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阴之为病,腹满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时腹自痛。若下之,必胸下结。
方有执曰:太阴,脾经也,其脉起于大指之端,上循膝股内廉,入腹属脾络胃,上膈挟咽,连舌本。《灵枢》曰:是动则舌本强,食则呕,胃脘痛,腹胀,身体皆重。是主脾所生病者,舌本痛,体不能动摇,食不下。盖脾为胃之合,自利益甚者,脾苦湿,病而不能为胃以行其津液,水谷不分也。时腹自痛者,《灵枢》曰:足太阴之别,名曰公孙,去本节之后一寸,别走阳明,其别入络肠胃。实则肠中切痛是也。胸下结鞕者,足太阴之脉,其支者,复从胃别上膈,主心中,故误下则邪反聚其别也。(按:此本于《灵枢·经脉第十》)
成无己曰:太阴为病,阳邪传里也。太阴之脉布胃中,邪气壅而为腹满。上不得降者,呕吐而食不得下;下不得上者,自利益甚,时腹自痛。阴寒在内而为腹痛者,则为常痛;此为阳邪干里,虽痛而亦不常痛,但时时腹自痛也。若下之,则阴邪留于胸下为结鞕。《经》曰:病发于阴,而反下之,因作痞。
太阴中风,四肢烦疼,阳微阴涩而长者,为欲愈。
钱潢曰:四肢烦疼者,言四肢酸疼,而烦扰无措也。盖脾为太阴之藏,而主四肢也。阳微阴涩者,言轻取之而微,重取之而涩也。脉者,气血伏流之动处也,因邪入太阴,脾气不能散精,肺气不得流经,营阴不利于流行,故阴脉涩也。阳微阴涩,正四肢烦疼之病脉也。长脉者,阳脉也。以微涩两阴脉之中,而其脉来去皆长,为阴中见阳,长则阳将回,故为阴病欲愈也。
【按】此是阳邪犯阴,不从阴化,所以无腹满吐利等证。其从阴中之阳化,故四肢烦疼,因而表见长脉,故决为欲愈也。
太阴病,欲解时,从亥至丑上。
成无己曰:脾为阴土,王于丑、亥、子,向王,故为解时。
太阴病,脉浮者,可发汗,宜桂枝汤。
王宇泰曰:病在太阳,脉浮无汗,宜麻黄汤。此脉浮当亦无汗,而不言者,谓阴不得有汗,不必言矣。不用麻黄汤而用桂枝汤,盖以三阴兼表证者,俱不当大发汗也,须识无汗亦有用桂枝汤也。
陈道著曰:桂枝汤在太阳名为解肌,在太阴名为发汗,何以言之?盖太阳以皮毛为表,太阴以肌腠为表也。
唐容川曰:此手太阴肺病也。肺主皮毛,故应肺脉之浮,而可发汗,宜桂枝汤。
【按】王注本节发汗之理,是根据本论“少阴病,得之二三日麻黄附子甘草汤微发汗,以二三日无里证,故微发其汗也”节来。今本节脉浮,明是无里证,与此同例。
自利不渴者,属太阴,以其藏有寒故也。当温之,宜四逆辈。
魏荔彤曰:以其人脾脏之阳,平素不足,寒湿凝滞,则斡运之令不行,所以胃肠水谷不分,而下泄益甚。“自利”二字,乃未经误下、误汗、误吐而成者,故知其藏本有寒也。
方有执曰:自利不渴,湿胜也,太阴湿土,故曰有寒。四逆之辈,皆能燠土以燥湿,故曰温之也。
喻嘉言曰:以自利不渴者属太阴,以自利而渴者属少阴,分经辨证,所关甚巨。盖太阴属湿土,热邪入而蒸动其湿,则显有余,故不渴而多发黄。少阴属肾水,热邪入而消耗其水,则显不足,故口渴而多烦躁。
尤在泾曰:自利不渴者,太阴本自有寒,而阴邪又中之也,曰属太阴,其藏有寒,明非阳经下利及传经热病之比,法当温藏祛寒,如四逆汤之类,不可更以苦寒坚之清之,如黄芩汤之例也。
伤寒脉浮而缓,手足自温者,系在太阴。太阴当发身黄,若小便自利者,不能发黄。至七八日,虽暴烦下利,日十余行,必自止,以脾家实,腐秽当去故也。
钱潢曰:缓,为脾之本脉也。手足温者,脾主四肢也。以手足而言自温,则知不发热矣。邪在太阴,所以手足自温,不至如少阴、厥阴之手足厥冷,故曰系在太阴。然太阴湿土之邪郁蒸,当发身黄,若小便自利者,其湿热之气已从下泄,故不能发黄也。如此而至七八日,虽发暴烦,乃阳气流动、肠胃通行之征也。下利虽一日十余行,必下尽而自止。脾家之正气实,故肠胃中有形之秽腐去,则脾家无形之湿热亦去也。此条当与阳明篇中伤寒脉浮而缓云云,至八九日大便鞕者,此为转属阳明条互看。
喻嘉言曰:太阴脉本缓,故浮缓虽类太阳中风,然手足自温,则不似太阳之发热,更不似少阴、厥阴之四逆与厥,所以系在太阴,允为恰当也。太阴脉见浮缓,其湿热交盛,势必蒸身为黄。若小便自利者,湿热从水道暗泄,不能发黄也……至七八日暴烦下利日十余行,其证又与少阴无别,而利尽腐秽当自止,则不似少阴烦躁有加,下利漫无止期也。况少阴之烦而下利,手足反温,脉紧反去者,仍为欲愈之候。若辨不明,而误以四逆之法治之,几何不反增危剧耶?虽阳明与太阴藏府相连,其便鞕与下利,自有阴阳之别也。
