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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生态主义的心理咨询与治疗

时间:2023-05-1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生态心理学者在知觉、儿童社会行为、生态自我、环境破坏的心理分析等研究领域内做出了大量的研究。笔者最为关心的是生态学的范式如何体现在心理咨询与治疗之中,即“生态主义的心理咨询与治疗”的可能性。经典精神分析关于精神障碍病因的创伤论、压抑论和冲突论,已经受到来自客体关系理论、叙事心理学、主体间性理论、系统家庭治疗等新治疗理论的挑战。在心理咨询与治疗中对个体心理的理解,也应该抱有生态观。

走向生态主义的心理咨询与治疗

生态心理学(ecological psychology)是借鉴生态学的观点与方法发展出来的心理学研究范式,它主张把人类心理放在人与环境(既包括自然环境,也包括社会环境、认知环境等)的互动关系中去考察,反对心理研究中的还原主义和元素主义倾向。生态心理学的发展过程中先后出现了以Gibson(1979) 、Barker (1968) 、Neisser (2000)等人为代表的“生态学的生态心理学”和Winter (1996) 、Howard (1997) 、Rozak (1992)等人为代表的“生态危机的生态心理学” 。前者主张心理学研究应该关心实际生活中发生的心理现象,应该以系统的、整体的观点去观察人类心理,主张在心理学实验室和治疗室之外探索日常状态中的心理,把研究者的主观观察(而不是仪器或者量表测量)视做研究数据的可靠来源,强调研究的生态效度。后者关心的是人类的心理、精神因素是如何影响人与自然的关系并引发生态危机的。生态心理学者在知觉、儿童社会行为、生态自我、环境破坏的心理分析等研究领域内做出了大量的研究。

在笔者看来,“生态心理学”这个概念所涵盖的领域仍然过于狭窄。借鉴生态学的范式探究心理现象,作为对传统的借鉴经典物理学范式的心理研究的批判与修正,事实上已经渗透到心理学的各个领域。生态心理学家在几个有限的领域从事的研究工作是这种范式转变的突出代表。笔者认为,上个世纪末出现的主体间性理论、叙事心理学、超个人心理学、积极心理学、进化心理学、社会建构论心理学等一系列心理科学的最新发展都体现出了生态主义思想。笔者建议把这些包含生态主义思想的心理学放在“生态主义的心理学”(ecologistic psychology)这个大概念之下去探讨。生态主义的心理学应当把系统的、整体的、历史的观点运用到心理学研究的所有领域中,实现心理学研究范式的全面转变,把心理学真正变成“研究心理的学问” 。

笔者最为关心的是生态学的范式如何体现在心理咨询与治疗之中,即“生态主义的心理咨询与治疗”(ecologistic counseling and psychotherapy)的可能性。

心理治疗理论的发展面临着对深层心理过程的理解从还原论、元素主义模式向生态学范式转变的过程。经典精神分析关于精神障碍病因的创伤论、压抑论和冲突论,已经受到来自客体关系理论、叙事心理学、主体间性理论、系统家庭治疗等新治疗理论的挑战。我们已不能简单地把精神障碍和心理问题归因为某个因素;它们的发生与遗传素质、现实压力、创伤经历、社会支持/社会关系、文化价值观以及偶然因素的共同、交互作用的结果。而心理治疗的效果,也不能简单地归结为单个因素,而是要理解为多种经验复合作用的结果,这包括咨访关系的移情式互动、创伤的处理、不合理信念的纠正、自我的强化、新体验的植入、内在关系的修复等。

