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西斯潜能存在的条件

战争已经结束，政治、经济、文化等已经有了巨大的发展，随之人们的思想也产生了很大的变化。譬如，在法西斯发展最为充分的德国，在法西斯上台之前的魏玛共和国时期，与军事国家主义相关的因素无处不在，而现在这些因素已经很难找到，更重要的是，人们的“国家自负”的观念已经变得微乎其微了，他们不再想象德国能够征服法国，不再想象德国能够统治整个世界，德国的社会结构已经接近美国的社会结构。再者，法西斯上台的决定性原因，即经济和行政权力的过于集中、民众的无能等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民主的规则也运转得非常好。^[58]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得出结论说，世界形势一片大好，法西斯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了？

阿多尔诺对此的回答是矛盾的，有时，他认为法西斯复活的可能性已经很微小，但大多数时候，他对此作了否定性的回答。他认为，尽管民主运转得不错，但是民主的发展却没有达到应有的程度，即人们真正地把自己看作政治过程的主体。而现在人们对民主的态度是：“民主是作为其中的一项制度被感知的，好像人们从一个有共产主义、民主、法西斯主义和君主制的菜单中挑选出来：但民主并不等同于人们自己作为他们政治成熟的表达。”现在的人们处于极度的矛盾之中，他们一方面感觉到自己是政治过程的主体，应该决定自己的命运；但另一方面现在社会又给他们强加了种种限制，他们本身却无法认识到这些限制，因为他们缺少反思的能力。这样他们就很容易被特殊利益集团所控制，这使当前的议会民主制面临着严重的困难。人们缺少反思的能力，也就无法对民主或极权的思想作出评判，从而蕴含着法西斯的潜能。阿多尔诺认为，这种法西斯潜能，比新出现的纳粹组织更具威胁性。他断言，只要赞成法西斯复活的条件没有改变，野蛮就会继续存在，这是全部的恐惧所在。他对当前反对法西斯所采取的一些措施提出了质疑：“我不相信祈求外在的价值能够有多大帮助，那些真正有倾向犯下此类暴行的人们仅仅是耸耸肩膀而已。我也不相信对受迫害的少数族裔进行启蒙使之拥有积极的品质有多少用处。”要防止法西斯潜能的存在，阿多尔诺提出必须要转向主体，也就是人们反思主体的缺失导致了法西斯潜能的存在，这种状况又是当前的社会机制所造成的。他说：“人们必须逐渐懂得是机制使人们产生了这些需求，必须向他们揭示这些机制，通过唤醒对那些机制的总体认识，力图防止人们再次变成这样。不是受害者有罪，只有那些不假思索地把他们的仇恨和侵略性施与受害者的才有罪。”^[59]

有关社会机制与法西斯潜能的影响，阿多尔诺并没有过多关注政治、经济方面，而是强调了文化的方面，是当前的社会文化导致了人们反思能力的丧失。他把当前文化的现状称为文化工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