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的舆论机关

一、社会的舆论机关

新闻界的日常任务是报道新闻,反映社会动态,积极影响人们的态度,成为社会舆论的反映者和引导者。重要新闻会在相当范围内引起公众的关注,在一定程度上引发公众的讨论,刺激社会舆论的兴起,从而成为舆论的发动者。新闻机关再根据这些舆论,增加相应的后继报道,进一步影响公众情绪,激发或抑制舆论的发展。媒体引导舆论的能量,培育舆论的技能,使新闻界成为社会舆论的重要机关。

媒体首先是舆论的反映者,其次才是舆论的代表者和引导者,它促进舆论的形成依赖于对事实的加工。早在18世纪,德国报人比希阿在莱比锡大学讲课时曾谈到:“报纸采纳了舆论,并赋予它以形式和方向,而使自己成了舆论的机关。如果报纸要采取同所有国民的普遍情绪相反的态度,它就将失去自己存在的可能。如果报纸给不明确的国民意识以错误的指引,那它就给国民造成了坏的影响。因此,报纸虽不能制造舆论,但它能把群众的思想引导到同一个轨道上去。”雷布尔认为:“报纸不可能从冰点唤起一种活动。它没有呼风唤雨的神奇法术。新闻的活动是把潜在的东西加以提高,确立和宣布将要形成的意见,提出能领导运动的核心的东西,提出一定的办法和贯彻始终明确的目的。换言之,报纸的作用不是创造性的,而是加工性的,不是第一位的,而是第二位的。……假如没有内在的前提条件,只依靠报纸来形成持续的有政治价值的舆论,那是不可能的。”^[2]

大众需要媒体表达意见,民主社会的公众通过媒介找到共同声音,并进一步壮大这种声音,由单个人的弱势变成多数人的强势。多数人通过媒体彼此了解,媒体深深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共同呼应,形成一致舆论。托克维尔认为,“在现代国家,往往是大多数人希望联合、需要联合,但是办不到,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微不足道,分散于各地,互不认识,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志同道合者。报纸是黑暗中的曙光,使他们结合起来了。为了使结合不散,他们继续需要报纸。公民们要想知道其他公民的所作所为,就得看报读杂志。”^[3]一种媒体,只有反映某些多数人的共同思想和情感,才能存在下去,才是受众的代言人。托克维尔进一步认为:“报刊是以全体读者的名义向每一位读者发言,而且读者个人的能力越弱,报刊越容易吸引读者。”^[4]

现代报纸的出现,特别网络媒介的普及,改变了社会群体的结构,也改变了舆论的形成、扩张和演变的过程,舆论走向理性的机遇增大了。美国政治学家布莱士早在1889年在《美利坚合众国》一书中指出,报刊的三种重要功能使它成为合理的、理性的舆论形成的最重要的动力,即:1.作为事件的报道者和讲解员;2.作为政治主张的代言人;3.作为反映读者一般意见的“测风标”。“报刊通过发挥这三项功能,能使舆论超越个人意见的简单相加,成为组织化的有机整体,唯有这种舆论,才能在民主政治中发挥主导作用。”^[5]1898年,法国学者塔尔德在《舆论与公众》中写道:“从一个人的观点转化为社会的观点、然后又转化为舆论;这个转化过程的动因,在古典时代和中世纪是公共话语,在当代是报纸。”^[6]媒体将分散的公众连接在一起,是因为他们往往阅读同一份报纸,关注着同一个公共事件,形成具有相同理性的公众意见。

舆论不是必须依靠新闻才能形成和发展,新闻界也会被舆论所左右,从某种意义上说,新闻报道的议题很多来自公众,所以它首先是舆论的反映者。在很多国家,公众有充分的言论自由,即使在言论受到控制的国家,公众意见也在一定范围内有发表的机会。新闻界有能力也有可能倾听民声,成为社会舆论的表达者。媒体所代表的意见可以和社会舆论一致,也可能与舆论相反,对民众舆论的选择有自己的侧重点,表达的意见可能更为深刻或带有偏见。不管哪种情况,新闻界既能反映舆论,又能扭曲舆论,甚至具有呼风唤雨的法力。