在心理咨询与治疗中对个体心理的理解,也应该抱有生态观。心灵内部是由大量动机构成的“生命圈” ,动机与动机之间不断地发生着叠加、链接、填补、网结、冲突。心灵世界有如生物世界,是一个丰富的、充满着斗争和联合的、具有历史性和系统性的生态的世界。我们不能用一个动机去理解某个人的某个行为,而是应该把行为看成是多个动机共同作用的结果。虽然一些行为相对于另一些行为是受相对较少的动机的支配——例如进食的行为相对于职业竞争的行为——但它们的区别仅仅是相对意义上的。对心灵世界的生态理解也意味着,不能简单地从“好的刺激”与“坏的刺激”的思路去理解心理障碍的诱因,因为动态的心灵世界对于环境刺激的反应既有赖于环境刺激的特质,又有赖于心灵内部的动机世界在刺激发生时所处的状态。例如母亲对于幼儿寻求帮助的拒绝,在一种情境下能触发孩子的独立意识,而在另一种情境下唤起的可能是被抛弃的恐惧。即使是后者,幼儿经验到恐惧之后所面临的因人而异的内部和外部调整也使这个经验对于人格成长的意义判然有别。相应地,我们也就无法一劳永逸地把某些境遇定义为好的,把另一些定义为坏的,甚至无法把经验区分为好的经验与坏的经验,因为在心理咨询与治疗中通过对经验的重新整理,一种原先被视为消极的经验很可能成为有利于人格成长的因素。

我们也不能简单地把心理障碍看成心灵中消极的成分对积极成分的压制或颠覆,或把治疗的成功看做后者对前者的克服。由生态的观点来看,平衡、完整和具有连续性的心灵才是健康的心灵,心灵内部任何一个成分的超常发展,对于“心灵生态系统”而言都可能是危险的。例如,一个长于行动的人,一旦把这个特点发挥到极致,便会拒绝慎思与反省,不能从经验中获益,从而危及整个心灵的存在本身。

在生活中能够观察到一些个体不断重复对自己有害的行为——即弗洛伊德定义的“强迫性重复”——在传统的心理学理论框架中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以至于弗洛伊德额外地创造出一个远离经验的“死本能”概念去解决这个难题。人类个体为何明知某些行为有害无益,却偏偏难以自拔?[7]如果以生态的视角去理解,就无需“死本能”这种远离经验的概念。一个失去平衡的系统会以危害自身的存在的方式运作,这是一切复杂系统的特点,不仅人类的心灵系统如此。一个复杂系统以有利于自己存在的方式运作,反倒要依靠一定的条件。我们不妨把心灵比喻成一个核电站,当内在的某个“装置”失效,反应堆与整个电站可能不可遏止地走向自我的损毁,但这绝不意味着核电站具有自我毁灭的冲动,而只能说结构的损坏导致了结构的自我崩溃。心灵的自我摧残亦可以从这个角度去理解,个体在发展过程中遭遇心灵生态的恶化,导致心理过程无法以正常的模式运行,强迫性重复的自我伤害性的行为乃是不平衡的心灵的失衡运作。对备受摧残的心灵的修复,一定是从结构上的修复[8]——如果那种损毁尚有修复的可能性。每一种推动个体存在与发展的本能(例如,性本能、攻击本能、成就动机、自我保存本能等)本身就能转而成为失衡了的结构走向恶化和崩溃的动力。

用生态的观点理解心理障碍,意味着要从心灵自身的生态系统和心灵所从存在的生态系统(他人、家庭、社会、宇宙)两方面去理解。探究心灵的规律,必须探究各自系统的运行模式以及两个系统的互动情况。

当咨询师与来访者相遇,广而言之,当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相遇,便是两个复杂的心灵系统的相遇。那试图把咨询与治疗简化理解为干预、激发自我成长或者对潜意识的探索的治疗理论不能概括咨访关系的全部实质。

咨询与治疗产生效果的原因也是复杂的。咨询师或治疗师的承载与映镜作用,来访者在咨询室内发生的改变向实际生活的延伸继而引起生活本身的改变,来访者在咨询室之外获得的社会支持,来访者现实境遇的改变,来访者自身的固有发展,来访者意识领域里发生的带有偶然性的变化(例如突然的感悟、灵感等) ,来访者服用的精神药物的作用,来访者生理境况的改变等,所有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决定了治疗的有效或者无效,影响了疗效的大小,左右着咨询与治疗的进程。咨询师或治疗师应该以开放的视角看待在来访者身上发生的变化。

