痘疮(天花)

三、痘疮(天花)

(1)邑令公云阁朱公，子九岁，庚申三月发热呕吐，召全视之。全曰:痘也。公曰:不然，昔在蜀已出过，痘迹固在。全曰:此水痘瘢迹，非正痘瘢也。公又坚执为伤食。全辨之曰:痘疹发热，与伤寒、伤食相似，伤寒热则面红，手足微温;伤食则面黄白，手足壮热。痘疹发热男面黄体凉，女则面赤腮燥，其足俱凉。今公子身热面黄足凉，乃痘疹也。经云:痘乃胎毒，五脏各具一症，发热呵欠、惊悸，心也;项急顿闷肝也;咳嗽喷嚏，肺也;吐泻昏睡，脾也;耳凉鱪凉足凉，肾也。以此论之，乃痘症，非伤食也。公又曰:未见五脏诸症，只呕吐足凉，恐非痘也。全曰:公子脾胃素弱，痘毒乘虚，故发在脾，但见呕吐一症，热才三日，姑俟明日再议。次日以灯观之，皮下隐隐红点而唇边已报痘矣。公问宜何药，全曰:痘无病，不宜服药，但适寒温，调其饮食，期十三日而安。后果然。

【按】万氏对痘疹、伤寒、伤食辨证精确，对痘疹的诊断，预后尤有见地。

(2)黄冈索希文为罗田吏，一子十三岁，发热，腹痛，烦渴。万世乔先作伤食治，热不除，腹痛甚极。复延予，予曰:此痘也。腹痛者，毒气内攻也;烦渴者，神不得安，津液干也。法当解毒托里，不可缓也。世乔坚执为伤食症。五日后，其痘一齐涌出，未及起发，干枯内陷而卒，其母泣曰:悔不信万君之言。

【按】不死于病而死医，孰之过也。

(3)本县周璜子，年十三染痘，发热五日，痘不出，发狂谵语。请予治之。予往，见其族兄周尚贵在，亦明医也，乃问曾服药否?曰:连进保元汤三剂矣。予曰:误矣，犯实实之戒也。凡治痘者，发热之初，惊者平之，渴者润之，吐利者和之，便秘者利之，热甚者解之，如无他症，不须服药。今观此子元气素厚，饮食夙强，乃以保元汤，助火为邪，毒气郁遏，至于狂妄。热已剧矣，宜急下之。与三黄汤得利，狂止痘出，至十七日乃靥。

【按】临证施治，实者实之，虚者虚之，医之大忌也。

(4)邑人王云野子，二岁，发热，出红点一二粒，请予视之，见额纹青气，年上光赤，乃告之曰:此险痘也，先出者名试痘，中气不足，毒气隐伏，故出不快也。以调元汤加防风、木香，服后其痘旋出，喜无他症，十三日而安。

【按】万氏言试痘:“初发热两三日，面上报出红点，磊落稀疏，十分可喜也，不起发，也不灌脓，至五六日后都不见了。其人面多青黑，精神困倦，再过两三日后遍身发热，其痘一齐涌出，善医者能保其一二，其实不可治者多矣。”

(5)英山郑斗门，一子出痘，将见形，作痒不能禁，亟请予治，迎谓曰:吾只此子，今痘作痒奈何?予曰:起发时作痒者，逆也;化脓时作痒者，逆也;将靥时，作痒者，险也。险者可治，逆者不可治。出见便痒，经传中原无此症，待吾思之。顷之，予谓之曰:吾思仲景伤寒正理论云:太阳经病，身痒者此邪在表，欲出不得出也，桂枝麻黄各半汤。阳明经病，皮中如虫行者，此肌肉虚也，建中汤。令嗣身痒正是痘欲出不得出，与太阳症同，非阳明肌肉虚症也。乃以各半汤内去桂、杏，加升麻、葛根、牛蒡子，一服而痒止，痘出甚密。留予治半月而安。斗门谢曰:非达仲景之妙，安能有此子也?

【按】洞悉仲景之旨，勤于思考，触类旁通。

(6)邑人胡半峰，子五岁出痘，起发时，顶平而陷，请予视之。予曰:顺痘也。凡出痘者，以气血平和为主，尖圆坚实者，气也;红活明润者，血也;红活平陷者，血致而气不足也;圆实而色白者，气致而血不足也;平陷灰白者，气血俱不足也;火欣肿红绽，气血俱有热也。令嗣痘出既密，时日未到，气血未周，以渐起发，得其常也，故曰:顺痘，不须服药，已果然。

【按】患痘疮者，如正气强实，痘疮疏密适宜，分三四次出齐，疮色红润，肥泽充满，头面稀少，眼中与喉舌无疮，语言清亮，动止安宁，饮食，大、小便正常，不愆其期者，多为轻症、顺症。注意调摄，不须服药。

【又按】疮痘(天花)为烈性传染病，症情险恶，诚如万氏所言:“痘本胎毒，俗曰天疮，实杀机之显彰，变迁莫测，酷恶难当，肌肉溃脱兮，若蛇蜕皮，龙蜕骨;精神困顿兮，如蚓在灰，蟮在汤。”其死亡率极高。万密斋在长期的医疗实践中，尽得家传，尤有造诣。著有《痘疹心法》、《片玉痘疹》治疗疮痘专著，理论联系实践，不仅指导以后数百年的对痘疮的治疗，而且对明清时代的温病学的形成和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