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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傩文化

时间:2023-03-0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了解这一点对于认识傩的世界普同性与永恒性或许有帮助。傩的产生在这一点上与宗教十分相似。尤其特殊的是,傩坛戏的表演和唱词中,不仅有崇拜神、敬奉神的庄严内容,也有咒骂神、愚弄神的戏谑内容,甚至将人神化、将神人化,人神不分。傩终于成为一种开放性极强、不拘一格的大众文化,迎合了最大时空中民众的文化心理,交错并存,顽强地生长在人类母体文化之中。傩决不只在傩仪、傩舞、傩戏中出现。
永恒的傩文化_中国傩文化 (神州文化图典集成)

当越来越多的人将傩作为一种文化加以阐释的时候,我们发现,以宗教来涵盖傩并对傩完全从宗教的角度来认识,这里面包含着一种极深的误解。傩并不是宗教的一种,也决非尚不成熟并处于低层次的巫教,如果这样话,我们认识了宗教、界定了宗教,就应该认识了傩,或者是傩早该“进化”成熟进入宗教的大雅之堂了。但事实并非如此。德国的哲学家恩斯特·卡西尔曾说过:“在人类文化的所有现象中,神话和宗教是最难相容于纯粹的逻辑分析了。”尽管如此,仍有越来越多的人从事对宗教的探讨,他们对宗教的产生、传播、流变,对宗教与社会、宗教与科学、宗教与哲学、宗教与伦理等关系大胆进行逻辑分析,在一些论著中断言,只要有人类就会有宗教。然而,我们仔细读了有关宗教的许多理论阐释,发现从中难以找到理解“傩”的准确途径。换句话说,傩并不是一种宗教。了解这一点对于认识傩的世界普同性与永恒性或许有帮助。

印加文明

从现象上看,傩与宗教的确有许多相似之处。比如世界的三大宗教——伊斯兰教、基督教、佛教,它们都直接干预人类生活的一切方面,并且与人类的生活和文化融为一体。它们是人类的一种活动或人类活动的一种方式、一种行为和具体进行的过程。傩在这一点上的确与宗教颇相似。同时,宗教的产生无疑是由于原始人类在生产力极端低下、认识能力十分不发达的情况下,他们要解释周围发生的一切和存在的一切,必须找到一种超自然力来使社会生活保持一定的秩序;在灾难、焦虑和危机中,他们需要寻求一种精神力量来抚慰心灵,这样就产生了宗教。傩的产生在这一点上与宗教十分相似。在观念上,傩与宗教同样认为人的死亡并不是生活的结束,而是生命的转移,认为“现世”是暂时的、虚幻的,而“来世”才是永恒的、真实的,笃信人的灵魂不会消亡,可以转世投生。因此,短暂的现世必须为永恒的来世创造条件,为来世服务,现世成为手段,来世成为目的。这样,就要求人在有生之日必须“修阴功”、“积阴德”,以求来世得到善报,有一个美好的前途。由此人必须要经常做公益之事,如修桥铺路、扶贫济善之类,也由此人间便衍生出许多崇拜与禁忌来对人加以约束限制,人的生与死也就伴随着繁缛的仪式,笼罩着神秘的色彩。

但是,傩与宗教的重要区别在于,前者是本能自发的,后者是人为组织的。首先,宗教必须是有名称和系统的成文教义的。它有严密的组织,专职的教务人员和教规制度,有供奉神灵的处所和进行宗教活动的教堂、寺庙、神殿之类的固定地方。它们还有自己的宗教学校、宗教节日、慈善机构、财团。许多宗教有自己的法律,比如古印度的《摩奴法典》、伊斯兰教的沙里亚(意为真主命令和指导的正道)等,这些宗教法律还可以与世俗合一成为深刻影响国家的大法,参与庄严又残酷的制度判决。此外,宗教还有自己独立的艺术,如辉煌的建筑艺术、雕刻艺术、绘画艺术、音乐艺术和文学等。即使在原始部落群体中,宗教也有自己的专职领袖祭司,他们能够上传神旨,下达民意,呼风唤雨,消灾免咎,他的无限权力使他可以支配一切人、主宰一切人的生与死,他不仅是宗教领袖,也是社会领袖。许多宗教都是把宗教崇拜与首领崇拜结合在一起的,正因为如此,一些国家的统治者便利用“政教合一”、“君权神授”来为其巩固自己统治地位服务。

