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脾调胃补后天

刘老治疗神经衰弱非常强调健补脾胃。其意一，由于“脾胃乃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而心主血、藏神，脾统血、主思，思虑过度极易损伤心脾，脾虚则气血生化不足，心失所养而神不能内藏，出现一系列心脾两虚的证候。故刘老治疗神经衰弱强调健补脾胃，脾健则气充血足神旺，他常用人参、白术健脾补气。历代医家都非常重视益气养血安神之法，因人参可大补元气，用人参益气生血治疗失眠首见于《伤寒杂病论》，其后，《千金方》中便出现了大量含有用人参治失眠的方剂，如大远志丸、人参丸、大酸枣汤等。其意二，“五脏六腑皆禀气于胃”“胃气壮，五脏六腑皆壮也。”故调理脾胃不仅可治脾胃本身疾病，且在治其他病时，亦只有脾胃功能健全，受纳运化功能正常，方能将药力输至病所，更好地发挥药效。其意三，本病虚证为多，多用滋补法施治，而滋补之品多腻而难化，如补而不化则易致胀满，故刘老在治疗神经衰弱时，多喜用白术、砂仁、木香、生鸡内金等健脾调胃之品，使脾胃健运，补而不滞。几乎所有病案均有这几味药，至于伴有脾胃症状者，这些更是必用之品。

案2　调理脾胃案　沙男，23岁。

1957年7月10曰初诊。1年来经常失眠多梦，头痛目涨，眩晕眼花，记忆力减退，注意力不集中，有时心悸惊恐，烦躁，食欲不振，时有腰腿酸痛，四肢无力，麻木。身高，体胖，面色黯黄，舌苔白，微厚，脉弦细，沉取虚弱。辨证：心脾不足，肝阳偏盛。治法：养心健脾，清肝潜阳，祛风豁痰。处方：酸枣仁（生熟各半）46g，生珍珠母30g，柏子仁（炒）、豆豉、朱茯神、天麻、生鸡内金各12g，苍耳子、全蝎（去刺）、生龙骨、炒槐实、山栀子、木香、白术各9g。天竺黄、琥珀各1.8g，人参1.5g共为细粉，分2次冲服。

8月7日二诊。服药10余剂，睡眠好转，梦减少，心悸、头涨、眩晕、烦躁等症均有减轻。但仍感头昏，肢体麻木。脉象缓和，沉取仍弱。原方去槐实、豆豉，加葳蕤（炒）12g，海藻12g，谷精草9g。

8月21日三诊：服药10余剂，每天可睡眠7小时左右，头晕眼花、烦躁、心悸惊恐等症明显减轻，食欲增进。脉象同前。嘱原方继服，以资巩固。

评述：此例青年男性失眠多梦，时伴惊恐烦躁等神气不守之症。刘老断为心脾不足，肝阳偏盛，本虚标实之候。《内经》云：“少火生气、壮火食气。”肝脾同居中焦，虽有肝肾同归下焦之说，但临证之时，每宜肝脾同辨。《金匮要略》云：“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肝胆火旺克伐脾土，壮火食气则中焦气弱，故食欲不振。虽体胖，实为形盛气虚之候。壮火扰心则心神不宁，若失神守，故时有惊恐烦躁之候。刘老治疗不寐，常不为标实之证所惑。辨证时皆细询患者年龄、体质等，以利抓住病人本虚之候，以补不足，损有余，使邪去正安。若“按寸不及尺，握手不及足”“相对斯须，便处汤药”“夫欲视死别生，实难为矣”。故对失眠患者，读者尤当学习刘老四诊（尤其是详细问诊）的经验。

刘老非常重视益气养血安神之法。因气虚易致脾失健运，气血生化不足则心神失养，“胃不和，则卧不安”，故本案用人参大补元气，合白术益气健脾生血，与酸枣仁同用，益气安神极佳。另琥珀有活血安神之功，天竺黄能清化热痰，人参与二药同用，也是以扶正为先，辅以祛邪。刘老通过对数以万计不寐患者的诊治，总结出对此类病人必须重视中焦乃气血之源、气化之枢、痰火之根的机制，若元气自虚而中焦不运，则必导致水谷生痰，夹虚火而上扰心神，故虽有时患者并无体胖痰多、形盛气虚之候，仍需佐以健脾养胃、清热化痰之品。再者，在补益剂中加入白术、木香、生鸡内金、天竺黄等健脾化痰消食之药，能助消化吸收，标本兼治，辅佐以精神调摄，故能效如桴鼓。刘老时时保护正气的辨证思想与张仲景顾护胃气实出一源，其通常达变、灵活辨证的方法可为后世医家之楷模。

方中用天麻，并非仅为清肝祛风，定眩晕，消麻木，乃还取其可祛痹治腰腿酸痛的作用。考槐实即槐角，为豆科植物槐的果实，苦寒，《本经逢原》曰其“益肾清火”，古贤更有言其能疏肝经风热者，刘老以其配方中，有助安神平眩晕。

上海医家黄文东对脘腹冷痛、夜寐不安、时作惊悸之症。每以调理中焦为先，脾肾兼顾，用四君、四神之辈，再辅以交通心肾之法。对“胃不和则卧不安”之候，主张用药要避免过于苦寒或香燥，主张存得一分正气，便留得一分生机。尤其对久病失眠患者，主张交通心肾之法需贯彻始终，尤需时时顾护胃气。天津名医周乃静运用归脾汤加枸杞子、何首乌养心健脾，治心脾两虚型失眠，症见多梦失眠或入睡困难，以致次日终日困乏，疲惫不堪，面色不华，唇舌淡，苔薄白，脉弱大无力者，疗效颇佳。四川名医李斯炽运用二陈汤加减治疗气虚痰滞型失眠症，症见夜眠困难，周身乏力，痰涎壅盛，舌淡苔滑，寸脉较弱者每获佳效。实皆在于助中焦气化之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