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用连附六一汤的经验

连附六一汤出自明·虞抟所著《医学正传》。清·汪昂（讱庵）所辑《汤头歌诀》将本方与《丹溪心法》中左金丸合辑一处，均列入泻火之剂，方歌名“左金茱连六一丸”。歌有六句，末两句云：“连附六一治胃痛，寒因热用理一般”，即指本方。药用黄连18克，附子3克，加姜、枣煎。

胃痛

胃痛一证，有寒、热、虚、实之分，气、血、阴、阳之辨。连附六一汤专治胃痛之属于热证。对于胃痛之属于寒证，孙老亦常喜用本方，或在组方、用量上稍有变化，每能左右逢源，得心应手。

例1：孙某，女，15岁。胃痛暴发，夜半至旦，一阵缓一阵急，胸脘痞满，欲嗳不遂，口干舌红，苔薄黄，脉滑数。曾进理气止痛药未效。证属胃热气滞之痛。治予泄热清胃。

处方：川黄连3克，明附子0．6克，薄姜1片，小红枣3枚。加水1小盏，文火煎熬至2小酒盅，顿服。

服后约一刻钟，痛即止。随访多年，未见复发。

例2：张某，男，14岁。经常胃痛，多因感寒而发。近日气温骤降，未及时添衣，以致痛又发作。诊得脘痛时急时缓，不思纳谷，强食之更觉腹胀作痛，身著重衣犹四末不温，脘凉如进冷饮，时泛清水，舌苔白厚，脉象浮紧。素本阳虚质薄，加受外寒后，更致中阳欠运，胃气失和。先予温中散寒，以治其标，再进建中益气，以固其本。

处方：桂枝6克，北细辛1．5克，明附子9克，川黄连1．5克，制香附6克（杵），高良姜3克，生姜1片，小红枣3枚。1剂。

二诊：药后自觉周身温暖舒适，脘痛已解，泛恶清水亦止。惟脘满不思纳谷。治以温中和胃，理气助运。原方去细辛，加炒谷芽9克，陈皮3克，沉香曲9克。连进3剂即愈。继以黄芪建中汤加潞党参（适量）熬制成膏，以补中益气。连服两冬，经随访多年，胃痛未发。

【按】左金丸主治痛引两胁，泛酸嘈杂，以肝郁化火为主。附连六一汤主治口干舌红，苔黄脉数，以胃热气滞为主。可见两方虽同治胃痛，但一主肝火，一主胃热，临床似应区别运用。

“例2”为阳虚表寒证，用桂枝、细辛温散表寒，高良姜、香附暖胃行气，附子助阳，佐黄连以制热，“使之相济以立功也”。加姜、枣同煎，能建补中州，调和营卫。

泄泻

泻分久暴，大体暴泻多实，久泻多虚；暴泻缘于寒、热、湿三因，久泻本乎先天、后天二脏。孙老对久泻中的虚证或虚实夹杂证，认为本方由黄连、附子、生姜、大枣四药组成，分别具有燥湿、泻热、温阳、和营之长，如能辨证无误，灵活化裁，变通运用，常能收到较好的效果。

例1：郑某，男，2岁。断乳后由于喂养不当，饮食自倍，脾胃乃伤。1年来常腹泻稀便，伴完谷不化，每日2～4次。形瘦神疲，夜不安寐，四末欠温，口干溲少，舌淡红，苔薄白，脉细软。证属脾肾两虚。治予温阳止泻。

处方：米炒太子参6克，茯苓6克，炒白术6克，陈皮2．4克，熟附子6克，肉桂1．5克（后入），煨白芍6克，甘草1．5克，川黄连1．5克，生姜1片，小红枣3枚。3剂。

二诊：药后便稀转稠，每日2次，四末转温，夜寐安静，神情亦佳。显见脾肾煦和已有运转之象，再步前途。原方去肉桂，加补骨脂6克。

三诊：进3剂后，大便已实，嘱服参苓白术丸（每服6克，每日2次，用山药、大枣适量煎汤化丸）1个月，以补后天而济先天。

例2：陈某，男，12岁。病后饮食失调，伤及脾胃，时常大便不实。近因暴饮暴食，更伤脾胃，以致脘痞纳少，大便稀薄，日三五行，便前肠鸣腹痛，便后痛缓。情志易躁，苔淡黄，脉细弦。此系土虚不荣于木，木旺反又乘土之证。治以补土泻木，调理肝脾。

