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细节决定成败,一次小事件都可能决定事态好坏
钢轨制造厂解决一次罢工的方式很有趣。这次罢工,又是一个部门的人暗地里自发联合起来,要求在年底加薪。那一年的业务非常不景气,其他一些钢铁制造厂的工资甚至都在不断削减。但是,这些人经过数月的密谋,宣称如果不加薪,他们就要停工,并且会坚持到底。在我们的竞争对手都削减工资的情况下,我们是不可能加薪的,工厂最终停产了。工厂的每个部门都被搅进这次罢工事件,我们彻底陷入了困境。
我赶到匹兹堡,惊讶地发现高炉已经熄火,而这是违反协议的。那天上午,我要求召见那些人,却只见到一张纸条,上面说这些“离开高炉的人希望明天见我”。这真是一次很好的欢迎啊!我的答复是这样的:“不,他们不用了。告诉他们我明天就离开这里了。任何人都可以停工,这套把戏又上演了。要不了多久,这些人就会渴望工作,并四处打听哪里肯要他们,那时我会像现在这样告诉他们:工厂不会开工,除非采取一种由产品售价决定的浮动工资标准。这个标准将会一定三年,不因任何人而改变。我们已经在工资标准上让步了很多,现在轮到他们让步了。”
“现在,”我对我的合伙人说,“今天下午我就回纽约。不需要再做什么了。”
工人们收到我的纸条后不久,就询问是否能在我下午离开之间前来见我。我的回答是:“当然可以!”
他们来了,我跟他们说:“先生们,你们的主席班尼特先生向你们保证过,说我会出面和你们一道解决任何问题,他说的没错;他还告诉你们我不会最终摊牌,这也没错。但他告诉你们的另外一些事情却错了。他说我不敢跟你们摊牌。先生们,”我看了班尼特先生一眼,举起我紧握的拳头,“他忘了我是个苏格兰人。但我愿意当面告诉你们:我永不会向你们摊牌,我知道有比反对劳工更好的办法。我不会向你们摊牌,但我可以击败任何委员会,那些投票产生的委员会,我也参与了投票。这些工厂的部门永不会开工,除非有2/3的人投票要求开工。到那时,就像我今早所说的那样,将采取新的浮动工资制度。我要说的就这些。”
他们散去了。大约两周后,仆人拿了一张拜帖走进我的书房,拜帖上写着我两个工人的名字,还有一个德高望重的先生。仆人说他们从匹兹堡来,希望见见我。
“问问这几个人中有没有操作高炉的工人,他们违反协议熄灭了高炉。”
仆人回来说“没有”。我就说:“这样的话,你就出去告诉他们,我很高兴他们过来。”
他们受到了我热情而诚恳的款待,我们坐在一起谈论着纽约,这是他们第一次来。
“卡内基先生,我们其实是来谈一谈钢轨制造厂的那次事件的。”那位先生终于说到了正题。
“哦,是吗!”我说道,“你们投过票了吗?”
“还没有。”他说。
我立刻说:“那就别说了。我说过除非有超过2/3的工人投票决定重新开工,否则我是不会再谈它的。先生们,你们还从没见过纽约,让我带你们出去走走,看一看第五大街和中央公园,一点半的时候回来吃午饭。”
我们谈论任何事情,唯独他们想谈的那件事之外。我们玩得很愉快,而且我知道他们对午餐也很满意。那就是美国工人和外国工人之间的区别之一,他们同别人一起吃饭时,就变得仿佛富有教养。这是个好传统。
他们回匹兹堡去了,没有再说一个与那个问题有关的字。匹兹堡的工人很快投票(刚开始有极少数人反对),我也再次前往匹兹堡。我在委员会面前公布了标准,比他们原先的要低。这是一个由产品效益决定的浮动工资标准,真真正正使劳资共同承担工厂的成功与失败。当然工资有最低限额,以确保工人们能够维持正常生活。班尼特先生说道:“卡内基先生,我们会接受全部的条款。现在,”他犹豫了一下说,“我们有一个请求,希望您不要拒绝。”
“好吧,先生们,如果合理我会乐意接受。”
“好的,是这样的:请允许委员会成员代替工人签署这些协议。”
“为什么不同意呢,先生们?我当然同意!并且很乐意!不过我也有个小要求,希望你们不要拒绝,就像我接受你们的要求一样。在委员会成员签署之后,请允许每个工人签署属于他自己的部分。你看,班尼特先生,这些标准将会持续三年,一些人或者更多的人,会质疑你们委员会怎么有权力约束他们那么久;但如果让他们自己签,他们就不会有任何误解了。”
大家沉默了一会,这时班尼特先生身旁的一个人向他低声说道(但我清楚地听到了):“天哪,全完了!”
