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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虚标急,攻补兼施当随证

时间:2023-04-3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因咳嗽3个月,气短、心悸加重,于1963年12月28日急诊入院。改服前方2剂后,表证已解,无心悸气短、胸痞等证,已能起床活动,欲思饮食。针对这一病机,必须以真武汤为主方,再适当配合治水三法随证施治。本例虽病已危重,但因辨证准,选方当,在未用洋地黄的情况下控制了心力衰竭,说明中医对危急病证的抢救是可行的。诊断为肺源性心脏病,心力衰竭。因感冒致咳喘发作,痰多黏稠,肢肿,尿少,心下痞满,腹胀不适。

案5 董女,56岁。

因咳嗽3个月,气短、心悸加重,于1963年12月28日急诊入院。20余年来,常咳嗽气喘,但能自行缓解,尚能参加劳动,曾多次就近医治而未效。近五六年来,咳发渐频,甚则卧床不起,入院前3日更重,咳嗽气急,吐白色泡沫痰,不能平卧,夜间阵发性咳嗽日重一日,食减,上腹胀,渴不欲饮,故来本院诊治。既往史:30年来颈部有块物逐渐增大。体格检查:端坐呼吸,面潮红,无发绀。T36℃,BP 180/120mmHg,颈静脉怒张,甲状腺呈结节状肿大,质中等度硬,两肺布满干性啰音,心尖搏动弥散于左第五、六肋间锁骨中线外3cm,心界向左扩大,心率180次/分,律齐,心尖区闻及轻微吹风样收缩期杂音,主动脉第二心音亢进,腹软,肝右肋下5厘米,中等硬度,脾未触及,腹水(—),下肢凹陷性浮肿。经各项检查,诊断:高血压性心脏病,Ⅲ度心力衰竭,甲状腺腺瘤,双侧胸腔积液。肾者气之根,命门之所在,下元不固则气不摄纳,动则喘息更甚,肾阳衰则水无所主,水气上凌心肺致肺气失降。而症见喘咳心悸,不得平卧,溲少肢肿说明心阳亦衰。正如《素问•逆调论》所云:“不得卧,卧则喘者,是水气之客也。”故法当温阳行水,养心宣肺,宜壮元阳,消阴翳,逐留垢,降水逆,以求心阳得振,肾气得纳,肺气得宣,用真武汤、生脉散、越婢加术汤化裁治之。痰湿郁结,肺气不宣,心阳不振,先予真武、越婢、生脉加减。处方:鲜白茅根60g,党参18g,生石膏、云茯苓各15g,杭白芍、麦冬各12g,黑附片、生姜、甘草、白术各9g,五味子6g,麻黄4.5g,大枣(擘)6枚。配以吸氧,2剂后,喘咳气短悉减,眠好,夜间阵发性呼吸困难发作减轻,但仍胸胁满闷,血压170/120mmHg,前方加入活血理气及镇摄之品(龙牡各15g,苏木12g,枳壳6g)。

入院后第19天已不喘,活动如常,心率减为90次/分,一般情况较好,仍有胃脘作胀,头痛,心下痞硬,血压180/130mmHg,故改通阳宣痹,利湿化痰。全瓜蒌、桑寄生各30g,薤白、半夏、云茯苓、竹茹、丹参、杜仲、牛膝各12g,陈皮9g,枳实6g。服2剂后,患者又感冒,头痛项强,胁下苦满,改用和解之剂(桑寄生30g,葛根18g,钩藤、白薇、菊花、柴胡各12g,半夏、杭白芍各9g,枳壳、甘草各6g)。

改服前方2剂后,表证已解,无心悸气短、胸痞等证,已能起床活动,欲思饮食。胸部X线摄片:心影较前缩小,肺部瘀血征减轻,胸腔积液消失。肝由肋下5cm缩小为2cm,心率75次/分,律齐,心力衰竭已控制,出院返家。

