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介绍
不同于佛教、基督教的教义关注精神永生或死后“复活”,道教深刻地体现了中国人的民族性格,对于重现实功利的中国人来说,他们需要的宗教承诺是眼见为实。所以道教作为中国唯一的本土宗教,其核心内容是讲怎样不断延长此生的寿命(养生术),修炼到高级程度甚至可以脱胎换骨、超凡成仙,永远地摆脱死亡。可见,最深刻地表现中国社会生活传统,最本质地反映古代中国人性的宗教就是道教,难怪鲁迅先生要说:“中国的根柢全在道教……以此读史,有多种问题可以迎刃而解。”
在道教典籍中,有一部篇幅虽短,但知名度却不亚于《道德经》的道教经典,它就是《太上感应篇》。《太上感应篇》又称《感应篇》,全文仅1274个字。
开篇作者借“太上”(道教最高的神元始天尊)之口,阐发了他的道学观点,指出行善去恶对于长生乃至成仙都是至关重要的,求道者只要不懈地行善,必能得到天神的护佑,实现追求的目标。
“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人的福祸取决于人是行善还是为恶,善与恶在人与福祸之间起决定作用。四句话成为全文核心,后面的内容均是围绕这四句话展开的。
接着,作者指出人的善恶行为受天地之神严密地监视、记录,欲求长生必须躲避恶行,而对恶人最直接的惩罚包括遇到各种磨难,减夺其寿命,直到令其死亡。《感应篇》列举了20多条善行,行善会得到天神庇护,“所谓善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禄随之,众邪远之,神灵卫之,所作必成,神仙可冀”,更重要的是他有希望升格为神仙。当然,要成仙,有具体的要求和任务,“欲求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当立三百善”。作者把善行加以量化,这样,求道者的目标更加明确了。
在叙述完善行之后,作者笔锋一转,将人间的160多条恶行展示出来,这一段是《感应篇》中最长的一段文字。作者所列恶行涉及生活的各个层面——政治、经济、家庭、个人品行、对自然界的态度等——无一不包,面面俱到。作者还进一步指出“死有余责,乃殃及子孙”。为恶不仅祸及自身,而且殃及子孙,其后果是极其严重的。
不过,作者并未将人的善恶福祸绝对化、简单化,他认为善恶虽是对立的,但人心是可变的,只要心存善念或改恶从善,并坚持不懈,祸完全可以转化为福,因为人心是善恶福祸的根源所在。“夫心起于善,善虽未为,而吉神已随之;或心起于恶,恶虽未为,而凶神已随之。其有曾行恶事,后自改悔,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久久必获吉庆,所谓转祸为福也。”祸福转化的观点,将善门向一切人敞开了。
《感应篇》的结尾:“故吉人语善、视善、行善,一日有三善,三年,天必降之福。凶人语恶、视恶、行恶,一日有三恶,三年,天必降之祸”。行善与为恶将接受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全篇以“胡不勉而行之?”结尾,含蓄而意味深长地提出了作者的殷殷期望。道理已经讲清,那么,为什么不去努力行善呢?
《太上感应篇》素有“古今第一善书”之称,清人惠栋说:“劝善之书,称为最古,自此以下无讥焉。”所谓善书,就是以劝人去恶向善为内容的书,儒家有儒家的善书,佛教有佛教的善书,道教有道教的善书。儒家的善书以宣扬忠孝为基本内容,如《二十四孝》以及多种《报恩经》;佛家的善书以因果报应为基本构架,如《佛说离山老母宝卷》《袁了凡功过格》等;道教的劝善书中较著名的有《文昌帝君阴骘文》《太微仙君功过格》《关帝觉世真经》《文帝孝经》等,当然最著名的就是《太上感应篇》,这部书因其深广的影响被尊为“善书之首”。
《太上感应篇》除了是善书的代表作,事实上,它也是重要的道书。从清代开始许多学者已经注意到了该书与东晋著名道士葛洪《抱朴子·内篇》的关系。1270余字的《感应篇》有700字与《抱朴子·内篇》存在关联,具体言之,《抱朴子·内篇》提出的积善成仙、神灵督察、算纪量寿、祸福相承等理念均被《感应篇》全盘吸收,并以之成为整个劝善内容的支撑。作为一部重要的道教著作,如果我们只看到它劝善的社会功用,这是不全面的。《感应篇》重视行善去恶,目的仍在于求道,因而它首先是一部道书。不过,虽然谈长生求仙,但该书不同于一般道书的求道方式,绝口不提修炼、服食、金丹、导引、符隶、房中等,作者显然对这些求道方式持否定态度。求道却以儒家义理为准则,佛教因果为依据,反映了宋代三教融合的倾向,也是对北宋道教一方面进入鼎盛,一方面却日益脱离社会的一种反动。《感应篇》排除传统神秘的求道法门,坚持日常伦理实践,去恶从善,济世度人,靠善行来趋福避祸,长生成仙,这是金元新道教出现的先声,预示着一场道教革命正在内部悄然兴起。果然,此后的1128年,何真光创立净明道;1163年,王重阳创立全真教。净明道、全真教走的都是三教融通的路子。
