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惪老师与我们在一起——怀念著名医学教育家钱惪教授
王簃兰、金为翘代表1950级全体学生
钱惪老师,名如其人,“惪”为直心,是德的古体字。为人耿直、爱党爱国、爱校爱生、品德高尚、学而不厌、严实勤俭。钱老师对学生诲人不倦,既严格要求,又关心备至,如对待自己的子女一样,我们就像对自己的父辈一样十分崇敬爱戴他。半个多世纪以来,他不断地关心和爱护我们。
教书育人的楷模
1947年5月20日,上海学生罢课游行示威前,正值钱老师给我们班上课之时,其他班级均已罢课,且在教室外大喊:“50级,快出来,快快快!”当时我们都坐不住了,但又不敢擅自走出教室。此时,钱老师问:“你们究竟是要上课,还是要下课?”我们齐声说:“要下课。”钱老师说:“现在的日子确实不好过,配给的米是掺沙子的霉米,连鸡都不要吃。好!我们就下课吧!”我们一溜烟地都跑到教室外,与全校同学一起罢课参加游行。
钱老师平时做到言传身教。讲理学诊断触摸肝脾时,要病人吸气时鼓起腹壁,我们常做不好,他就睡在检查台上做吸气动作,让同学摸他的肝脾。
钱老师对我们非常严格,曾对我们说过:“上医的教授严谨得很,我永远不会忘记在上医读书时发生的一件事:那是上解剖课时,带教的外科任教授见我不慎将尸体标本上的皮划破了一点,他狠狠批评了我,并说:‘你如果对待病人也是这样的话,我会将你踢出去!’这件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1950年,金为翘在作实习医生时,正值钱老师任内科主任大查房,很严厉地批评了金写的病史不合要求。金从未受过如此的批评,回到宿舍大哭了一场。5年后,在钱老师的直接指导下,金为翘学着做了397例大叶性肺炎的临床分析,钱老师逐字逐句精心修改,将金的姓名写在首位,并要金在全市内科学术会议上宣读。钱老师自己更是勤于笔耕,著书立说,将他的渊博学识和丰富经验传授给后生。金为翘亲身体会到钱老师确是严格批评、爱护培养、关心学生的发展。1956年金在担任总住院医师时,钱老师常将会议上发给他的电影和戏剧票留给我们去消遣。就在这段时间里,钱老师与我们互相鼓励和挑战,先后加入了伟大、光荣、正确的中国共产党。
1987年,我校60周年校庆,钱老师专程来沪参加校庆,并参加了我们的班会。当时有32名同学,钱老师几乎叫得出每个人的姓名,语重心长地勉励我们要继续发扬敬业精神,但要多多注意身体健康,并与我们合影留念。
钱老师言传身教
1969年,重医传染病科病房护士长沈珍林亲眼目睹了如下一病例:一位农村姑娘15岁,发热39—40℃,2个月不退烧,住进了医院传染病科病房。经多次各科会诊查不出原因,后大会诊,钱老师初步印象是肝脓疡。经肝穿刺,确诊为肝脓疡。积极按病因治疗,并输了两次血,病人热度降至正常,逐渐好转,出院了。但所有的住院、治疗及输血费用均无法缴纳,钱老师说:“所有的钱都由我付。”当时重医师生十分敬佩地说:“钱院长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同情病人,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
抗日战争初,钱老师即缴纳会费100元成为红十字会的永久会员。1965年起每月交党费100元,80年代又把稿费、奖金等交作党费,已达2万元。1980年捐重庆市科协2万元建科学会堂。1983年虽然退职,仍为重医名誉校长,省卫生厅和省科协三次要他去桂林和黄山旅游,都被他谢绝,省教委要给他2万元修住房,也被他谢绝了。1988年四连冠当选为全国人大代表,也因年老辞去未就任。
1987年,钱老师在中华内科杂志“医家自述”中著文《和年轻医师谈古说今话未来》提到,医生应有三心(细心、虚心、尽心)、两意(诚意和慈意),反对急功近利地乱用药,严格要求下级医生对病人要极端负责;有主人翁的思想,关心周围事物,忠于职守,处理好个人与国家、索取与奉献之间的关系,尽可能多做些实际的哪怕是微小的工作;“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珍惜时间,抓紧时机,要把年轻时期的充沛精力放在自己的进步和为四化作贡献上。