处方：米炒太子参9克，炒白术9克，煨白芍9克，陈皮4．5克，川黄连2．4克，明附子6克，防风4．5克，煨姜1片，小红枣4枚。2剂。

二诊：药后腹痛便稀已止，脘痞亦解，情志较前安适。原方去防风，加芡实9克。连进3剂，继服资生丸（每服6克，每日2次）半个月，调理脾胃。

【按】“例1”系久泻伤及脾肾之阳，治疗虽然仍用附连六一汤，但是已变换黄连、附子的用量，取附子辛热气雄之性以补火，佐黄连苦寒善泄之性以制热。又以生姜、小红枣配太子参、茯苓、白术温补脾胃，陈皮调中快膈，白芍、甘草酸甘化阴以配阳药，使全方结构谨严。

“例2”为脾虚肝旺证，当以补脾为主。方中运用黄连、附子与补脾药相伍，起燥湿温中作用，有利于脾之健运。

蛔虫病

小儿蛔虫病有脏寒、胃热和寒热错杂证三种，但临床以胃热证多见。审胃热一证，多为脾湿所化，脾湿与胃热常相互蕴郁而成。临床以口干口臭、腹胀便秘、舌苔黄腻为特征。故治疗胃热之蛔虫病，用附连六一汤参以安蛔、驱蛔之剂，常能应手而愈。

例：王某，男，6岁。常诉腹痛，瞬息即解。曾吐蛔、便蛔多次，叠进驱虫之剂未能见效。迩来腹痛又发，乍作乍止，痛作时坐卧不安，大声呼叫，干呕心烦，腹内有块，欲便不出，口干舌红，苔黄腻，脉滑数。“胃中有热则虫动”，治予泄热安蛔。

处方：川黄连3克，明附子0．6克，乌梅6克，川楝子6克，枳壳3克，淡竹茹6克，延胡索9克，台乌药6克，薄姜1片，大枣3枚。1剂。

二诊：药后腹痛干呕已止。惟见疲乏嗜卧，精神委靡，大便3日未解。蛔既安伏，当乘机驱之。原方去乌梅、川楝子、竹茹、延胡索，加生大黄4．5克（后入），玄明粉（冲服）4．5克，使君子9克，怀山药12克。服1剂后便下蛔虫十数条，舌苔黄厚已退，虫积已去，续予调补脾胃而愈。

【按】本例为虫痛之属于胃热证者，在泄热安蛔之后，又投以行气驱虫之品，使安伏之虫一举而下。陈复正指出：“小儿虫痛，凡脾胃怯弱者，多有此证。其攻虫取积之法，却又未可常用，及取虫之后，速宜调补脾胃”。

呕吐

小儿呕吐有寒、热、痰、食、虫、惊六因，但临床以胃热和伤食呕吐居多。胃热呕吐可用附连六一汤泄热清胃，对伤食呕吐亦可变化运用。

例：朱某，男，8个月。体质肥胖，皮肤薄嫩，山根青筋显露。其母乳汁尚浓，吮量较多。家人喜其活泼，常逗以饮食，以致乳食阻滞中焦，损伤脾胃，胃气上逆，发为呕吐，吐出物气味酸腐。腹胀，不大便，矢气频频，味如败卵。舌苔白厚，指纹晦滞。患儿体虽胖，但虚而不实。本属阳虚湿蕴，今乳食伤脾，中阳愈虚。治予温中助运，消食导滞，并嘱禁食。

处方：明附子4．5克，川黄连0．9克，焦山楂6克，炒麦芽6克，炒枳壳2．4克，陈皮1．5克，炒黍米4．5克，煨姜1片，小红枣3枚，伏龙肝30克（包，煎汤代水）。1剂。

二诊：药后呕吐已止，腹胀稍松，白苔转见淡黄。胃气上逆虽平，里滞遏而未下，仍宜消食导滞。原方去黍米、伏龙肝，加全瓜蒌6克，浙贝母6克。1剂。并嘱少少喂服焦米汤。药后得溏便1次，量较多，其气恶臭，腹已平软，苔退。嘱以姜枣汤善后。

【按】本例为阳虚湿蕴之体。方中重用附子温阳，稍佐川黄连燥湿，山楂、枳壳、麦芽消食化滞，黍米、伏龙肝温胃止呕，煨姜、小红枣温补脾胃。二诊加全瓜蒌、浙贝母散结导滞，标本兼治，使气、食、湿俱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