空虚与无聊。”“商业社会里,人们努力工作所换来的梦想,将被普遍的空虚与无聊蛀空,所有的舒适往往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闲暇,然而闲暇令人发狂,那是一些人们对此猝不及防的空洞的日子,在闲暇中,人们在精神上的普遍贫乏必会暴露无遗……日常生活中,人们都会有一个短暂的具体目标,人们为此而奔忙,但是且慢,一旦人们休息一下,停一停,想一想这一件事,也就是在那所有琐屑的事情之外,人生还有什么内容的时候,空虚便从天而生,事实上,即使在一个布置得完美无缺的家居里,人们也会很快厌倦,就像人们很快会厌倦一件任何样式的艺术品一样,缺乏精神世界的人们,必会尽快从家中走出,去各种地方寻求新奇,用以满足自己的感官及精神。”[47]也许石康先生的上述表达里蕴含着某种强烈的精英意识——精英式的终极关怀和形而上追求——以及他对于日常生活的“浮士德精神”式的永不知足与永远追求;也许这种表达属于一种古典式的“神性生活”范畴,而不是真正“世俗性的日常生活”——及时行乐的感性享受和片断性的文化想象、肉身欲望大于精神体验。然而,静思时至今日审美化的时尚生活,它们承诺给人们的欢乐神话与身体解放,却往往陷入娱乐透支后的身心疲乏和性感聚焦后的精神空幻,形象的欲望满足取代了文化的意义追索,消费时代日常生活的审美化内蕴着莫大的吊诡。
在20世纪后期以来的这场数码技术革命中,信息技术的高度发展和资本主义市场逻辑的全面渗透,促使人类文化的重心由思想精英型走向消费大众型,文化影响极其广阔却极不厚重,社会大众被巨大的生存压力和快速的流行时尚所左右,成为无思想、无主见、无个性的精神盲流,整日沉浸于替代性和虚拟性的满足之中而不能自拔。毫无疑问,以数码技术为代表的现代高科技的强力渗透与审美泛化的时尚包装、市场资本的全面操控与政治权力的隐性介入,虽然使大众文化的内涵越来越复杂难辨,但是其本性却依旧是一种商业性的世俗文化。商业化时代的弊端之一就是偶像(形象)制造和感情伪造,滥情无处不在,谁能制造出具有摧毁力的感情炮弹,谁就能抓住粉丝的心,轻易地左右他们的呼吸和血液。因此,在当代文化实践中,它与传统的精英文化构成了一种张力强大的对应关系,精英文化所批判和反对的“物化”、“同一化”、“偶像崇拜”、“意识形态控制”等等在大众文化身上都有鲜明体现,而且大众文化与新时代的审美泛化现象纠结在一起,更加剧了艺术分辨与文化批判的难度。由此可见,大众文化的崛起使经典美学理念几近失效,新的美学原则一时之间却又难以服众,尤其是大众文化以身体为依托的快感美学与快适伦理,现阶段明显缺乏伦理学维度的审美正义,背离了人类学维度的人文价值,加剧了转型社会的道德恐慌(moral pan-ic)与伦理失范(ethics anomy)。当前,三大病症导致目前快感美学的畅行与审美正义的缺失:一是日常生活审美化中审美泛化的无度与审美思考的虚位;二是喜剧美学的快感化里蕴含着喜剧精神的失落与狂欢意识的扭曲;三是身体美学生理化呈现出审美通道的梗阻与审美纵深的欲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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