的确如此,但不是直接的交锋,而是通过侧面行动解决了风波。如果我不允许委员会成员签署,他们有可能会抱怨不已,找借口挑事。现在允许他们这样做了,他们又如何能拒绝我这样一个简单要求,即让每一个自由独立的美国人都能自己签署协议呢!既然每个工人都要自己签署,他们又何必代劳呢?此外,工人们也知道在标准调整之后,委员会不会再为他们做什么,也就不需要再交会费,委员会也就自动解散了。从此我再也没有听到与委员会有关的什么事,浮动工资制度也一直都没有改变过。即使能够,工人们也不愿意改变,因为那与他们的利益息息相关,正如我之前告诉他们的那样。
浮动工资制度是我解决劳资问题最主要的措施,它解决了劳资之间的矛盾,使劳资紧密结合——共享利润、共担风险。匹兹堡工厂早期采取的每年制定一次工资标准的制度,总会使工人与雇主为即将到来的斗争而准备,影响很坏。浮动工资制度,使劳资双方不再为已经签署协议限定期限,而是共同承担六个月到一年的企业运营结果,因而延用许多年。
一些细微的事情,往往在解决劳资之间纠纷时起到关键作用,并且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
我们工厂有个人,秘密经营着一个酒吧。此人恃强凌弱,那些老实厚道的工人都害怕他,有很多还是他的负债人。为此,他煽动工人提出了许多过分的要求。我们以惯有的友好方式见面后,我说了自己的看法。那个头头拿起帽子,慢慢地戴到头上,表示他将要离开。我于是抓住机会说道:“先生,在这样一个只允许绅士出席的场合,请你最好摘下帽子,或离开房间。”我紧紧地盯着他。
房间里一片沉默,他犹豫了一下。但我知道不管他做什么,都受到了打击:如果他离开,就会显得对他人的不尊重,再算不上绅士;如果他留下来,并摘下帽子,他就会在众人面前失去面子。他只有这两种选择,而无论哪一种都注定要颜面丧失殆尽。最后,他留了下来,但在接下来的会议中一言不发,事情得以和平解决。
浮动工资制度刚实施时,工人们选出16人组成委员会和我们协商,但没什么进展。我就宣布有急事,必须第二天返回纽约。后来,该委员会人数增加到32人,这既是他们希望的,却也表明他们内部有了分歧。
我与32人委员会的这次协商会由比利·爱德华兹主持,他认为合同整体上合理,但工资标准对一些部门有利,对另一些部门则显得有些不公平。委员会大多都同意他的看法,但让他们指明有哪些不公平时,他们又产生了分歧,每个部门都出于自己的利益考虑。比利说:“卡内基先生,我认同整体上按吨发放工资的原则,但在分配上并不合理。现在,卡内基先生,你可以把我解雇——”
“冷静,冷静!”我喊道,“不要那么说,比利,‘卡内基先生’不会解雇任何人。解雇高层次的工人是不可原谅的。”
在场的人都大笑起来,我和他们一起笑着,纠纷当然很快就解决了。有时,工资对工人来说并不是唯一的,至少不是主要的。赏识激励、友好协商、公平处理,才是团结美国工人的力量所在。
除此之外,雇主还应多多考虑怎样才能为工人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无论代价大小。一次,当我问起还能为他们做些什么的时候,还是这个比利·爱德华兹站起来,说由于他们是按月领工资,所以总是欠商店的账。他接着说:“我有一位贤妻,持家有方。我们每四周趁周末进一次城,以批发的形式购买下个月的生活用品,这样就能省1/3的开支。但你的很多工人连这点都做不到。这里的物价太高了,这里的煤价也很高。如果您能每两周发一次工资,而不再每月发放,那对我们这些工人来说,就相当于您为我们涨了10%的工资,或者更多。”
“爱德华兹先生,我会做到的。”我回答道。
