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肾小球肾炎(简称慢性肾炎)临床以水肿、蛋白尿、血尿、高血压及肾功能损害为主要表现。中医学著述中,虽无肾炎的病名,但类似本病的记载却是屡见不鲜的。早在《灵枢·水胀》中就有“目窠上微肿,如新卧起之状”的描述,《素问·脏气法时论》亦有“肾病者,腹大胫肿,喘咳身重,寝汗出,憎风”的记载,与肾炎的临床表现极为相似。本病可归于中医学“水肿”“虚劳”等范围。笔者根据先父多年临床经验,对慢性肾炎的中医辨证施治规律,略抒管见。
一、对病机及治法的认识
慢性肾炎大部分起病缓慢,病程长,病位主要在肾,同时也波及多个脏腑,临床表现复杂多变,病机多呈虚实夹杂、正虚邪实并存的局面。正虚为脏腑阴阳气血的虚损,尤以脾、肾虚为主;邪实乃指外受风、寒、湿、热、疮毒之邪,以及内由脏腑阴阳失调而形成的水湿、瘀血、浊毒等病理产物。本病的发生,多由先天禀赋不足或七情内伤、饮食不节、房劳太过等因素,耗伤正气,使机体抗病能力降低,给病邪以可乘之机。所谓“正气存内,邪不可干”而“邪之所凑,其气必虚”。临证必须根据正虚邪实的孰轻孰重、标本缓急和脏腑病理进行辨证施治。一般有明显水肿者要先消肿。急性发作期兼有表证者,宜宣肺利水;兼湿热蕴结者,宜清热利湿;其因脾肾虚损而致水湿泛滥者,则宜健脾利水或温肾利水。水肿消退后,则按脏腑虚损的不同情况,分别采用补肾、健脾、滋阴、温阳、益气、养血等法以扶正固本。至于慢性肾炎晚期发生肾衰竭时,正气益衰,致浊阴潴留为害,治疗更需邪正兼顾,通补兼施,且应注意祛邪而不伤正、补益而不留邪。
二、主症的辨证与治疗
1.水肿 慢性肾炎水肿的发生机制,主要是体内水精散布、气化功能的障碍。“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肺司宣发与肃降,三焦通调水道,下注于肾,再经肾之气化从膀胱决渎而出,从而完成“水精四布,五经并行”的气化过程。而其中起决定作用的是肺、脾、肾三脏。若外邪侵袭或饮食不当、劳欲体虚等因素,影响到任何一脏的气化功能,均能使体内水精散布发生障碍。“肺虚则气不化精而化水,脾虚则土不制水而反克,肾虚则水无所主而妄行。”总由气化不利,致水随气滞,流溢肌肤而为水肿。《金匮要略》之所以不言水肿而名“水气病”,正是张仲景突出“气”字以示后人治水必先治气。张景岳说:“凡治肿者必先治水,治水者必先治气,若气不能化,则水必不利。”调理肺、脾、肾三脏的气化功能是治疗水肿的关键。
水肿一般可分阳水、阴水两类。慢性肾炎水肿多属阴水,而其急性发作期水肿多属阳水。阳水常因感受外邪或皮肤疮毒内攻而诱发,临床表现为浮肿先见于面目,然后遍及全身,小便不利,兼发热、恶风寒、头痛咽喉红肿或湿疮等外感表证或湿热证。阴水常因饮食不节、酒色、劳累过度而加重,临床表现为腰以下肿较甚,小便短少,兼脘腹胀满、纳少便溏,或阴下冷湿、怯寒神疲,舌苔多白滑,脉沉细或沉缓,多由脾肾阳虚,开阖失职,气化不利,致水湿泛滥,所谓“关门不利,故聚水而从其类也”。阳水证多属表、属实,阴水证多属里、属虚。
