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后君
一
夜色深入到凌晨两点，走廊里不再有人喧哗。室友像往常一样说着梦中的话，没有谁的鼾声响起。窗外红塔路口折射过来的灯光迷离得无精打采，干涸的双眸提醒我的睡眠不足。
复习考研的那段日子，也像现在一样常常是凌晨数点才并不安然地睡下。每一个晚起的清晨，我自责于光阴的虚度，而生活却依旧如此继续。我心情矛盾地过着从宿舍到图书馆到食堂三点一线的生活，企图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令人沉重的命题，比如明天，比如未来，比如生活。随遇而安的性情让我没有更多去考虑成功或失败之后的生活，但痛苦的经历总是难免。
而今，当我终于面对这个苦涩的结局，居然没有流泪。滇院的夜空，留下了我懊恼的悲伤和几分憔悴的叹息。多年的梦想终究没有实现，我只好在一个洒满清辉的夜晚，遥想明月下的湖光塔影。
考研成绩对于我的意义，已经不在于它是我学习能力的体现，而是岁月匆匆的见证，它等于我四年的裘马轻狂，等于我一年的懊悔悲伤，两年的努力拼搏加半年的忙碌和半年的失落，等于逝去就永远不再的似水年华，等于最初的清高和后来的随俗，等于许多美好的回忆和值得惋惜的失落，等于好朋友们觥筹交错和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不羁，等于生日晚上深夜的游荡和看球赛时撕心裂肺的呼号，等于和良师益友的“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窗外夜色沉默，我不想继续回忆。
所有感谢命运打磨和苦难砥砺的言语，更多是成功者站在辉煌的生命舞台上回顾人生经历而生发的感慨，真正在经历中的苦痛并不能因为希望的存在而减轻重量。当时对于未来的瞭望，飘摇不定。而现在，走完鲜花伴随荆棘的旅途后，得到的又是什么……真诚的安慰和同情，客套的鼓励，当然还少不了幸灾乐祸的嘲笑声。这一刻，深深体味到那一句佛偈——“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伤心究竟能凭什么为证？是践踏自尊或梦游到清晨？”陈奕迅忧伤的歌声飘荡在我的心头。
二
心绪不宁的感觉，是不是都会如幽灵一样在每一个考研者的脑海不时闪现？
考研的日子持续了许久之后，我竟然常常会有恍然不知在做何事的懵懂感。紧张和压力也在没有外界刺激的情况下，渐渐松垮下来。除了按部就班地起床、自习、上课、吃饭、睡觉之外，考研生活变得和最初懒散的游学状态并没有太多不同。可怕的松懈需要被外部力量唤醒。
当一种无聊及颓废的记忆停滞状态猝不及防地袭来，我努力反抗：让爸妈失望的痛苦感、关于考研失败后艰辛生活的种种设想、浓郁的雀巢咖啡。精神要高涨有时候的确需要刺激自己麻木的神经，尤其在备考的紧张阶段。迷糊混乱中时光溜走，随之而来的悔恨与懊恼，更加令我心神不宁。生物节律表显示，这几天智力处于低潮期，但这是不是为自己寻找借口？我终于无法一直保持亢奋的状态，也终究无法逃脱萎靡的惨淡心境。
打开手机，墙纸是一幅以未名湖和博雅塔为主干的北京大学校园风景图，这样，每次打开手机的时候，我都会感受到理想和目标的触动，给自己企图放松的心情一个沉重的打击。“未名湖像个海洋，所有诗人都藏在水底。”和许多人一样，我考北大中文系的主要动力之一，也是受到这种诗人理想主义的吸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诗人理想正是北大风气的精魂所在，一种关于人文的、理想的、普泛的精神世界的追求。虽然近几年的诗坛已经衰落到几近荒芜，也很难再有传统意义上的真正诗人存在，但或许是出于对文学的敬畏，抑或是挚爱，我仍然不能理解所谓“诗人之美在于动不动就卧轨”的幽默。能够将人世繁华决然抛诸脑后的，是对理想天堂的追随，还是对凡间的逃离？
无诗的时代是最可怜的时代，伤春悲秋固无以名状，而天翻地覆也不会形容。
翻开考研日记，第一页是几天前公布的北大中文系考研成绩中那几个遥遥领先的分数，旁边贴着一张北京大学那雄伟的正门的明信片。北大的正门代表明天和希望，成绩的展示告诉自己这才是奋斗的目标，才是现实。北大正门的壮观和现实分数的逼进之间的张力，让生活在短暂轻松和持续紧张的氛围间徘徊。如果说，每一个考研者都在经历这样一种今日叫做艰辛未来成为财富的东西，我还惧怕什么？鼓起越来越难以激发出来的勇气，我在荆棘与鲜花交织的小路上重新启程！
◎樊后君：男，湖北黄石人。2005级汉语言文学专业学生。2010年考入北京师范大学攻读研究生。现就职于北京师范大学附属实验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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