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临终关怀的哲学、伦理学意蕴
一个人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最重要的不外是两件大事:一是出生,二是死亡。出生可以说身不由已,无法左右,人是在无知无觉中诞生的。死亡在大多数情况下却不是如此,自从人有了主体意识之后,生命意识随之出现,死亡概念也随之植根于心底。因此,生和死的观念首先出现在人们的常识性思维中。任何哲学最终都要触及到有关“死亡”的问题。20世纪存在主义哲学家加谬认为,哲学的最基本问题已不再是思维和存在的问题,而是判断生活是否值得经历的问题,也即是“死”的问题。海德格尔则认为,只有意识到死亡这一最终极的宿命,我们才拥有了理解并开启“此生之最终极意义”的可能。因此在个人的理解层面,死亡是一种文化的造物,是由个体对时间的理解所塑造出来的被阐物。海德格尔提出“向死存在”,他认为,死亡是此在最本己的、无所关联的、不可逾越的可能性。直面死亡,对死的领会,摆脱了不死的幻想,确知着、畏着这种死亡的可能性而存在,从死亡这种可能性来规定自身,向死而在,才能获得生的自由,立足自身而本真地在世。[1]
海德格尔试图从死亡的不可避免求得生存的意义,我们则可以从死亡的不可避免求得对死亡的超然态度。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说:“贤者既不厌恶生存,也不畏惧死亡,既不把生存看成坏事,也不把死亡看成灾难,贤者对于生命正如同他对于食品那样,并不是单单选最多的,而是选最精美的,同样的,他享受时间也不是单度量它是否最长远,而是度量它是否最合意。”更有庄子,通读《庄子》整篇,庄周直接论说到有关“死”的地方多达二百多处,加上间接的谈论,可以发现,庄周对生死问题的思考几乎贯穿了整部书。庄子说:“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之有所不得与,皆物之情也”。[2]人的死与生,都是必然而不可避免的,就象永远有黑夜和白天一样,是自然的规律。世界上许多事情是人的力量所不能干预的,这就是物的实情。庄子以一种旷达乐观的态度对待死亡。
通常人们无法平心静气地接受死亡,都想超越死亡,并求助于科学。目前,人类利用飞速发展的生命科学、新材料、新能源、信息技术等,在挽救人类的生命,解决人类的生存质量方面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展望21世纪,人类将运用生命科学中的“克隆”技术、遗传工程里的基因解码等高科技手段再创生命的奇迹。但是对那些无法挽救的生命,人类又能做些什么?以前很少受到困扰的医疗良知现在开始感到疑虑,因此,人文医学中的临终关怀,以及哲学的智慧、宗教的信仰等更好地解决死亡问题的方法,逐步得到人们的重视。
临终关怀并无力挽回生命,但它可以使临终者的死亡更舒适、更有尊严、更加以患者的意愿作为治疗的前提与出发点,它也可以使死者的亲友得到精神的慰藉。据不完全统计,中国现在每年有700万人要面临死亡,经历这人世间最大最深刻的痛苦。同时中国每年有约3500万人要承受丧亲之痛、7000万人要承受丧友之痛。我们面临的问题就是怎样减轻将要死去的人的痛苦和失去亲人的人的悲痛,这就迫使我们把发展临终关怀提到日程上来。这是一个综合地解决人类死亡问题的年代,应该比以前的时代获得更大的成功。
这里,我们并不是以纯医学的角度来理解临终关怀,而是从广义的死亡教育的视野来看待临终关怀,来发展临终关怀。从这样一种眼光来看现代的临终关怀,就会意识到,临终关怀不仅仅是对临终患者提供医疗的照护,还应该对所有的人(他们本质上都是临终者),提供死亡的教育。告诉人们:既然人人都或迟或早要步入不同性质的临终期,就要早做准备,尤其是精神与生理上的准备。
中国人民大学顾海兵教授曾指出:在我们的整个科学及教育的体系中,只有生的教育,而没有死的教育;只有优生学而没有优死学;只有计划生育而不计划死亡;只有人生观而没有人死观;只有生的崇高而没有死的光荣[3]。在诸多生存论问题当中,生死问题是具有典型性和特殊性的。说它典型,生死问题是人的生存和生活中不可逃避的问题,是人一生下来就必须面对的问题;说它特殊,生死问题又与哲学中的其他问题密不可分,一切哲学问题都是为了给人的生存寻找依据,这就必然要面对生与死。而临终关怀正是将生与死这样一对看似不可调和的矛盾辨证的统一于社会实践当中。推广临终关怀需要人们在思想上进行一场革命,在全社会普及死亡教育,改变传统的死亡观念,使人们对待“优死”像对待“优生”、“优活”一样,面对死亡的来临,做好死亡前的准备。人的死亡只能是自己的死亡,别人无法替代,所以只有在面临死亡时,才能真正懂得自己与别人的不同,懂得生与死的不同,懂得个人存在的意义与价值。关怀临终者是我们的责任。坚持以人为本,坚持生命本体论、生命质量论与生命价值论的统一原则,尊重临终者的意愿,尊重其人格尊严,包括对临终者宗教及其信仰和善终方式的尊重,使人能够尊严、安逸地辞世,是对人的最大的尊重,也是人类社会的责任。有这样一组数字:在黑龙江省唯一一家开展临终关怀服务的宁养院里,从2001年9月20日至今,接受临终关怀的病人有3332人,其中年龄最大者95岁,最小的仅4岁。无论老人还是孩子,都在宁养院医护人员的关怀下安详地、有尊严地、无遗憾地走完人生最后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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