水肿的治疗,最早见于《内经》的有“去苑陈莁……开鬼门,洁净府”。即逐水、发汗、利尿等法。《金匮要略·水气病脉证并治第十四》提出“诸有水者,腰以下肿当利小便,腰以上肿当发汗乃愈”的原则。后世医家又补充了健脾、温肾等法。总之,均从调理肺、脾、肾三脏的气化功能着手。先父对慢性肾炎急性发作期阳水证的治疗以宣肺利水、清热解毒为主,常选用麻黄连翘赤小豆汤合五皮饮加减(麻黄、连翘、杏仁、桑白皮、茯苓皮、陈皮、大腹皮、赤小豆、生姜皮、甘草)。对肾炎阴水证的治疗以温阳利水为主,常以真武汤为主方(附子、茯苓、白术、白芍、党参、黄芪、丹参、泽泻、甘草、生姜)。阴阳俱虚者则以肾气丸加减(附子、熟地黄、淮山药、茯苓、泽泻、山茱萸、桂枝、白术、牛膝、车前子、丹参)。此乃治疗肾炎水肿的一般方法。由于不同患者的病因、病原各有不同,所以本病在临床表现上往往是复杂多变的,阳水与阴水的划分也不是绝对的,故治疗用药不能简单地拘泥于一法一方。如阳水证的治疗有时也需加用温肾健脾益气药;而遇阴水证遍用温阳利水药无效时,加用宣肺理气发汗药却能收功。对于水肿兼气虚者,可加黄芪、白术、党参;兼湿热者,加黄柏;兼尿血者,加白茅根、地榆;兼血压高者,加牛膝、泽泻、石决明。若水肿由疮毒诱发者,又宜加金银花、蒲公英、紫花地丁等清热解毒之品。对难治性水肿患者,先父常于利水方中加当归、丹参、红花等活血化瘀药,并重用黄芪补气,往往收到显著疗效。补气活血药有祛除瘀滞、增加肾血流量、促进利尿消肿的作用。
2.蛋白尿 蛋白系人体内一种精微物质。蛋白尿的产生,乃是体内精气不能固摄的表现。《素问》云:“肾者,主蛰,封藏之本,精之处也。”又云:“脾为孤脏,中央土以灌四旁。”先天之精藏于肾,后天之精源于脾。肾主藏精,脾主运化水谷精微。脾肾受损,则脾精下泄,肾失封藏,精微不固而从尿中漏出,产生蛋白尿。故慢性肾炎蛋白尿的形成与脾、肾的关系最为密切。临床合并有水肿的,可先按水肿证型论治,蛋白尿常随水肿的消退而减轻。水肿消退后,再针对临床不同情况辨证施治。对脾肾气虚,精微失固者,治以健脾益气,固肾涩精。偏脾气虚者,以补中益气汤加减(黄芪、党参、白术、柴胡、升麻、当归、陈皮、山药、莲肉、芡实子、甘草);偏肾气虚者,以五子衍宗丸加减(黄芪、党参、菟丝子、五味子、枸杞子、覆盆子、芡实子、车前子);脾肾阳虚者以金匮肾气丸加减(附子、熟地黄、山药、山茱萸、肉桂、黄芪、党参、茯苓、泽泻、丹参);气阴两虚者,以参芪地黄汤加减(党参、黄芪、生地黄、山茱萸、山药、牡丹皮、茯苓、泽泻);若肾阴不足,虚火内扰,而致封藏失职、精微下注者,以知柏地黄汤加减(生地黄、山茱萸、山药、牡丹皮、茯苓、泽泻、知母、黄柏、龙骨、牡蛎、枸杞子);湿热内蕴,逼精下注者,治宜清热利湿,以八正散加减(栀子、瞿麦、萹蓄、滑石、通草、车前子、甘草、白茅根、黄柏)。
3.血尿 肾炎血尿属中医学“尿血”范围。《内经》中称“溺血”“溲血”。《金匮要略·五脏风寒积聚病脉证并治第十一》说:“热在下焦则尿血,亦令人淋泌不通。”指出尿血的发生部位主要在下焦肾与膀胱。宋代陈言(无择)又明确了尿血无痛的论点,以此与血淋鉴别。他在《三因极一病证方论·尿血证治》中说:“病者,小便出血,多因心肾气结所致,或因忧劳、房劳所致,此乃得之虚寒。故养生云,不可专以血得热为淖溢为说,二者皆致尿血,与淋不同,以其不痛,故属尿血。”明确指出尿血不只局限于热这一病理,肺、脾、肾之虚损者皆可致尿血。这与慢性肾炎尿血的病理很接近。
先父认为,慢性肾炎尿血的机制不外两个方面:一为病久伤阴,虚火内生,灼伤脉络,迫血妄行;二为脾肾气虚,脾不统血,肾气不固,血不归经。治疗之法,阴虚火旺者,治宜滋阴降火,凉血止血,常以知柏地黄汤加减(生地黄、牡丹皮、山药、山茱萸、知母、茯苓、黄柏、地榆、白茅根);脾肾气虚者,治以补脾固肾,益气摄血,常以归脾汤加减(黄芪、党参、白术、当归、龙眼肉、茯苓、陈皮、地榆、白茅根、枸杞子、甘草)。