原按:依据多年治疗各种心力衰竭的体会,并逐渐摸索其方法,提出以真武汤为主方,适当配用“治水三法”的治疗原则。《素问·汤液醪醴论》提出的“开鬼门”“洁净府”“去菀陈莝”治水三法,对控制心衰有一定意义。所谓“去菀陈莝”是指疏通血脉中之陈腐瘀积,使血流畅通;“开鬼门”是指宣肺发汗,以开上窍;“洁净府”是指泄膀胱之尿,以利下窍。去菀陈莝、开鬼门、洁净府三管齐下,本当水去而肿消,岂知消而复肿,其故何在?盖因水肿之为病,虽然在水,而根本矛盾是由于心功能不全所造成。去菀陈莝、开鬼门、洁净府只是治水之标,但水消而复肿,所以必须以强心温肾利水之真武汤为主,辅以上述利水三法,心肾同治,方能水消而不复肿,以符合治病必求其本之意。由于心力衰竭而出现的肺淤血、肝大、水肿等,皆提示心阳虚衰,肺气壅滞,升降失调,血瘀不畅,水不化气。针对这一病机,必须以真武汤为主方,再适当配合治水三法随证施治。本例虽病已危重,但因辨证准,选方当,在未用洋地黄的情况下控制了心力衰竭,说明中医对危急病证的抢救是可行的。

案6 刘女,46岁。

1964年4月15日入院。浮肿已半年,2周来加重而入院。患者于1962年春节感冒后,开始咳嗽气短,腿肿木胀,用西药渐瘥,但常心悸,2个月前始症加重,动则心悸气短,下肢渐肿,心下痞满,痰白难咳,溲少。有慢性咳嗽史6年。查体:端坐呼吸,颜面浮肿,唇轻度发绀,颈静脉怒张,心界向左稍扩大,心率100次/分,律齐,二尖瓣区可闻及Ⅱ级吹风样收缩期杂音。胸部叩诊高清音,两肺满布细湿啰音。腹稍膨隆,移动性浊音(+),肝右肋下可触及2指,剑突下4指,中等硬度,下肢凹陷性水肿Ⅲ度。X线胸片:右心室段显著延长膨隆,两肺广泛性索状及斑片状模糊阴影。心电图为肺型P波。诊断:慢性气管炎、阻塞性肺气肿、慢性肺源性心脏病,心力衰竭Ⅲ度。中医辨证:心肾阳虚,痰湿阻遏,肺气壅塞。宜温阳宣肺,豁痰利湿,真武汤加开鬼门法治之。白茅根30g,桑白皮15g,云茯苓、生石膏各12g,大腹皮、杭白芍、白术、生姜、杏仁各9g,附子6g,麻黄3g,大枣(擘)5枚。上方服3剂后,尿量显增,每日达1500~2200ml,下肢浮肿显退,服至第6剂后,仅小腿略肿,咳嗽减轻,故上方加宽胸理气之厚朴、陈皮各6g。服第7剂后浮肿全消,心率减慢,两肺底部可闻及湿性啰音,考虑仍有胸闷咳嗽气短,去茅、朴、桑皮,加炙紫菀9g,止咳降气。又5剂咳止,仅微喘,心下稍有痞满,续以厚朴麻黄汤清肺泄热,豁痰平喘。1周后,诸症均除,心率83次/分,纳便调,出院。

原按:本例为慢性肺源性心脏病,Ⅲ度心力衰竭,中医辨证属心肾阳虚、肺气不宣,采用真武汤合越婢汤施治(即真武汤加用开鬼门法),亦未用西药洋地黄而控制了心力衰竭。洁净府法之用,意在行水利尿,使水行肿消,其作用在肾。若右心衰竭,腹水、严重小便不利,五苓散加车前子(包)15g,沉香、肉桂(后下)各9g。此为真武汤加洁净府法。此法的变通方是消水圣愈汤(即桂枝汤去芍药加麻黄附子细辛汤与知母,亦可酌情加防己等)。