程郊倩曰:伤寒脉浮而缓,非阴脉也;手足自温,非阴邪也。据脉与证,似贴太阳表边居多,而表证初不一见,则虽非太阴,亦可系在太阴矣。太阴得浮缓、手足温之脉证,则胃阳用事,自无藏寒之病,阴郁或有之。小便不利,必发黄,若小便自利者,不能发黄。阴欲郁而阳必驱。至七八日虽暴烦下利日十余行,必自止,所以然者,脉不沉弱而浮缓,手足不冷而自温,阴得阳以固护,则不寒不虚,为脾家实也。《经》曰:阳道实,阴道虚。阴行阳道,岂肯容邪久住?此则腐秽当去故耳。夫脾家实则腐秽自去,则邪在太阴,自是实脾为第一义矣。
本太阳病,医反下之,因尔腹满时痛者,属太阴也,桂枝加芍药汤主之。
成无己曰:表邪未罢,医下之,邪因乘虚传于太阴,里气不和,故腹满时痛,与桂枝汤以解表,加芍药以和里。
喻嘉言曰:太阳病之误下,其变皆在胸胁以上;此之误下,而腹满时痛,无胸胁等证,则其邪已入阴位,所以属在太阴也。仍用桂枝解肌之法,以升举阳邪,但倍芍药以收太阴之逆气。本方不增一药,斯为神耳。
桂枝加芍药汤方
桂枝三两 芍药六两 甘草二两 生姜三两 大枣十二枚,擘
上五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王晋三曰:桂枝加芍药汤,用阴和阳法也。其妙即以太阳之方,求治太阴之病。腹满时痛,阴道虚也,将芍药一味倍加三两,佐以甘草,酸甘化阴,恰合太阴之主药;且倍加芍药,又能监桂枝深入阴分,升举其阳,辟太阳陷入太阴之邪,复有姜、枣为之调和,则太阳之阳邪不留滞于太阴矣。
大实痛者,桂枝加大黄汤主之。
喻嘉言曰:大实大满,宜从急下,然阳分之邪初陷太阴,未可峻攻,但于桂枝汤中少加大黄,七表三里,以分投其邪,与大柴胡汤同其义也。
尤在泾曰:此承上条而言腹满而未实、痛而不甚者,可以桂枝加芍药和而解之。若大实大痛者,邪气成聚,必以桂枝加大黄,越陷邪而去实滞也。夫太阴脾藏也,藏何以能食而可下?阳明者,太阴之表,以膜相连,藏受邪而府不行则实,故脾非自实也,因胃实而实也。大黄所以下胃,岂以下脾哉?
李缵文曰:太阴反有攻下法,犹之阳明反有温补法,学者于此深求之,思过半矣。
桂枝加大黄汤方
桂枝三两 芍药六两 甘草二两 生姜三两 大枣十二枚 大黄一两
上六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柯韵伯曰:妄下后外不解而腹满时痛,是太阳、太阴并病,若大实痛是太阳、阳明并病。此皆因妄下而转属,非太阴、阳明之本证也。脾胃同处中宫,位同而职异。太阴主出,太阴病则秽腐之出不利,故腹时痛;阳明主纳,阳明病则秽腐燥结而不行,故大实而痛。仍主桂枝汤者,是桂枝证未罢,不是治病求本,亦不是升举阳邪。仲景治法,只举目前,不拘前证。如二阳并病,太阳证罢,但潮热、汗出、大便难而谵语,即用大承气矣。此因表证未罢,而阳邪已陷入太阴,故倍芍药以滋脾阴而除满痛,此用阴和阳法也。若表邪未解,而阳邪陷入于阳明,则加大黄以润胃燥,而除其大实痛,此双解表里法也。凡妄下必伤胃气,胃阳虚即阳邪袭阴,故转属太阴;胃阳涸则两阳相搏,故转属阳明。属于太阴则腹满时痛而不实,阴道虚也;属阳明则腹大实而痛,阳道实也。满而时痛,下利之兆;大实而痛,是燥屎之征。桂枝加芍药,小试建中之剂;桂枝加大黄,征示调胃之方。
太阴为病,脉弱,其人续自便利,设当行大黄、芍药者,宜减之,以其人胃气弱,易动故也。
程应旄曰:前条之行大黄、芍药者,以其病为太阳误下之病,自有浮脉验之,非太阳为病也。若太阴自家为病,则脉不浮而弱矣。纵有腹满、大实痛等证,其来路自是不同,中气虚寒,必无阳结之虑,目前虽不便利,续自便利,只好静以俟之。大黄、芍药之宜行者减之,况其不宜行者乎?诚恐胃阳伤动,则洞泄不止,而心下痞鞕之证成,虽复从事于温,所失良多矣。胃气弱,对脉弱言;易动,对续自便利言。太阴者,至阴也,全凭胃气鼓动为之生化,胃阳不衰,脾阴自无邪入,故从太阴为病,指出胃气弱来。
柯韵伯曰:太阴脉本弱,胃弱则脾病,此内因也。若因于外感,其脉或但浮、或浮缓,是阴病见阳脉矣。下利为太阴本证,自利因脾实者,腐秽尽则愈。若自利太阳误下者,则腹满时痛,当加芍药;而大实痛者,当加大黄矣。此下后脉弱,胃气亦弱也。小其制而与之,动其易动,合乎通因通用之法。大黄泻胃,是阳明血分下药;芍药泻脾,是太阴气分下药。下利腹痛,热邪为患,宜芍药下之;下利腹痛,为阴寒者,非芍药所宜矣。仲景于此芍药与大黄并提,勿草草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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