金玉心声传学生
半个世纪前,在向苏联学习一边倒的氛围下,钱老师作为上医分管教学的副院长,对教改中生搬硬套的现象,他直言不讳地提出了意见,与苏联专家探讨。
钱老师一向敢于直言,对于“大跃进”的评价,认为“有得有失”。由此,在反“右倾”中,作为批判对象,被批了3个月,但最终还是肯定了他的这种看法,表现了共产党员坚持真理、敢说真话的高尚品德。1962年市领导为他“平反”,问他有何意见?他说:“把我烧成灰,也没有反党。”1987年,在上医校庆60周年时,钱老师参加我们班的团聚会,他说虽然相隔数十年,但是我还记得你们这批50年代毕业的学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你们的政治素质和业务水平都不错,成了学校或医院的骨干,我很欣慰,我对你们年级的学生特别有感情。他还语重心长地勉励我们要继续努力,但要注意健康。此后,我们经常有书信和贺年卡来往。钱老师在他90岁以后,给我们写了9封信,其中的金玉心声让我们终身难忘:
“爱党爱国爱事业,克己奉公事事先”;“多施少欲是最大的欣慰”。
“我是说过此生三苦,幼年苦学不敢说,苦干不觉苦,苦行僧日子则难过。在重庆38年只看过一回电影(陪外籍教师,无兴趣,半途而废)。近年因视听关系和大量的低级广告更极少看电视。在你们还健康的时候,该尽可能作乐些!这是我今天的真心话。”
“不少人(包括党员)劝我糊涂点、潇洒点,这是政治上的淡漠!可怕的!”
“随着岁月的流逝,深感老的滋味越来越浓,回顾过去90年也深感‘活到老,学到老’的意义。想想过去,道路曲折又坎坷,看未来更是遥远又漫长。毕竟多一点奉献,社会才能进步。我们都可以无愧无悔!”
“最大的敌人是自己,这是我在歌乐山时就听到朱恒璧院长说过的。鉴于近年变迁,我曾有几句不顺口的溜:社会大舞台,人人是演员,历史自己写,是非后人评。”
“母校进入‘211工程’无疑是最好的喜讯,有幸我们都是早年的毕业生,做了奠基石、铺路石,我绝不是鹅卵石,但愿母校更辉煌。”
1998年12月26日是钱老师最后写的信:“这是我7个月来的第一次写信。今年4月底以典型急性膀胱炎症状诊断入院,5月17日确诊为左肾癌进行手术切除,手术顺利,但各种老病也日益加重。”
自1999年起,我们每年均寄贺卡和我们年级团聚会的照片给钱老师。钱老师由于白内障致视力欠佳,请其子钱元恕寄贺年卡给我们,并有钱老师的签名;或者由钱师母打电话给我们,说信和照片均看过了,还说我们头发白了,已进入耄耋之年了。
惊闻百岁寿星钱惪老师2006年1月21日驾鹤仙逝,我们悲痛至极。2006年2月22日由复旦大学组织了钱老师的追思会,钱老师的儿子及他的学生深切缅怀他的高尚品格和对教育事业所做出的杰出贡献。追思会后,我们心情沉重地走到枫林校区一号楼前的西侧,遵循钱老师的遗嘱,将其骨灰的一部分埋入一棵白玉兰树旁的泥土深处。我们一边培土,一边轻轻地说:“钱老师,请您走好,请您安息吧。”钱老师,您的教诲将永远激励我们在人生道路上不断进取。钱老师,我们永远怀念您。
2006年10月4日,复旦大学领导王卫平副校长专程赴重庆医科大学,在重医图书馆前面,为钱老师的半身铜质塑像揭幕。王簃兰特地打电话给95岁的钱师母张聿秀,代表1950级学生祝贺。王簃兰接着说:“我们1950级全体学生祝愿您健康长寿,万事如意!我们每年仍会一如既往地寄贺年卡,写信给您拜年!”
作者简介:
王簃兰,教授。1950年7月毕业于国立上海医学院医学系。曾任上医卫生系总支书记及副主任、上医图书馆馆长。
金为翘,研究员。1950年7月毕业于国立上海医学院医学系。曾任上医放射医学研究所副所长。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