案7 张男,54岁。

咳喘已5年,近2周来咳喘、气短肢肿、腹满,不能平卧,而于1961年11月6日急诊入院。诊断为肺源性心脏病,心力衰竭。经用中西药后心力衰竭控制。因感冒致咳喘发作,痰多黏稠,肢肿,尿少,心下痞满,腹胀不适。查体:重病容,息促不能平卧,唇发绀,两肺中下部闻及湿性啰音,心率100次/分,律齐,心界略向左扩大,肝右肋下1.5cm,剑突下6cm,腹部膨隆,有移动性浊音,下肢可凹性浮肿,脉弦滑数,苔白腻。心电图示:顺时针转位,低电压,右心室肥厚征。X线胸透:肺气肿,胸膜增厚,右心增大。诊断:慢性气管炎,阻塞性肺气肿,慢性肺源性心脏病,心力衰竭Ⅲ度。中医辨证系心肾阳虚,痰湿阻滞,以消水圣愈汤,温阳利水、蠲饮化湿。防己12g,桂枝、甘草、黑附子、知母、生姜、杏仁各9g,麻黄4.5g,大枣(擘)6枚。服药后尿量增至每日1500ml以上,最多达3300ml,水肿渐消,咳喘吐痰减轻。

住院第13天时,水肿显著消退,腹水征转阴性,仅小腿微肿,体重由入院时71kg减至59kg,遂改益气养心、清肺化痰剂。小麦30g,党参、麻黄各15g,麦冬、茯苓各12g,杏仁、甘草、生石膏各9g,五味子、远志各6g。

3剂后咳喘虽减,但尿量显著减少,浮肿复甚,继用消水圣愈汤并加入茯苓、车前子(包)各30g,尿量再显增多而浮肿消退,咳喘亦减,神纳均好,心率84次/分,临床表明心力衰竭已控制。

原按:本例为肺源性心脏病,Ⅲ度心力衰竭,中医辨证属心肾阳虚、痰湿阻滞,采用温阳利水法,主要选用消水圣愈汤,未用洋地黄而于第13天控制了心力衰竭。

关于配合去菀陈莝法的运用。《内经》始提出去菀陈莝法,其意大致为日久为陈,瘀积为菀,腐蚀为莝。去菀陈莝应指为散瘕通络、活血化瘀之意。作用部位在脉。鉴于心力衰竭的发绀、肝大、静脉压增高等皆可提示有瘀血征象。心衰、瘀血多伴有水肿,正是“血不利则为水”的明证。尤其《金匮要略》所提出“血分、气分”概念,对我们颇有启发。其所述血分一证,有两种情况。其一为血气虚少,其二为阴浊壅塞。临床观察到充血性心力衰竭表现的症状,可用阴浊壅塞去理解和认识。如胸闷气憋、喘咳有余之象,以及肝脾大、心下痞满等。充血性心力衰竭的治疗,须在真武汤强心扶阳基础上佐以桃红四物汤去生地黄加藕节、苏木等药以去菀陈莝。

案8 王男,45岁。

自1959年起4年来心悸、气短反复发作,近半年因症加剧,于1963年12月入院。1959年因感冒发热,致呼吸急促,不能上楼,经住某院治疗,当时血清康华氏反应阳性,结合临床症状,诊断为梅毒性心脏病。经治疗好转,出院后仍能工作,但上楼及活动增多仍见心慌气急。至1960年7月在开会中突现严重心慌、气短,下肢水肿,又入院治疗,诊为心力衰竭,经洋地黄和中药治疗好转。后心力衰竭又发作2次,均在入院后用洋地黄控制。近半年来上述症状渐重,常在安静状态下现心悸气短,不能平卧,夜间阵发性呼吸困难,食少,便溏,日3~4次。各种体格检查、化验指标略。西医诊断:梅毒性心脏病,主动脉瓣关闭不全,心房颤动,充血性心力衰竭Ⅲ度。中医辨证:据病人心悸气短,喘不得卧,脉促而弦,舌润无苔,证属心肾阳衰,肺气失宣。宜温阳纳气,清肺定喘。真武汤配开鬼门法。处方:党参30g,杭白芍、麦冬各12g,附子、白术、杏仁、甘草各9g,麻黄、五味子各6g。