我就开始着手安排。针对物价太高的现状,我打算为工人开一家合作性商店,公司支付店面租金,而由工人们自己入股、自己经营。于是布拉德道克斯合作社开张了,它的价值体现在诸多方面,至少让工人领略到了做生意的难处。煤的问题也得到妥善的解决,公司同意以进价(市价的一半)向工人出售煤炭,并且送货上门,工人们只需支付运费。
此外,我还发现存款一直困扰着工人。由于信用的问题,工人们对于把钱存入银行总是很谨慎。我就代表公司与他们商量,只要他们在公司的存款达到2000美元,我们就支付给他们6%的利息,以鼓励他们存钱。他们的钱作为信托基金,与公司的业务分离开来。
这些事情,即使从经济角度考虑,也都是公司做的最有利的投资。我一直坚持,为你的工人做一些合同之外的事情是合理的。菲普斯先生也说我,“总是尽量满足工人的各种要求,不论是否合理”,而我则希望能再多一些——更多一些。我和工人之间的友谊,是不需要任何金钱上的回报的。
就这样,我们拥有了一支无与伦比的工人队伍——既是最好的的工人,也是最乐于合作的工人。争吵和罢工已成过往。钢轨制造厂的工资浮动制度,从1899年开始试行,一直沿用到今天(1914年),其间没有一起劳动纠纷。工人解散了他们的旧同盟,因为当他们自己与公司签署协议时,交纳会费就已经毫无意义了。虽然旧联盟已经解散,但另一个更好的联盟出现了——这是一个雇主与工人之间友好相处的组织,对双方都有利。
从雇主的利益来说,他的工人应当有一份优厚的工资和一份稳定的工作。浮动工资制度能使公司面向市场运作;有时还能够稳定秩序,确保工厂的正常运转,而这对工人来说是最主要的事情。优厚的工资固然好,但仍无法与稳定的工作相比。在我看来,埃德加·汤姆森钢厂在劳资关系方面做得就很不错。随着时代的进步,工人的劳动时间也应当变短——三班制最终会实现,八小时工作制会成为规则——8小时工作、8小时睡觉、8小时用来休闲与娱乐。
我坚信,劳资问题并非简单的工资问题,解决劳资争端的最好的方法是,你要意识到,并且真心实意地从工人角度考虑,让他们知道你真的关心他们,更为他们的成功而欢呼。我就经常去接触了解工人们(并不总是为了解决工资问题),我越深入了解他们,就越欣赏他们。他们的优点比雇主的多很多,而且他们很慷慨。
与雇主相比,工人总是很无助。雇主可能会随时决定关闭商店,或者停业一段时间。这对他们的衣食住行等都没有什么影响;可对工人来说,工资的减少就意味着他们要忍受生活的痛苦,他们就无法舒适地生活,甚至不能为妻子和孩子提供保证健康的必需品,一旦生病也无法得到合理的治疗。我们要保护的不是雇主,而是无助的工人。作为雇主,需要经常想着如何善待穷苦的人们,如何去温暖他们的内心,尽管有时会被善良的劳动者误导。
1892年的荷姆斯泰德事件解决之后,我回到匹兹堡,遇到了一些老员工,他们没有参与那起暴动。他们都坚信,如果当时我在,暴动就不会发生。我向他们解释道:“你们都被欺骗了。你们应当接受我合伙人的条件的,那的确非常丰厚。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否开出这么多。”
一个轧钢工人却对我说:“哦,卡内基先生,这不是钱的问题。工人们允许您踢他们的屁股,但是决不允许别的人动一动他们的头发。”
在生活中的小事上,情绪因素都起着如此重要的作用,更何况是与工人之间的事情呢。我确信劳资之间会产生矛盾冲突,工资的纠纷连一半原因都算不上,主要还是雇主无法欣赏员工,并与他们友好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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