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方遵经时并重

治疗脾胃病，程氏往往能单以经方而获效。若遇症状纷繁、寒热夹杂之疑难痼疾，他又善将经方、时方合用，并结合异病同因、异因同病等遣药定方，终获效机。

案3　夏女，成年。

1970年2月13日初诊。呕吐昨起己8次，甚至呕清水。心悸，夜不安寐，脉弦滑，苔腻而润。拟苦辛酸泄化之。淮小麦15g，云茯苓、炒竹茹、仙半夏各9g，广陈皮4.5g，淡干姜、炒枳实、花椒炭各3g，川雅连1.8g，炙乌梅1.5g。

二诊，昨投苦辛酸泄化之法，1剂而呕吐即安，夜眠亦稳。再用原法佐以和胃，俾得安谷。上方去乌梅、花椒炭加白秫米6g（包煎），炒香谷芽12g，炙甘草1.5g。

原按：本例用经方乌梅丸合《千金方》温胆汤法，泄胆和胃，降逆止吐，略佐养心之品，一剂而安。程老在重视扶脾阳的同时，更注意清养胃阴，如以清养胃阴法治嘈杂案。程老常用反佐法，如本方黄连与干姜、花椒、半夏相配，以辛为主，苦是反佐；乌梅与干姜、花椒、半夏为配，也是以辛为主，酸是反佐。本例呕吐清水，脉滑苔腻，虽胃中有痰浊，尚未化燥伤阴，故以温中止呕为主。频频作呕，脉弦，可见胆火上逆，急迫不安。黄连、乌梅除反佐以制约辛热外，苦能泄降，酸主收敛。至于心悸不能安寐，程老则辨为胆气逆、胃不和之故，所以本方只用淮小麦一味，以养心气，治疗重点在胆、胃。

评述：呕吐临床常见有胃寒、胃热、伤食、痰浊四种。本例呕吐频作，甚至呕清水，心悸不眠，苔腻而润，脉弦滑。乃胃寒兼痰浊之呕吐。《内经》曰“辛甘发散为阳，酸苦涌泄为阴。”故程氏用苦、辛、酸、泄、化之法，反佐治之，一剂而安。乌梅丸为仲景治疗蛔厥及久痢之症的要方；温胆汤为理气化痰、清胆和胃之剂，正如罗东逸论温胆汤“和即温也，温之者，实凉之也”。可见该方治胆胃不和，痰热内扰，虚烦不眠，呕吐呃逆之证颇妙，与乌梅丸相合，治夏女因寒热不和所致呕吐恰到好处。另温胆汤还可通过清化痰火收安神定悸之功，故二诊夏女睡眠亦稳也。若非对方剂之功效了然于心，并经临床大量验证，焉能收此一石二鸟之奇功。

一些病程长变化快的危重大证，程老常能根据病情，或先用经方后用时方，或先用时方后用经方；或先经方时方并投，待病势缓解后，改用时方收功。

案4　姚男

于初春感邪，病仅5日，却寒热高亢，得汗不解，头痛颇剧，胸闷泛恶，腹泻肠鸣，苔腻口苦，脉浮濡滑数。此为“春温之邪夹湿滞内阻，肠胃运化失常”证。甘露消毒丹（包煎）15g，金银花炭、清豆卷、滑石各12g，朱赤茯苓9g、焦栀子、泽泻各6g，煨葛根、制半夏、酒黄芩各4.5g，银柴胡、薄荷（后下）各3g，姜黄连1g。二、三、四诊均随证略予损益。

五诊：患者寒热退后，神萎气怯，头眩仍甚，胸闷纳呆，口淡而干，便通而燥，溲黄渐清。此“治余邪只须用轻扬之品，治里湿亦只用芳香轻宣，无须再用重药，耗散体力”，改予《温病条辨》的三仁汤与桑菊饮复方缓调以收功。

原按：该方取栀豉汤、小柴胡汤疏表治发热胸闷；用葛根芩连汤清阳明经腑，以治高热便泄；用泻心汤开泄湿热，治其泛恶；佐用辛凉解表，宣发头面风热以治头痛；佐以淡渗之药清利湿热兼实大便。故3天即热退、泻止。

评述：葛根芩连汤原为《伤寒论》治表邪未解又夹里热下利的代表方。姚男显为感触风湿，故程老宗叶桂“开肺气治风湿泻，温中阳治寒湿泻，利小便治暑湿泻”之旨，将其与茯苓、泽泻、滑石共用，并又伍入甘露消毒丹，经、时方并投，不仅使泻止，且消化道的胸闷、泛恶等症亦随之而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