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银行存款

凯瑟琳·福波斯［美国］

每个星期六的晚上，妈妈都会照常坐在擦得干干净净的饭桌旁，一边皱着眉头，一边整理爸爸那少得可怜的装在小小工资袋中的钱币。钱被妈妈分为好几叠。

“这些是支付给房东的。”妈妈念叨着，“这些得付给副食商店。”妈妈又挪出了一叠银币。“还有凯瑞恩的鞋需要打一个掌子。”说着，妈妈又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银币。

“老师说过，这个星期我需要买个新本子。”我们孩子中忽然有人提出。于是，妈妈只好神色严肃地将一个五分镍币或是一角银币摆在一旁。

我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叠一叠的钱变得越来越少。到了最后，爸爸总会淡淡地说：“就剩这些了吗？”妈妈默默地点点头。

这个时候，大家才能靠在椅子上轻轻地松一口气。然后，妈妈会抬起头温柔地笑一笑，轻声说：“太好了，这次就不用去银行取钱啦。”

妈妈竟然在银行里有存款，这可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呢！因此，我们全都感到十分自豪。这件事总能让人有一种温暖而安全的感觉，要知道，在我们认识的所有人当中，还没有一个人能在城市的银行里有存款呢！

莱尔斯从中学毕业之后想去读商学院。妈妈轻轻地说：“好。”而爸爸也点点头表示赞同。于是，大家又急急忙忙地拉过椅子，重新聚集到桌子跟前。我将那个涂着亮丽颜色的铁盒子取下来，十分小心地摆在妈妈跟前——它便是我们全家人的“小银行”了。它与城市中的那些大银行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每当我们遇到急事时，就可以用里头的钱——昆斯廷上次摔断胳膊，请大夫的时候用过；戴格玛患了一次重感冒，爸爸去买药时也动用过。莱尔斯将上大学要用的各种开销——学费是多少，书费有多少……一一罗列下来。

那些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数字，妈妈看了好一会儿才将“小银行”中的钱掏出来。不幸，钱不够。妈妈紧紧地闭着双唇，慢慢说：“最好还是不要动用大银行里存的钱。”

我们全部点头表示同意。莱尔斯首先说：“妈妈，夏天的时候，我可以去德伦的副食店干活。”

妈妈报以赞赏的微笑，然后低头写下了一些数字，接着又仔仔细细地加减了一会儿。很快，爸爸就心算出来了：“还是不够啊。”他将烟斗从嘴巴中取出来，放在眼前端详了好久之后才说，“我可以戒烟。”

桌子这边的妈妈温柔无语，伸出手，抚了抚爸爸的衣袖，然后又低头写下一个数字。我说：“我想，每个星期五的晚上，我都可以去桑德曼家帮忙看孩子……”“好！”妈妈高兴地说。

大家每天工作，一起努力干活，就这样，去大银行取钱的事被一拖再拖。对我们来说，这就像一场游戏那么有趣。

在罢工的那段时间，妈妈每天都去克茹帕的面包房帮忙。她因此获得的报酬是一大袋就要发霉的面包以及咖啡味儿的蛋糕。妈妈说，其实刚刚出炉的面包对人体并不好。咖啡味儿的蛋糕只要在烤箱中烤一会儿，吃起来就与刚做出来的差不多。

爸爸则每天晚上都会去奶制品公司洗瓶子。老板大方地说，公司里所有发酸的牛奶都可以随便拿回家。于是，妈妈将酸牛奶做成了可口的奶酪。

罢工终于结束了，爸爸又继续去上工。那天，妈妈的背好像比平时直了许多。她十分自豪地看着我们，说：“真是太棒了，怎么样？我们熬过来了，又没有去大银行取钱。”

后来，孩子们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我们一个个都结了婚，成了家，继而离开了有爸爸妈妈的房子。

爸爸仿佛变矮了，而妈妈的黄发中似乎也开始闪耀着一根根耀眼的白发。那时，我们终于买下了那栋小小的房子，而爸爸也开始领取养老金了。也是在那段时间里，我写的第一篇小说被杂志社出版了。当我收到支票时，便急急忙忙跑到妈妈那里，将支票放在她的膝头。我高兴地对她说：“妈妈，这个是送给你的，你可以将它存进你的银行里。”

妈妈将支票握在手中，捏了好一会儿才说：“好。”我分明看到，她的眼睛里透露着一种骄傲自豪的神色。

我又说：“明天就去银行。”

“那你能和我一块儿去吗？”

“妈妈，不用我去了。你看，我早已在支票上签好字，要把这钱存在你的存折里。你只要把它交到银行营业员的手中，这些钱就能存进你的账户了。”

这时，妈妈轻轻地抬起头。当她注视着我的时候，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我哪有什么账户和存款，”她说，“我活了这么长时间，还从没进过银行的大门呢！”

读·感·悟

“我”家生活并不富裕，那份神秘的银行存款可谓意义重大。妈妈通过一以贯之的艰苦奋斗的教育方式，让孩子们渐渐在困境中锻炼了直面困难的勇气和能力，并使这种勇气和能力成为他们成长道路上最为丰厚的精神财富。全文语言清丽，结局出人意料，让人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