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心理学派

本能心理学的渊源可追溯到进化论的创立者达尔文。他认为每个人的行动都有其背后的动机，在任何情形下，那种动机是独立的固有的本能。就像动物一样，人类天生具有一些本能。本能论的代表人物有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威廉·麦独孤（William Mcdougall），但真正具有突出地位的是沃拉斯和勒庞。

格雷厄姆·沃拉斯（Graham Wallas，又译作华莱士，1858—1932），英国政治学家和教育家，倡导用实验方法研究人的行为。他的主要著作有《费边论丛》《政治中的人性》《伟大的社会》《我们社会的传统》《思维的艺术》等。其中《政治中的人性》是沃拉斯研究政治心理学的代表作。在此书中，沃拉斯对“本能”作了解释：“我们从遗传得来的机体使我们倾向于以某种方式对某些刺激做出反应，因为这些反应过去时候对维护我们的物种起过作用。其中有些反应我们明确地称之为‘本能’，亦即对某些确切的行为或一系列行为的冲动，对行为可能产生的结果事先并不自觉地加以考虑。”本能是千百年来人类自然演化的结果，沃拉斯又称这些本能为习惯、风俗等。他认为，本能在政治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因为“大多数人的大多数政治见解并非是受经验检验的推理的结果，而是习惯所确定的无意识或半无意识推理的结果”。^[6]

譬如，种族主义就是本能作用的结果。沃拉斯说：“那些强烈的和显然简单的种族憎恨和种族喜爱的情况肯定是存在的，它们并非是一种特殊和普遍的本能的例证，而是几种独特的和较弱的本能合在一起，并由习惯和联想加强的结果。”^[7]

竞选活动也不是一个逻辑论证和理性说服的过程，沃拉斯认为竞选是候选人用情感打动选民的过程。“竞选的策略主要在于可据以直接建立这种个人感情的出奇制胜之道。”^[8]在竞选中可通过运用一些方法联络候选人与选民的感情：候选人经常在大庭广众间“亮相”、授奖，在他人演讲结束时作总结发言；或者定期向选民散发有特色的肖像，最好是能够反映他日常生活的，譬如他在花园里抽烟斗或看报纸。引起人类情感冲动的，往往是某些象征物。具体来说，在政治中，这些象征物既体现在一些政治实体中，如祖国、政党、教会、种族等，也可能体现在一些特殊的词汇中。这些象征物在人们心中已经长久积淀下来并形成了固有的形象，一接触到这些象征物，人们就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冲动。人们在从事政治活动中，必须注意到象征物与情感冲动之间的联系。譬如，选民对某个政党长久以来已经形成了特殊的情感，这种情况是候选人所控制不了的，他必须按照选民的这种情感趋向来塑造自己。

这一时期，群体心理学的研究形成了一股潮流。1890年，法国的塔尔德（Tarde，1843—1904）发表了“模仿定律”，把人与人之间的各种关系都归之于模仿。之后，他出版了《社会逻辑》（1894）、《对立的普遍性》（1897）、《社会规律》（1898）以及其他有关社会心理研究的著作，对政治集体行为和一般群体行为进行了大量的研究。^[9]意大利的犯罪学家西格尔（Sighele，1868—1913）发表了《犯罪群体》（1892）、《党派心理》（1898）等著作。他强调了在群体心理中暗示的作用，认为在群体犯罪形成的过程中，暗示是一个邪恶的因素。群体容易激动并接受暗示的作用，具有冲动、狂暴的性格。^[10]英国的外科医生特罗特（Trotter，1872—1939）也从本能的角度对人类群居的心理进行了研究。这种群居本能就像其他动物种群一样，也为人类先天所拥有，并和其他本能如自我保存本能、性本能常常相对立。罪恶感和责任感是群聚性动物的特有方面。^[11]麦独孤也是本能论的坚定倡导者。他把人类的行为看作本能驱使的结果，并在其所著《社会心理学导论》中介绍了各种本能，包括生殖本能、父母本能、好斗本能、合群本能、借宗教概念影响生活的本能、获得本能、建造本能、模仿本能、性本能、笑的本能等。他用本能解释了人类社会的各种现象。譬如生殖本能和父母本能有利于人类的生命延续，合群本能有利于人类社会的产生，好斗本能导致各种竞争，模仿本能产生各种社会风俗、习惯等。^[12]

对群体心理研究最多，成果最丰富的当属法国学者古斯塔夫·勒庞（Gustave Le Bon，1841—1931）。勒庞是著名的社会心理学家，因为他对群体心理的出色分析，被公认为群体心理学的创始人。从此之后，“群体心理”开始成为专门的概念和一门学科。他的著作主要有《各民族进化的心理规律》（1894）、《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1895）、《社会主义心理学》（1898）、《革命心理学》（1912）、《战争心理学》（1916）。其中，《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是其最有名的代表作，影响也最大。在此书中，勒庞总结出了群体心理的一系列特征。他认为当一群人聚合在一起时，具有鲜明的特征，这就是去个性化、情绪化、非理性化占据主导地位。所谓去个性化，是指群体中的成员往往会失去个体感而淹没于群体之中，产生一些个人独处时不可能出现的反应，甚至做出与自己个性截然相反的某些行为。所谓情绪化，是指群体的行为往往表现出强烈的情绪色彩，在很多情况下理智为情绪所支配。与此相应的是，他们在判断某事或评判某人时，不能诉诸理智，丧失了批判能力。

本能心理学派对政治心理，尤其是对政治中的人性进行的探索，大大丰富了人们对人性和群体本性的认知，为我们理解一些政治现象提供了理论指导。譬如沃拉斯所谈到的政治竞选中的情感作用，勒庞所讲的群体聚合会产生去个性化的效应，这些研究成果直到现在仍然产生着巨大影响。但是本能论的弱点也较为明显：“……就是它过分简单化的倾向。它是为每一种人类行为设置一种本能的过于简单的一种回答。”^[13]对人类的每一种行为，本能论都归结为人类的一种本能，譬如人类为什么会发动战争，本能论的回答是人类有侵略的本能；人类为什么会犯罪，那是因为有些人有犯罪的基因。因为人的行为多种多样，这样归纳出来的人类的本能也就很多，以至于当时由不同的研究者所发现的人类的本能竟达一万种之多。另一个理论弱点是，“某些本能在某些人或某些文化中大大发展，而在另外一部分人或文化中则几乎不可能”^[14]。譬如，有些原始部落有吃人的习俗，但大多数人则视之为不文明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