4.高血压 慢性肾炎高血压的发生,主要是阴阳平衡失调所致,以肝肾阴虚、肝阳上亢者居多。治疗应以滋阴潜阳为主,常用杞菊地黄汤加减(生地黄、山茱萸、山药、枸杞子、茯苓、牡丹皮、泽泻、牛膝、石决明、菊花);亦有痰浊内阻上蒙清阳而症见头晕、头重、血压升高者,治宜化痰降逆,常用半夏白术天麻汤加减(半夏、茯苓、白术、陈皮、天麻、钩藤、牛膝、泽泻、甘草)。
三、尿毒症的辨证与治疗
慢性肾炎晚期,由于肾衰竭,致使氮质及其他代谢废物潴留体内,引起水、电解质及酸碱平衡失调,从而出现机体自身中毒的症候群,现代医学称之尿毒症。中医学古代医籍的“关格”“癃闭”“肾劳”等证候门中有类似本症的描述。如《证治汇补·关格门》中说:“关格者……既关且格,必小便不通,旦夕之间,陡增呕恶。此因浊邪壅塞三焦,正气不得升降,所以关应下而小便闭,格应上而呕吐,阴阳闭绝,一日即死,最为危候。”所述症状与肾衰竭之小便不通而致酸中毒危症极为相似。
肾元虚衰,水毒潴留,是尿毒症最根本的病机。肾是调节全身水液的枢纽,肾之气化功能正常,肾司开阖,蒸化水液,将营养物质(浊中之清)上升于肺,输布全身,将废物(浊中之浊)下注膀胱,排出体外。当肾气衰竭时,肾失开阖,水液停留则泛而成肿;水中废物(浊中之浊)不能排出入溺,潴留体内,入于血中,所谓“水毒入血”,这就是尿毒症的发病机制。中医学认为,体内血、气、水三者关系密切,水能生气,气能化水,水能病血,血能病水。气不化水则小便不通,尿毒症乃水病及血也。
慢性肾炎发展致尿毒症,多因迁延日久,反复水肿,致肾功能日益衰退。至此阶段,不但肾气衰竭,其他内脏功能亦为之虚损,临床既表现为阴阳气血极端虚惫状态,又呈现湿浊壅阻、邪毒内盛等中毒症状,终因久病入络,气滞血瘀,而呈正气亏损、本虚标实之象。临证之时,必须细辨正虚邪实的主次轻重,或扶正治本,或祛邪治标,或扶正祛邪,标本同治。若水毒潴留,湿浊壅盛,则急以祛邪为先,待病势缓和,正虚显露,则以扶正为主。治疗之法,宜通补兼施;用药之机,当开阖相济。治本必须把握“肾主水液”这一关键,从恢复肾功能着手,补益肾气,调摄阴阳,以复藏精泄浊之功,辅以健脾和胃,培补中宫以滋化源。祛邪之法有祛水除湿、活血化瘀、清热解毒、通腑泄浊诸法,当结合临床随症选用。由于肾元虚衰常呈阴损及阳、阳损及阴、阴阳并损的病理状态,临床以阴阳两虚证多见,故阴阳气血常须综合调补,以求增一分元阳,复一分真阴。先父认为,补益肾气必须从滋阴补阳中求治。他治疗尿毒症,法宗肾气丸意,常以附子、生地黄、山药、红参、黄连、牡丹皮、茯苓、山茱萸、泽泻、当归、三七为基本方,随症化裁,因人出入。偏肾阳虚者,加肉桂;偏肾阴虚者,加麦冬、枸杞子;恶心呕吐者,加半夏、砂仁;热毒炽盛、腑气不通者,加大黄。诸药集益气温肾、清热解毒、活血降浊于一方,故能改善临床症状,对排除血中氮质、提高肾功能有较好的疗效。
先父对尿毒症的治疗,除以汤药为主外,还配合中药灌肠疗法以导滞解毒。处方:大黄30克,牡蛎30克,附子15克。用法:浓煎成汤液200毫升,每日1次,高位保留灌肠,保留时间一般20分钟,药液温度37℃左右。灌肠后以患者每日腹泻3~4次为宜。
四、病案举例
例一:刘某,女,15岁,1979年8月15日就诊。