服上药2剂后,已能平卧,夜间阵发性呼吸困难消失,心悸亦减,故停曾连服3个月之久的洋地黄毒苷。入院后12天好转,惟胸闷气短明显。此乃心阳不振,气机阻遏,宜通阳宣痹,改瓜蒌薤白半夏汤合真武汤续服。入院5个月,又感冒,心力衰竭复作,并肝区痛苦难忍,肝大仍无明显变化,喘咳心悸,汗出涔涔,即改用益气养心,去菀陈莝法配合玉屏风散。处方:浮小麦30g,生黄芪24g,郁金、延胡索各15g,当归、桃仁、红花、防己、生晒参(先煎)各9g,小茴香、白术、防风各6g,官桂4.5g。

守方月余,症显好转,可下床活动,无明显心悸、气短、咳喘,肝缩为3cm,脾缩为可触及,腿肿全消,说明心力衰竭得到控制。

案9 游男,24岁。

3年来心悸气短,近7个月症尤甚,1964年4月29日入院。于1960年查体时,发现有风湿性心脏病,当时无自觉不适,仅在重体力劳动后稍觉心悸,未曾治疗。1961年来,渐觉纳差,脘腹胀满,活动后心悸气短明显,同时下肢浮肿,遂于1962年在某医院诊断为风湿性心脏病。经治病情仍反复,近因病情加重而来本院就诊。各种体格检查、化验指标略。诊断:风湿性心脏病,二尖瓣狭窄伴关闭不全,心房颤动,心源性肝硬化,心力衰竭Ⅱ度。中医辨证:心肾阳虚兼瘀血,而症见心悸,脉结代;因夹血瘀,可见舌唇紫暗;因胸阳不宣,肺失肃降,故胸闷气短胸痛;心脾阳虚,肾阳不足而现尿短,下肢浮肿。曾选用炙甘草汤、五苓散、真武汤、联珠饮、消水圣愈汤等,未好转。再斟酌心下痞硬,舌暗红,面黧黑少华,脉结代,便少等见证,当属辨证无误但方有不逮,故改用真武汤治本,合去菀陈莝法治标。处方:杭白芍、白茅根30g,云茯苓18g,白术15g,当归、红花各12g,附子、生姜各9g,肉桂(后下)、沉香(后下)各6g,藕节10枚。

5剂后尿由300~500ml/日,增至1300~1700ml/日,心力衰竭明显好转,后因附子暂缺,病现波动,经继用原方,又日趋好转。出院时情况尚佳,活动未见明显心悸,无咳喘,能平卧,腹水征(-),浮肿消失,肝缩小为右肋下3cm,说明本次心力衰竭又得到控制,心电图仍提示心房颤动,出院后继续就诊。

评述:上述9案均属心脏重难病症。除案1、案2、案3系心肌炎外,其余6例均属肺源性或风湿性心脏病,其中5例已进入中重度心功能不全阶段,无疑属危重症范畴。赏读赵老整个诊治思路与辨证施方过程,笔者似有如下所悟。

1.从案治中不难看出,赵老每遇到错综复杂、虚实难辨的疑难病症时,总能凭借自己的真知灼见、明辨之功,作出十分准确的诊断。他别开生面地指出:“初起之证曰主证,及于全身之证曰副证,两者统名曰定证(或固有证)……定证以正型出现者曰正证,以变型出现者曰奇证……能识主证者必能预治未发之副证,能断正证者,必能预防未发之奇证。能治奇证者,必能兼治未发之正证。”我们若能对赵老此番高论真正做到心领神会,准确无误,想必每当临床遇到疑惑不解病证之时,定能使你疑团顿开,成竹在胸,而“不为浮云遮望眼”了。