以生态的观点理解心理健康,意味着把心理健康看成一种动态过程,即心灵在适当的情况下表现为适当的状态,而不是某一种“标准”状态。这也意味着应该把对人格的特质论理解转变为对人格的生态理解。

【注释】

[1]叔本华(1814/1996)曾在《论充足理由律的四重根》里智慧地指出,这些所谓的条件,本身亦就是原因。他举例说,当石头被太阳晒热的时候,阳光当然是石头变热的原因,而石头的有利于吸热的构造,虽然常被看成条件,其实也一样地是原因,只是因为它的存在更为持久,“等待”着另一个条件(阳光)的发生,而被误以为是别的东西。不过,本文此处笔者不得不在意识到原因和条件本质上的同一性的情况下暂时使用这两个词。

[2]这种区别也是叔本华在《论充足理由律的四重根》里指出过的。他用凯斯维特的话道出了自己对因果和根据的理解: “认识根据不能与事实(原因)根据相混淆。充足根据律属于逻辑,因果律属于形而上学。前者是思维的根本法则;后者是经验的根本法则。原因与现实事物相关,逻辑根据则只与表象相关。 ”因此,在叔本华(1814/1996)的哲学体系中,诸如“某个人罹患了肺结核是因为之前感染了结核杆菌”这样的陈述,属于因果陈述。而“感染结核杆菌会导致肺结核”这样的陈述则属于根据判断。即使所有的感染了结核杆菌的人都患了肺结核,也不能证明感染结核杆菌必然导致肺结核病。

[3]正如上文所说,条件C其实也是原因。

[4]不过,即使这种规律性描述具有很强的主观性,笔者也反对把科学研究获得的规律性概括等同于那些仅仅通过想象力而赋予自然的规律性。当相对主义者认为“月球由岩石构成”与“月球是女神的一只眼睛”是同等的知识时,他们混淆了人类认识外在世界和感受内心世界两种心理过程。这种相对主义虽是对实证主义方法忽视内在体验的倾向的抗议,但由于它混淆了个体认识两个世界的不同方式,而开启了一种新的蒙昧主义——这是与把一切现实都采用逻辑实证主义去认识一样有害的倾向。而且此类相对主义者也一定是虚伪的,因为,举例来说,他们绝不会把泥土当成食物来食用,尽管在他们相对主义的逻辑中两者也是一回事。人类对客观世界的认识,尤其是自然科学研究,是人与客观世界相遇时发生的,这与人类对自己内心的认识,以及内心的创造(想象、感受、神话)有本质的区别。关于这一点,在下一节“临床研究方法与科学的客观性”一文中还将更为详尽地探讨。

[5]相应地,我们也不能不得出这个结论: 正如人只能借助感官认识事物因而不可能抵达事物性状背后的“自在之物” ,人也因为只能借助本质上片面的因果来认识现象而不可能真正抵达对现象的完整认识。

[6]这是对大仲马那句话的改编: “历史只是我挂小说的钉子。 ”

[7]此处笔者抛开那些在无意识的层面获益的“自毁”行为不论。例如,一个智力上毫无问题的学生让自己的成绩差到不得不退学,虽然表面上是一种自毁的行为,却也实现了他对父母的打击。这种导向自己的攻击性在本质上是指向他人的,而不应看成一种根本性的指向自己的自毁倾向——死本能。

[8]与之类似,严重的精神障碍也是另一个层面上的结构失衡。例如分裂症患者做出的对自己不利的行为,不能理解成一种获益,而是脑功能失败(例如因神经递质的失衡导致的脑功能失败)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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