与宗教被人为赋予的这一切特点和能量相比,傩就完全不同了。傩就其最初始的形式而言,也只有随时随地因一定事由可设可拆的傩坛,而傩坛又只是一个松散的民间组织,它没有成文的教规教文,坛师们虽有各自的封职,但傩坛并没有专职常设的坛师。坛师们大多都是农民,平时与普通人完全一样,从事农业生产,毫无特殊权威,只有当主家有事相求时,坛师们才从四乡八寨聚集起来,设坛做“法事”,而“法事”结束他们就又分散回家了。傩坛的一般成员则更随便,他们可以分属不同的坛派,傩坛对他们并没有特别的约束和义务。傩坛供奉的神是五花八门、杂乱无章的,神灵多得难以计算。除了各路神灵各教神仙,傩坛还有传说中的人物、历史上的人物与英雄豪杰。总之,天上、人间、地狱的神灵鬼怪和凡胎俗人都可以被请上傩坛以壮声威,并不究其观点和信仰是否一致。尤其特殊的是,傩坛戏的表演和唱词中,不仅有崇拜神、敬奉神的庄严内容,也有咒骂神、愚弄神的戏谑内容,甚至将人神化、将神人化,人神不分。

傩仪规模的大小差异、娱人与娱神成分的变更,都使傩常常罩上一层世俗化与戏剧化的人间色彩,所以说,“傩”完全不是一种宗教。有人将傩归为一种巫术也是不合适的。傩与巫术的确有共同之处,比如它们都与社会的日常生活(婚丧嫁娶、生老病死等)、经济生活(谷物的丰收、人畜的兴旺等)、政治生活(用占卜、算卦来决定出师、开战、媾(gòu)和等)有密切关系,也都与艺术有不解之缘(特别在舞蹈、音乐、戏剧方面)。但傩坛法事并不是巫术,因为巫术是不涉及神灵观念的,它不以任何客体为崇拜对象,不依靠神力行事,只按照一种固定程式做出动作来实现控制客体的目的,这是巫术的重要特点。而傩坛虽然也有种种程式化的庞杂祭仪,但法师们却都是履行同鬼神打交道的程序,神灵观念特别强,因而讲究各种祭坛圣号,连八卦占卜也是为了沟通神灵,统驭鬼怪的。同时在巫术中,巫师都有特定的地位,职业巫师是担任占卜、释读卜兆的人。有的朝代还设有宫廷巫官,这些都显然是傩坛法师不能比拟的,也不是傩坛追求实现的东西。

关公像

癍神与痘神

这一切,正说明傩走的不是宗教的路子,也不是巫术的路子,傩从远古走来,向未来流去,是人类生命意识的本能运动,是现实对文化的抉择。

世世代代,在历史文化的陶冶中,“傩”既没有像宗教一样日渐“成熟”而登上大雅之堂或挤进更高层次的社会意识形态,却顽强地生存下来,生存于更广大的“寻常百姓家”,其中的奥秘何在?我们细细体味傩所崇奉神(qí)的多元性,它供神处所的随意性、组织形式的宽松性、解决问题的透明性、慰藉人心的亲切性、以及它各种表现形态的世俗性和娱乐性……傩终于成为一种开放性极强、不拘一格的大众文化,迎合了最大时空中民众的文化心理,交错并存,顽强地生长在人类母体文化之中。傩决不只在傩仪、傩舞、傩戏中出现。当灾难与疾病降临人力所不能祛除时,人们就想到它了;当惊天动地的鞭炮声、铜鼓声响彻寰宇时,人们就听到它了;当你走投无路地赌咒发誓、呼天呼地时,人们就理解它了。它在清明的坟标上,在端午节的龙舟上,在斗米节的披红上,在风筝节的飘带上。一切的农事节日、纪念节日、庆贺节日、社交游乐节日里,它无处不在。

当宗教已在日益世俗化、现代化的今天,为了人类舒展情绪的需要和解释不可知的渴求,宽容而随和的傩文化正大有用武之地。这里面包含着人类一种不求真伪、但寻慰藉的需要。因此傩才得以用种种迷信的和科学的、唯心的和唯物的、愚昧的和理性的精神调节着社会心理,创造着安宁、和睦的氛围。如今,这具有世界普同性的“傩”一类的文化,有面具的或无面具的傩文化,正在全球日益表面化地铺开。傩文化可以有种种的变体,有或隐或显的形式,但没有什么能完全取代它,这就是傩的当代魅力,这就是永恒的傩文化。

H.列斐伏尔在《人类的产生》中说:“原始人意识到的世界的统一性的程度也许比看惯了分门别类局部世界的文明人所认识得更高。原始人在本质上已经看到矛盾的统一性,虽然这种认识是模模糊糊的。”这或许正是我们对“永恒的傩”的一种价值评判。毕竟,人类文化的进程是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它虽然不断迎接新的挑战,也不断地追寻到新的适应,我们并不能清楚地描绘出明天文化的色彩,它奇幻的色彩在大自然中,而不在我们的调色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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