2.慢性肺源性心脏病或风湿性心脏病尽管临床表现各异,且其并发症一旦发生,症状更是“花样”百出,似乎难以抓住主证而一举“出击制胜”,然赵老深谙仲景心法,严格遵循“有是证用是法(方、药)”“方证对应”的中医诊疗原则,对仲景方运用娴熟、精准,可谓达到炉火纯青之境。兹对赵老所喜用的真武汤和越婢汤两则经方与“治水三法”作一解读,以求方家教正。

(1)张路玉在《伤寒绪论》中对真武汤所论,一新耳目,启发尤多。曰:真武汤方本治少阴水饮内结,所以首推术、附,兼茯苓、生姜运脾渗湿为要务,此人所以明也。此证虽曰少阴本病,而实缘水饮内结,所以腹痛自利,四肢痛重,而小便反不利也,若极虚极寒,则小便必清白无禁矣,安有反不利之理哉!则知其人不但真阳不足,真阴亦已素亏,若不用芍药顾护其阴,岂能胜附子之雄烈乎?笔者认为,张氏所作方解,透达明晰,令人叫绝!

经方名家黄煌教授认为:真武汤主治以皮肤水肿为突出症状的“水气病”,如慢性充血性心力衰竭、慢性肾小球肾炎、慢性肾功能不全、肾上腺皮质激素不良反应、甲状腺功能低下等出现的“阳虚水泛”等证,它如梅尼埃综合征的内耳迷路水肿、肝硬化腹水、胃下垂的胃液潴留、慢性盆腔炎的盆腔积液及带下过多、风湿性关节炎的关节腔积液、肾盂积水等“水溢停留体腔”类病证,只要表现为“阳虚水溢”证型亦可选用本方。明确指出了该方的适应证(方证),对临床颇具实用价值。

伤寒大家陈瑞春教授指出:真武汤以附子温肾阳(宜用制附片,且宜久煎),苓、术温脾阳,白芍阴柔以制附子之燥,合生姜和营卫……(适证)加入参、芪,使全方变成温阳益气利水,较之原方更为完善;加入桂枝合成苓桂术甘汤,则使温通功效大增,适用于水泛上焦的种种病证,疗效更为显著(《伤寒实践论》)。可谓要言不繁,一语点睛。笔者37年前(就读上海中医学院期间)就以苓桂术甘汤加味治水泛上焦之“痰饮证(肺心病)”一例,至今仍记忆犹新,故忆录之。男患查某,56岁,安徽怀宁人,农民。1974年正月初三邀诊。慢性咳喘5年,加重2个月,躺卧床上,不能下地,面苍形削,咳喘息促,痰多色白、黏滑带泡沫,胸闷心悸气短,脉结代,舌发绀。听诊两肺满布干湿啰音、痰鸣音,心率120次/分,律不整。拟诊痰饮(肺心病),予苓桂术甘汤加蒲公英、鱼腥草治疗。3剂后,症减过半,病人竟拄拐步行2华里来诊,家人与村民皆叹为奇,本人也第一次领教到中医之神奇,遂处原方7剂。因寒假结束我返校,嘱其如无新的变化,可按原方巩固治疗2~3周。经随访,服药后病情一直较稳定。3年后病故。当时我并无经方的概念,只是在课本上学到了一句仲景论语:“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又记得老师曾说过,蒲公英就是青霉素,鱼腥草等于链霉素。

(2)越婢汤现代临床主要用于“以上半身肿”为主证的疾病,如急性肾小球肾炎初期、肾病综合征、肾盂肾炎、妊娠期水肿等,即仲景原文所谓“风水”。高学山认为:“本水湿二候,轻易不得见汗,故有肿胀沉重等症……但以镇重之石膏,监麻黄之发越。而托以甘浮之甘草者,令趁其自汗之机,而微助之。则阳气动而运水外出者,正使水气载风而尽去。”显而易见,案4(肺心病)所用越婢合真武汤治疗,正是赵老善用经方的见证。