患者于1年前经某医院诊断为慢性肾小球肾炎,虽经中、西医治疗,然病情时有反复。1周前感冒后遂发热、咽痛、鼻塞、咳嗽,旋即颜面及眼睑浮肿,乏力纳减,小便黄赤短少,经治不愈,特来就诊。症见面浮肢肿,双眼睑如卧蚕之状,咽喉充血,舌边尖红,苔薄白、微黄,脉浮数。体温38℃。尿检:红细胞(++),蛋白(+),管型0~1。血压:20/12千帕。西医辨病为慢性肾炎急性发作,中医辨证属阳水。乃由风热外袭,肺失宣降,风遏水阻,泛溢肌肤。治宜宣肺利水,清热解表。以麻黄连翘赤小豆汤合五皮饮加减。
处方:麻黄6克,连翘10克,杏仁10克,桑白皮10克,赤小豆12克,大腹皮10克,陈皮10克,黄柏10克,茯苓皮15克,白茅根15克,泽泻10克,生甘草6克。3剂。每日1剂,煎服。
二诊:服药后小便增多,浮肿略减,热退身凉,咽痛好转。嘱原方继服3剂,如前煎服。
三诊:尿量大增,浮肿完全消退,咽痛消失。唯仍感头昏乏力,口干,欲饮水。尿检:红细胞(+),蛋白(-)。血压:20/12千帕。舌淡红,欠润,少苔,脉细略数。邪热已十去八九,正气未复,拟滋肾养阴为治,佐以平肝潜阳、清热凉血之品。
处方:生地黄24克,山药15克,山茱萸10克,牡丹皮10克,黄柏10克,白茅根15克,枸杞子12克,泽泻10克,茯苓10克,牛膝10克,石决明20克(先煎),菊花10克。5剂。仍如前法煎服。
四诊:诸症好转,精神转佳。复查小便及血压,均已正常。
例二:张某,男,30岁,农民,1983年11月10日就诊。
自诉3个月前曾感冒发热,嗓子痛,随后出现面部浮肿,经治疗好转后,不久又出现全身浮肿。已服中药20余剂,并用西药氢氯噻嗪(双氢克尿塞)、呋塞米(速尿)等治疗,浮肿不减,日渐加剧,在某医院诊断为慢性肾炎(肾病型)。现全身浮肿,腹胀大如鼓,腹围96厘米。面色苍白,恶寒肢冷,全身乏力,腹胀纳差,时感恶心,大便稀溏,小便短少,舌胖略暗,边有瘀斑,苔白润,脉沉弦而缓。尿检:蛋白(++++),颗粒管型(+)。中医辨证为脾肾阳虚,水湿泛滥。治以补肾健脾,温阳利水,佐以益气行血。方用真武汤加减。
处方:熟附子15克(先煎),桂枝10克,白芍10克,茯苓15克,白术15克,枳壳10克,黄芪24克,党参15克,泽泻10克,牛膝12克,车前子10克(包煎),当归15克,丹参30克,生姜10克。10剂。每日1剂,煎服。
二诊:小便增加,腹水减轻,浮肿较前明显消退,腹围缩小到86厘米。尿检:蛋白(+),余(-)。以济生肾气丸为主方,根据临床情况略行加减,调治2个月余,患者浮肿完全消退,各项化验均恢复正常。
例三:左某,男,36岁,1976年4月就诊。
患者于1975年3月经湖南某医院确诊为慢性肾炎。近1年浮肿反复发作,屡经中、西药治疗无效,特来求诊。症见面色惨白无华,眼睑虚浮,下肢肿胀,脘腹胀满,纳呆便溏,腰膝酸楚,小便短少,舌淡嫩、边有齿痕,舌苔薄白,脉沉濡无力。化验:尿蛋白(++++),血浆总蛋白46克/升,白蛋白19克/升,球蛋白27克/升。诊为脾肾两亏,气虚阳微,水液不行,精失秘藏。治宜健脾补肾,益气固精,佐以利水祛湿。
处方:熟附子10克(先煎),桂枝10克,干地黄24克,山药20克,山茱萸10克,牡丹皮10克,茯苓15克,白术12克,枳壳10克,泽泻10克,党参15克,黄芪30克,当归12克,黄柏10克,芡实子20克,车前子10克(包煎)。每日1剂,煎服。
上方连服30剂,并配合西医治疗。以25%血清白蛋白20毫升2支,分2次静脉注射。
二诊:浮肿基本消退,面色始转红润,腹胀减轻,食欲增加。检查:舌淡苔薄白,脉沉濡。化验:尿蛋白(+),血浆总蛋白60克/升,白蛋白38克/升,球蛋白22克/升。拟原方续服20剂。