新闻界也是社会舆论的控制者。与政治有关的新闻总是以某种倾向报道,一旦公众舆论与其持有不同意见,媒体的后继报道就会对公众舆论冷处理。在现代社会,某种意见得不到新闻界的鼓吹,社会舆论的形成非常缓慢。反之,媒体积极引导并扩大某种舆论声势,许多意见很快成为重要的社会舆论,这不仅是新闻界控制的结果,更是新闻界引导的效果。媒体的引导实际也是巧妙的思想控制。在通常情况下,媒介能够抑制舆论,维持社会主流思想的地位。如果媒体在遏制一种舆论时,不能立刻调动正确的舆论,就不能造成较大的社会影响。

新的媒介形态出现后,新闻界不仅改变了舆论的形成模式,也增加了控制公众舆论的难度。“传播技术的每一次进步都促使人们关注它对公众舆论的影响和冲击”^[7]。但是,大众媒介的舆论效力越大,新闻界操纵舆论的能力就越强。正如英国学者希瑟·萨维尼所说:“大众传播模式不断地建议媒体转向展示和赢得注意,而不是去表达、劝说或者告知。”“媒体争夺观众和追逐利润的冲动以及政治人物操纵信息的愿望之间的双重压力,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扭曲了媒体提供理性的、批判性的讨论的功能。”^[8]如果说自由资本主义时代人们对媒介意见的中立性大多不持怀疑态度的话,那么晚期资本主义的新闻媒介所受到的指责要比它此前几个世纪所受到的批评的总和还要多,因为媒体在控制舆论过程中大都丧失了中立性,使新闻界这一舆论机构潜藏着危险。

新闻界作为公众舆论的反映者和引导者,通过连续报道新闻与发表时事评论表达某种观点,从而形成公众意见,通常被称做新闻舆论。新闻舆论每天都向大众渗透,舆论效能远远超过人际传播和组织传播。许多社会舆论是分散的,具有情绪性和偏颇性,经过媒介整合为公众意见,改变了公众舆论的粗俗表达。新闻评论如果具有说服力,就会提高媒体的舆论分量,有力地影响政府的决策和民众行动。因此新闻舆论受到普遍重视,很多社论能够扭转人们的陈旧观点,对舆论的演变具有引导作用。新闻界表现出批评的锐气,成为重要的社会监督机关。从美国历史上的报刊“耙粪”运动到我国媒体上的一些揭露案例,表明新闻界具有遏制社会腐败的生气。媒体把监督恶行的信息传播给人民群众,激起全社会的谴责,达到曝光丑恶和错误倾向的目的。新闻舆论监督抨击了不道德的行为,激起民众对丑恶事物的愤慨,对解决热点、难点问题起到推动作用。这种舆论威力引起各种政治势力的重视。

各党派的政治家都青睐新闻界的舆论力量,借助媒介宣传政治主张,媒体成为他们利用和操控的工具。在西方报刊史中,诸如富兰克林、丘吉尔、罗斯福等许多政治家都提倡创办舆论报纸,发表新闻言论和政论,指导社会思潮。丘吉尔曾竭力主张出一份官方报纸——“一张能够将政府目标昭告人民”的强有力的报纸,报纸形成的舆论使他经常化险为夷^[9]。富兰克林·罗斯福就任总统后,与新闻界始终保持良好的关系,操纵记者的手段十分高明。他被美国新闻界冠以“头号总编辑”、“所有时代最伟大的总编辑”、“曾经当过美国总统的最优秀的新闻记者”、“操纵现代宣传工具的头等好手”、“最杰出的新闻制造人”等多种称号^[10]。这或许是他在美国历史上唯一连任四届总统的重要原因。可见,操纵媒体就是操控舆论,实现对社会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