3.从案中不难看出,赵老不仅思接仲景,擅用经方,同时对《内经》理论亦潜研深磨,理解透彻,并有创造性发挥。如他将《素问·汤液醪醴论》提出的“开鬼门”“洁净府”“去菀陈莝”治水三法用于“水气病”(心力衰竭)的治疗,既遵“急则治标”“间者并行,甚者独行”“标本兼治”的岐黄之理,又合仲景所创“随证治之”之则,展示了赵老临证功力之深厚。

4.赵老所治5例“水气病”(心力衰竭),有曾使用洋地黄控制后心力衰竭又发作而用中药奏效者,亦有始终未用洋地黄而单用中药控制者。因此,我们不得不思考:中药对心衰之类病证是否具有其他医学不可替代的独特作用?中药抗心力衰竭的具体适应证和禁忌证是什么?其证效关系与量效关系如何?笔者回顾所治2例典型病例,深感其中奥秘大可值得探究。

案1 陈某,男,56岁,浙江永嘉人,老中医。1992年信函求诊。称3年前患心肌梗死、心力衰竭,经救治脱险,但此后体质大衰,1年前又患脑梗死致半身不遂,身寒彻骨,虚汗淋漓,饮食显减,不欲饮水,自觉阴囊寒冷如冰而紧缩,脉微欲绝(自己描述),卧床不起,挪动数步则汗出如雨,气短濒死。函告以大剂四逆合参附龙牡汤加熟地黄、黄精等(附子用50g,因受柯雪帆老师《疑难病症思辨录》和吴佩衡有关文章启发,当时我并无“经方”意识)。10天后来信喜告:服1剂翌晨即感阳回肢暖,虚汗顿减,体力显增。3剂后症减四成。连服10天,向愈八成。问下一步如何治疗,嘱效不更方,原方再服10剂。随后以原方略事调整,连续服用半年,恢复工作。再以丸剂巩固治疗2年,开始连续服用3个月,后间断服之。随访至今,身体健康。

案2 徐某,男,58岁,安徽萧县农民。2011年4月21日初诊。慢性咳嗽20余年,近5年中曾发生双下肢水肿伴气短、乏力、咳嗽、纳减3次,均经当地医生短期治疗而愈。20天前在外地打工期间,因劳累加之睡地下室而受凉,发高热、咳嗽、纳减、乏力,双下肢水肿,遂返家接受本地乡村医生西药治疗,并用中药:黄芪30g,车前子、金银花、葶苈子、紫苏子、瓜蒌仁、连翘、党参、桑白皮、川厚朴各20g,桂枝、半夏、地龙、砂仁、鱼腥草、甘草各10g,5剂。后渐次调整。共18天,但病情日重一日,濒临危殆,经治医生无奈语之曰:“这次我没有办法了,你赶快另请高明吧。”期间,巧遇本书编委、湖南中医药大学二附院急诊科主任毛以林教授在患者之女读书的云南中医学院讲学,而又恰恰讲到心力衰竭的有关内容,徐女听后当即将父亲的病情相告,并请求毛教授予以诊治。毛教授得知患者系安徽人,遂建议他找笔者治疗。刻诊:神志清而精神萎软,面色萎黄,面目虚浮,唇发绀,苔水滑、舌质淡胖而紫,桶状胸,两肺满布干湿啰音,心率88次∕分,心律尚齐,颈静脉怒张,腹饱满、漫肿状,肝于肋下4横指,质地坚硬,触痛,双下肢水肿发亮。食欲虽无显减,但食后则腹胀不适而不敢吃饱,虽每天用利尿药,但病程中体重却渐增加10kg。血压80~90∕60mmHg;心电图示:窦性心律,心电轴严重右偏;胸部X线片示:肺部感染,肺心病征象;B超示:肝淤血征象。血象、肝功能、电解质等均属正常范围。中西合参,诊断为“水气证(水气凌心射肺,泛溢肌肤,停聚胃肠)”。西医诊断:心力衰竭(重度);肺部感染。急予大剂真武合苓桂术甘汤加芪、参、苈(其中制附子30g,生黄芪100g,葶苈子20g)温阳益气利水,从本治之,以图药力直达病所,5剂;头孢哌酮钠舒巴坦钠2.0加入100ml生理盐水中静脉输入,日2次,左氧氟沙星0.4静脉输入,日1次,654-2注射液20mg加入250ml糖盐水中静脉输入,日1次。治疗首日尿量较前略有增加,自觉稍舒适,第2天尿量依然稍增,精神好转,唇舌紫色略减,第3天654-2加至30mg,下午查房,见舌紫已减八成,面部浮肿显减。第4天停用头孢哌酮,加用呋塞米60mg于糖盐水250ml中静脉输入,口服螺内酯20mg,当天尿量骤增,下肢水肿略减。翌晨7时许病人令其子发信息喜告:全身水肿全退,仅双足仍肿,体重减5kg,精神大振。停输注呋塞米,改口服20mg,氢氯噻嗪25mg,均1日2次。第6天体重又减4kg,几无所苦,喜不自胜。停用所有输液,654-2亦改为口服,每次10~15mg,1日3次。中药原方附子改为50g,5剂。第7天体重又减1kg,双足肿胀略减。第8天7时出院时又喜告双足肿胀全部消失,已能穿皮鞋(发病后渐不能穿)。回家后遵医嘱服小量中药汤剂善后。至今已4个月,无任何症状出现,自觉如常人。