此后,在原方基础上,根据临床情况略行加减,共服中药百余剂,诸症逐渐好转,唯化验尿蛋白仍维持在(微量~+)。乃以单味黄芪(每日30克)研末吞服。并辅以食养疗法:芡实子30克,莲肉30克,糯米30克,煮粥,每日1次。治疗半年多,尿检蛋白消失,诸症皆愈。
例四:向某,女,18岁,1987年10月就诊。
因浮肿、血尿月余,在某医院诊断为慢性肾小球肾炎,经西药治疗,浮肿消退,唯尿血连绵不愈,遂来就诊。症见面色白,自诉腰酸腿软,不思饮食,小便黄赤。诊其舌淡红少苔,脉细数。化验:尿蛋白微量,红细胞(+++),白细胞0~3。中医辨证属下焦余热未尽,气阴两亏。治以滋肾凉血,益气养阴。
处方:生地黄20克,牡丹皮10克,山药15克,知母10克,黄柏10克,山茱萸10克,地榆12克,西党参15克,白茅根15克。5剂。每日1剂,煎服。
二诊:诸症明显好转,小便较前转清。化验:尿蛋白(-),红细胞(+)。诊脉仍沉细无力。原方加黄芪30克,阿胶15克(烊化)。续服5剂,小便化验正常,精神亦佳,纳食增加。原方续服5剂,以巩固疗效。
例五:谭某,男,26岁,1979年9月3日就诊。
患者患慢性肾炎,反复发作已2年多。1周前腰肋部出现带状疮疹,旋即发热(体温:38℃),全身不适,面目及全身浮肿,小便短少,于9月1日住进某医院。入院后病情进一步加重,恶心呕吐,胸闷气促,尿量更少(24小时尿量仅200毫升),尿色深褐、浓稠。实验室检查:血清尿素氮12摩尔/升,血清肌酐180微摩尔/升,二氧化碳结合力16摩尔/升。尿检:蛋白(++++),红细胞(++),管型(+)。诊断为慢性肾炎急性发作,氮质血症。该院邀先父会诊。诊之,全身高度浮肿,面色晦滞,胸闷气促,泛泛欲吐,舌质暗红,舌苔灰腻,脉象浮弦而数。证属久病肾气虚衰,加以风邪湿毒所伤,致肺失宣降,水道不通,浊邪壅塞三焦。治宜先开泄肺气,利尿泄浊,俾上窍得开,下窍始可通利,继用调理脾肾、补益正气之法。
处方:麻黄10克,连翘10克,杏仁10克,桑白皮10克,茯苓皮15克,陈皮10克,大腹皮10克,半夏10克,黄柏12克,金银花10克,赤小豆15克,生甘草6克。3剂。每日1剂,煎服。
服药1剂,当晚即排尿400毫升,24小时尿量达700毫升。服至第3剂,24小量尿量增至1 200毫升。
二诊:浮肿较前略有消退,发热、呕吐等症消失,仍感腰酸乏力,不思饮食。原方去麻黄、半夏,加黄芪30克,当归15克,丹参30克,防己10克。续服3剂。
三诊:面目及上肢浮肿基本消退,唯下肢仍略有浮肿。实验室检查:血清尿素氮7.8摩尔/升,血清肌酐169.1微摩尔/升,二氧化碳结合力20摩尔/升。尿检:蛋白(++)。舌红略暗,苔白微黄,脉象沉濡。乃改用健脾补肾、益气和血,佐以解毒泄浊之法。
处方:熟附子6克(先煎),生地黄24克,山药15克,山茱萸10克,牡丹皮10克,茯苓15克,泽泻10克,黄芪30克,党参10克,当归12克,赤小豆15克,大黄6克(后下),黄连6克,红参6克(另蒸,兑),三七6克(研末,分2次冲服)。10剂。每日1剂,煎服。
四诊:病情明显好转,浮肿完全消退,精神食欲转佳。诊之,舌淡红苔薄白,脉象细缓。实验室检查:血清尿素氮6.2摩尔/升,血清肌酐159.1微摩尔/升,二氧化碳结合力25摩尔/升。尿检:蛋白微量。仍宗原法。
处方:熟附子6克(先煎),肉桂4克(研末冲服),生地黄24克,山药15克,山茱萸10克,牡丹皮10克,茯苓12克,泽泻10克,黄芪24克,党参15克,当归12克,黄柏12克,丹参15克,牛膝12克。10剂。每日1剂,煎服。