《太上感应篇》自问世后在中国民间历久不衰。历代注释它的文人学子比比皆是。帝王的重视也对它的推广推波助澜,南宋理宗亲笔为《太上感应篇》题词:“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明嘉靖年间,以好道著称的明世宗为《感应篇》作序;清世祖所作《劝善要言》不少内容采录自《感应篇》。在民间,从南宋起就有人专门宣讲《太上感应篇》,这些宣讲人是《太上感应篇》最有力的普及者,是他们把《太上感应篇》的影响直接带给普通百姓。此外,刊刻《太上感应篇》也成为累积功德的一种重要途径,因此自宋代就有人开始“竭诚募刊是篇”,至明清两代,刊刻《太上感应篇》的人已无法统计,这些人动辄上万册地刊刻和奉送。到清末,《感应篇》已是“遍于州县,充于街衢”。其风至民国时期依然盛行不衰,《太上感应篇》已成为当时中国最普及的书籍。
作者简历
关于《太上感应篇》的作者,自古说法很多。有人认为《太上感应篇》早在春秋时期就已出现,其作者是道教祖师老子。也有人认为其书汉代就有,清人毛金兰说:“尝考洪楚产云:‘《感应》一书,历汉而唐,自宋而明,敬奉已久。’”还有人认为其书成于魏晋,作者是葛洪或慕容宴。更多的人依据《宋史·艺文志》的记载,认为该书成书于宋代,作者是宋人李昌龄。
今天学者们经过考辨,认为《太上感应篇》应成于北宋末年,在南宋初年开始广为流传,其作者不详。
精彩片断
是道则进,非道则退;不履邪径,不欺暗室;德累功,慈心于物;忠孝友悌,正己化人;矜孤恤寡,敬老怀幼;昆虫草木,犹不可伤。宜悯人之凶,乐人之善,济人之急,救人之危。见人之得,如己之得,见人之失,如己之失。不彰人短,不炫己长,遏恶扬善,推多取少,受辱不怨,受宠若惊,施恩不求报,与人不追悔。
——《善行》
以恶为能,忍作残害;阴贼良善,暗侮君亲;慢其先生,叛其所事;
诳诸无识,谤诸同学;虚诬诈伪,攻讦宗亲;刚强不仁,狠戾自用;
是非不当,向背乖宜;虐下取功,谄上希旨;受恩不感,念怨不休;
轻蔑天民,扰乱国政;赏及非义,刑及无辜;杀人取财,倾人取位;
诛降戮服,贬正排贤;凌孤逼寡,弃法受赂;以直为曲,以曲为直;
入轻为重,见杀加怒;知过不改,知善不为;自罪引他,壅塞方术;
讪谤圣贤,侵凌道德;射飞逐走,发蛰惊栖;填穴覆巢,伤胎破卵;
愿人有失,毁人成功;危人自安,减人自益;以恶易好,以私废公;
窃人之能,蔽人之善;形人之丑,讦人之私;耗人货财,离人骨肉;
侵人所爱,助人为非;逞志作威,辱人求胜;败人苗稼,破人婚姻;
苟富而骄,苟免无耻;认恩推过,嫁祸卖恶;沽买虚誉,包贮险心;
……
见他荣贵,愿他流贬;见他富有,愿他破散;见他色美,起心私之;
负他货财,愿他身死;干求不遂,便生咒恨;见他失便,便说他过;
见他体相不具而笑之;见他才能可称而抑之;
男不忠良,女不柔顺;不和其室,不敬其夫;每好矜夸,常行妒忌;
……
——《恶行》
延伸阅读
世俗道教信仰的第一个重要特点,是我们很难分清它是宗教信仰还是世俗思想。在《感应篇》中,主要讲的是人们应该做善事、好事,不做恶事、坏事,其中渗透着道教的思想,但更多的是世俗社会的道德思想。一个按照《感应篇》的要求去做的人,很难区分他是一个道教信徒还是一个世俗的善人。我想,这可能是我们在道教圣地很少看到世俗道教信徒的原因。《感应篇》讲好人得好报,主要讲的是现世的报应,来世报应讲得少。这对世俗的信仰者来说,有实用性,易于接受。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也经常能听到人们说,做善事得善报,做坏事遭报应。谁也说不清这个人是信道教还是不信道教。
第二个特点,是世俗道教信仰本身的特征不明显。《感应篇》中,不仅有道教思想,也有佛教思想,甚至佛教思想的因素更多。在《图说》中,刘体仁“不欺暗室”,没有对着道教的神灵说自己问心无愧,反而对着佛教的神灵说自己问心无愧。在佛教发达而道教相对不发达的中国社会中,世俗道教信仰在相当大的程度上被世俗佛教信仰冲淡了。我们今天见到一些人,见着佛下拜,见着关公和财神像也拜,见着太上老君的像也拜。道教信仰中的神仙小鬼,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些类似因素,根本就分不开,道教文化本身就是中国文化的一部分。这也是道教特征不突出的原因之一。
——张荣明:《中国思想与信仰讲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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