回顾此案,思考有三:①中医治病取效之关键在于“方证相应”,该患者病初亦接受中药治疗达18天之久,药方组成与病症似亦合拍,但为何毫无寸效而病情日重?恐怕主要是处方时受到现代西医理论“见炎抗炎,见肿消肿,见咳止咳,见虚补虚”等惯性思维的左右,而背离中医“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的基本原则,未能领会中医的“辨证施方”与西医的“执方治病”有本质区别,“方证”具有严格的适应证、禁忌证,方药必须遵照原方构成比,即使加减也要“据证而变”,不可随心所欲。真武与苓桂剂治“水气证”(心力衰竭)既是仲景所创,又已得到现代临床无数病例的证实,对此,应该引起中西医学界的重视。②《素问・标本病传论》指出:“先病为本,后病为标”,凡是先病而后出现各种寒、热、逆乱、泄泻等症者,治其本(先病),或者先见上述诸症而后生病者,亦治其本(先症),惟有“先病而后生中满者治其标”和“小大(便)不利治其标”。该患者的治疗经过进一步加深了笔者对此段经文的理解,其水肿证缘于心肾阳衰,亦即阳衰为本,同时,“小大(便)不利治其标”的反意就是“无‘小大(便)不利’”就不应治其标而应治其本。真武与苓桂剂之所以用后效如桴鼓,恰恰说明它符合治本之道。前医所施只能属于对症状(标证)之治,而治标不治本之结果就可想而知了。③笔者凭着曾担任海军急救医学专业委员会秘书长的经历,对莨菪类药在急救医学方面的应用有所体会,故在治疗该病人之始就立即用上山莨菪碱(654-2),而且仅用2天就加量,从结局看达到了预期效果。研究认为,莨菪类药治疗心力衰竭是我国首创。自20世纪60年代初期用于抢救小儿感染性休克合并心力衰竭以来,现已广泛用于心力衰竭、肺水肿等的治疗。有学者报告,以山莨菪碱10~20mg加入5%~10%葡萄糖液250ml静脉滴注,每日1次,治疗肺源性难治性心力衰竭(RHF)92例,结果:显效68例,无效4例,死亡1例,总有效率94.8%。对照组(常规综合治疗)88例,显效21例,无效19例,死亡6例,总有效率71.5%(p<0.01)(临床荟萃,1989;4(7):296)。笔者认为,作为现代中医,在全面继承和努力发扬传统中医学的前提下,应将致力掌握与科学运用现代医学理论与技能,洋为中用,推陈出新,以更好地为患者解除疾苦,视为时代赋予我们的历史使命!

(江厚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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