五诊:药后诸症消失,各项化验均已正常,遂上班工作。嘱上方继服10剂以巩固疗效。
例六:龚某,男,43岁,1981年10月就诊。
自诉患慢性肾炎已历10余年,每逢外感或劳累而加重。近1年多反复水肿,难以消退,于1981年9月在长沙某医院诊断为慢性肾小球肾炎、尿毒症。特来求治。症见面色苍白灰滞,眼睑浮肿如卧蚕之状,腹部略显胀大,下肢按之凹陷。自诉恶心欲吐,头昏腹胀,倦怠乏力。诊其舌质暗红,苔白腻,脉象沉缓无力。实验室检查:血清尿素氮22摩尔/升,血清肌酐450毫摩尔/升,二氧化碳结合力13摩尔/升。尿检:蛋白(++),红细胞(+),管型0~1。拟温补脾肾、益气和血论治,佐以解毒化瘀、利水泻浊之品。
处方:熟附子10克(先煎),肉桂4克(研末冲服),山药20克,茯苓15克,山茱萸10克,牡丹皮10克,生地黄20克,泽泻10克,黄连10克,半夏10克,当归12克,三七4克(研末冲服),红参6克(另蒸,兑)。每日1剂,煎服。
另以大黄30克,牡蛎30克,附子15克,煎水(浓煎成200毫升汤液)高位保留灌肠。每日1次(每次保留时间30~60分钟)。
服药及灌肠1个月,全身浮肿完全消退,自觉症状均较前减轻。实验室检查:血清尿素氮10摩尔/升,血清肌酐280毫摩尔/升,二氧化碳结合力20摩尔/升。尿检:蛋白(+)。仍以上方随症加减,共服药百余剂,并间歇配合灌肠疗法(每周1次或2次),诸症明显好转。1982年5月复查:血清尿素氮7.2摩尔/升,血清肌酐172微摩尔/升,二氧化碳结合力22摩尔/升。仍宗原法加减,停止灌肠疗法。患者病情稳定,并于1982年10月上班,做轻微工作。
【体会】 慢性肾炎是一种正虚邪实、病机复杂的病证,与脾、肾的关系最密切,治疗上常采用攻补兼施或标本同治。早期邪实明显,正气尚能耐受,应以祛邪为主,兼以扶正;后期则扶正为主,兼祛余邪。祛邪以不伤正为原则,中病即止,切忌过于克伐;扶正以不滞邪为要务,滋腻助湿呆胃之品宜慎用。本病在诊治过程中,常会碰到一些兼症,如咽部感染、皮肤疮毒等,临床必须急则治标,积极地及早控制这些病变,以助于肾损害的早日康复。
慢性肾炎并发尿毒症是肾炎终末期肾衰竭的表现。由于肾元虚衰,气化不利,不能藏精泄浊,致水毒潴留,壅滞血脉。这与现代医学认为机体功能全面低下、血氮潴留对机体造成损害是一致的。对尿毒症的治疗应立足于补益肾气以治本,活血利水、通腑降浊以治标。根据阴阳互根原理,从滋阴补阳中求治,并在补虚中佐以祛邪。以大黄为主的保留灌肠疗法是通过肾外途径,从胃肠道清除血中氮质的一种方法。大黄有导滞解毒、透泄血中氮质的功效,但口服峻猛,虚体难支,改变给药途径,配入灌肠方内,峻药缓用,对体虚不任服用通腑攻下药者尤为合适,能起到峻药缓投、祛邪而不伤正的效果。
近10余年来,由于透析疗法和肾移植术的应用,治疗尿毒症有了很大的进展。但由于各种条件的限制,加之部分患者不适于做透析和肾移植,仍必须寻求其他治疗方法,以保护残存的肾功能。而中医治疗对氮质血症有较明显的疗效,对大部非终末期尿毒症患者症状的缓解及血尿素氮的下降亦有相当的作用。尽管目前疗效尚不太令人满意,但确实起到了缓解病情、使肾衰竭进展延缓、延长患者生命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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