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汲取中国文化的途径
汉文化东传日本,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各有特点,严绍璗先生将其概括为以下四个阶段:
(1)以人种交流为自然通道的传播形式(飞鸟奈良时代,6~8世纪);
(2)以贵族知识分子为主体的传播形式(平安时代,8世纪末~12世纪);
(3)以禅宗僧侣为主体的传播形式(五山时代,13~16世纪);
(4)以商业为主要通道的传播形式(江户时代,17~19世纪)。[23]
就以人种交流方式为自然通道的第一阶段而言,首先,其出现的时间显然要比飞鸟奈良时代早得多。据说在很早以前,就不断有大陆之民因各种原因移住彼邦。例如秦始皇时,为求仙药,曾派徐巿(音fú,现多写作福)携童男童女东渡,却去而不返,日本土地上至今仍保留着徐巿之墓。日本先民由采集、渔猎为主的“绳纹文化”发展到以农耕为主的农业生产时代,一般认为其直接原因固然是来自朝鲜半岛的移民,但这些移民中是否包含中国人,以及移民所携带的文化、先进技术中是否含有源自中国的成分?答案自然是肯定性的。其二,虽然在某一阶段,会有某种特别值得强调的传播方式,但其他方式也必然并存。尤其是以人为载体的文化传播方式,在任何时代都是始终存在的。例如与王夫之、顾炎武等齐名的著名思想家、文学家、史学家朱之瑜(1600~1682)在明亡之后,因不愿入仕清廷而东渡,定居日本后改名朱舜水,先后在长崎、江户等地授徒讲学,传播儒家思想,颇受日本朝野人士推重(图25)。在他影响下,水户二代藩主德川光圀致力于编纂《大日本史》,并在朱舜水逝后派人整理了他的遗稿,于正德五年(1715)刊行了《舜水先生文集》全28卷。
图25 朱舜水纪念碑
建于德川光圀埋胞衣处附近。
图26 戴曼公
([2-5],32)
又如生于杭州仁和县的戴曼公(1596~1672)则是将种痘技术传播日本的知名人物。明亡之后,戴曼公弃儒业医,携妻隐于乡间9年;承应二年(1653)至日本长崎居住。后应周防吉川侯之请,往来于长崎、周防之间,教授其臣池田正直书法并传播种痘术。后曼公出家为僧,改名“性易”,字“独立”,号天外一间人、天外老人;以书、医、禅三学教诲世人,著有《痘疹治术传》、《妇人治痘法》等多种痘科书籍(图26)。宽政十年(1798),幕府医学馆设立痘科之际,池田正直的四代之孙池田瑞仙由此得以荣任教授职。
而以贵族知识分子为主体的传播方式,则具有承前启后的性质。“遣隋使的主要成员乃中国人的后裔;遣唐使团中亦重用中国人;大和朝廷中统治阶级主要是臣、连、公、直、造、首、史、村主等八族,这八族都是中国人血统”[24]。在日本医学发展史上最为知名的丹波家族亦是汉人后裔,其六代子孙康赖(912~995)因博采中国唐以前医书数百卷,编成著名的《医心方》(图28)而青史留名。984年书成后献给天皇,令作为学生的考试书,并被誉为“本邦方书之府库”[25]。
图27 丹波康赖像
延文元年(1356)据丹波盛长所传原本摹写,丹波元晴氏藏。([3],52)
图28 《医心方》书影
国宝,文化厅藏。([3],53)
图29 鉴真大和尚像
国宝,唐招提寺藏。为塑造鉴真生前之姿的著名干漆坐像。([3],28)
孝谦天皇天平胜宝六年(754)鉴真东渡,不仅传律宗之学,且兼通本草、医方,广授生徒;“天平年间(736)印度人菩提仙那及林邑人佛哲并波斯人李密医,与入唐使共来国”,并有景教徒来日之记载[26],可谓僧侣成为文化传播载体的典型之例。
图30 《东征绘传》
镰仓时代(13世纪)莲行作,唐招提寺藏。是表现鉴真生涯的著名绘卷。上图为鉴真在扬州大明寺讲学;下图描写赴日本的航程中,众鸟来迎的景象。([3],29)
图31 鉴真墨迹
正仓院宝物。内容为鉴真借用东大寺经卷的文书。研究者认为其时或为天平胜宝六年(754),但是否确为鉴真亲笔尚有疑问。([3],30)
虽然人与书始终是文化传播的主要媒介,但人的身份不同,传播的文化内容自然也就不同。在僧侣充当文化传播媒体的时代,带回日本的书籍主要是佛经(称之为“内典”),而涉及政治、历史、文学、自然科学等其他方面的“外典”十分有限。在《大正新修大藏经》卷五十五“目录部”中有《常晓和尚请来书目》、《惠运律师书目录》、《新书写请来法门等目录》、《福州温州台州求得经律论疏记外书等目录》等,但其中所见与科技有关的书籍极少,仅可见《五脏六腑图》、《七曜历》、《秘录药方》等数种。据郑彭年统计,天平时代(729~748)20年间流入日本的“外典”不过43种,其中的医学著作纯属凤毛麟角[27]:
图32 敦煌《本草经集注》残卷
京都龙谷大学藏。(真柳诚提供)
《经典释文》、《新修本草》、《太宗皇帝集》、《天官目录中外官簿分》、
《许敬宗集》、《君臣机要抄》、《石氏星官簿赞》、《药方》、《文轨》、
《政论》、《帝德录》、《十二戒》、《安国兵法》、《让官表》、《内宫上占》、
《要览》、《治痈疽方》、《彗孛占》、《军论斗中记》、《帝历并史记目录》、
《群众集》、《明皇论》、《帝德颂》、《职官要录》、《天文要集岁星占》、
《瑞表录》、《庆瑞表》、《遁甲要》、《钧天之乐》、《上金海表》、《簿赞》、
《圣贤》、《太一决》、《玉历》、《石论》、《庾信集》、《古今冠冕图》、
《冬林》、《传赞星经》、《九宫》、《推九宫法》、《黄帝太一天目经》、
《天文要集》。
然而到了以商贸为主要通道的江户时代则情况大异,大量关系民生的实用著作迅速传入日本。据真柳诚的调查,江户时期传到日本的中国医籍多达980种[28]。以享保四年(1719)第29号南京船的“赍来书目”[29]为例,一船一次带到日本的书籍就多达52种、198部。而其中三分之一是医书,计18种、70部:
《本草汇言》5部、《本草备要》3部、《景岳全书》6部、《伤寒直解》2部、《素问灵枢》2部、《锦囊秘录》3部、《本草会纂》5部、《石室秘录》5部、《医方集解》10部、《证治大还》3部、《张氏医通》1部、《薛氏医案》1部、《金匮要略》5部、《医宗必读》10部、《本草纲目》5部、《千金方》1部、《本草增备要》1部、《素问灵枢类纂约》2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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