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症如临阵，用药如用兵

陈　旭　夏桂廉

“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的字幅他挂在墙上；“临症如临阵，用药如用兵”的题字他赠予学生。

和中医药打了半个多世纪的交道，立志要用尽一生探索其中奥秘，他就是现年73岁的周超凡。

周超凡，是浙江温州人，出身中医世家，1963年毕业于上海中医学院，分配至北京中国中医研究院，担任过中医基础理论研究所治则治法研究室主任。改革开放以来，他担任第七至十届全国政协委员，第五至九届中国药典委员会委员，第八、九届药典委员会执行委员，长期参与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药物审评工作，其中就包括近期《国家基本药物目录》的评审。周超凡说，现在入选的307种药远远不够用，今后还会再公布一批药物。

中国民族医药学会会长诸国本这样评价周超凡：在中医队伍里，他既是科班出身，又是一个思想超前、谙通西医、与时俱进的学者。他有温州人的特点，对新思想比较敏感，特别能吃苦，晚间全部时间都放在写稿和审稿上，真正做到目无五色，耳无雅乐，心无旁鹜。

“人还是要干自己在行的事”，周超凡说起在北京近50年的生活、工作，“我一直就是研究中医中药，秉承‘安全性、有效性、必要性、经济性’原则”。

“这个提案的结果我很满意”

“药品安全、有效与否，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周超凡一直以此为准则行医用药。作为全国政协委员，他更是尽心尽力为病人着想。

2006年两会，周超凡提交《中药注射剂上市后的再评价》提案，得到20位全国政协委员的联名签字。

“我研究了十几年的药物不良反应，源于一个偶然事件”。周超凡回忆。

“1987年，我为一位中央首长出诊。这位首长当时已80岁高龄，患上了严重的偏头痛。他当时常吃的是某药厂生产的一种中成药‘复方羊角冲剂’。我号脉发现他的脉搏跳跳停停，拿来药一细看，发现药里含有‘乌头’。应该是乌头碱引起了心律失常，从而加重了病情。于是我建议停服该药，换成汤药，采用‘散风止痛、活血化瘀’治疗法，开出了方药”。服7剂方药后，首长的头痛便消失了。

从此，周超凡开始留意药物对特殊人群，即儿童、孕妇、哺乳期妇女和对毒性敏感的老人易引发的不良反应。

2005年，看到中药注射剂引起多起致死事件，周超凡发表了《中药注射剂不良反应的警示》。2006年，就在周超凡提交关于中药注射剂再评价提案后两个月，齐二药亮菌甲素注射剂致人死亡，十几天后鱼腥草注射剂又引起三十多人死亡。

周超凡的政协提案从中药注射剂的处方组成、制备工艺、质量标准、功能主治和药物经济学等方面全方位论证了对其加强管理的紧迫性。“提出对中药注射剂安全性的再评价，其实压力很大。因为鱼腥草事件，湖南和四川很多种植鱼腥草的农民收入锐减，很多药厂损失严重……”周超凡说，对中药注射剂安全性进行再评价，涉及成千上万人的饭碗和收益，“但我必须为患者着想”。

为了患者的健康和中医药的良性发展，周超凡先后发表了十余篇关于中药注射剂的文章，详尽透视要害所在，不断警世。

让周超凡欣慰的是，“这个提案的结果我很满意”。就在记者见到他的前一天，国家食品药品监督委员会发布消息，近期，全国中药注射剂安全性再评价工作将在各地全面启动，发布《关于征求中药注射剂安全性再评价相关意见的函》，并起草《中药注射剂安全性再评价质量控制要点》和《中药注射剂安全性再评价基本技术要求》。这些，都是对周超凡几年来对中药注射剂安全性探索的肯定。

“中医药发展要与时俱进”

2007年，周超凡再度在两会上提案，把目光盯到了传统中药朱砂和雄黄药用价值的再评价上。这次，有33个政协委员在报告后签字。

“朱砂里含汞，雄黄里含砷，它们很难溶于水，在体内积累会造成汞和砷中毒。因为是慢性中毒，伤害不会像中药注射剂那么突出和快速，未能得到应有的重视”。周超凡说，这个提案至今未有满意的结果，“还需要不遗余力地宣传普及”。

朱砂、雄黄入药始载于《神农本草经》，至今约2　000年历史。朱砂内服多用于镇心安神；外用多用于治疗疥瘘疮疡。许多中成药含朱砂，如安宫牛黄丸、六神丸、牛黄清心丸等。雄黄用于痈肿疔疮，蛇虫咬伤，虫积腹痛等，中成药中含雄黄的有牛黄解毒丸、小儿惊风散、小儿清热片等。这些药都是人们常见常吃的，也正是周超凡最担心的。

采访中，周超凡不断强调“中医药发展要与时俱进”，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有时“古方今病不相能也”。

“古人用朱砂和雄黄，用量少，更重要的是没有像今天这么多外在影响，比如水土污染会对它们产生影响，人服用后有毒物质超标，代谢不掉，就会影响肾、肝功能”。几年前，一个26岁的患者前胸后背等多处出现“砷斑”，就是因为长时间服用牛黄解毒片导致砷中毒。“要避免滥用朱砂和雄黄，但不是全盘否定，比如用雄黄治疗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对初治、耐药、复发和维持缓解都有确切疗效”。

“中医药的科学化和现代化发展，离不开辨证论治。我们现在中药的基础研究不深入，年轻的中医们一定要注重学习、积累和知识更新，中医学院的教材也应该不断更新，要把学校教育与师承教育结合起来，让青年中医学到更多知识与经验”。周超凡语重心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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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见陈旭，夏桂廉．周超凡：临症如临阵　用药如用兵［N］．光明日报，2009年10月16日，1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