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法学家马庆株先生反对双语教学反对复古

著名语言学家、 中国语文现代化学会会长、 天津市语言学会会长、 南开大学文学院语言规划博士生导师马庆株教授一直坚持认为： 英语和汉语的“双语教学” 不利于维护国家主权和国家安全。

马庆株教授坚决反对英汉双语教学， 坚决反对语文教学上的复古。

马庆株教授说： “双语教学” 本来是指一个国家为了使外来移民和少数民族能够使用主体民族语言， 在教学中采用他们的民族语言和主体民族语言进行教学， 最终过渡到能够接受主体民族语言的单语教学。 双语教学的最终目标是单语教学， 是在国家范围内从一种语言过渡到另外一种语言。 近年来有人主张在中国高等教育甚至在中国基础教育中普遍采用汉语和英语进行“双语教学”。 这不符合 “双语教学” 的本来意义。 天津一个大学规定， 用双语教学课程给教师提高系数计算工作数量， 一个老师在 “双语” 课堂上因为使用了汉语术语就降低了一定的工作量系数。 这不是完全不允许使用汉语开始走向英语的单一语言教学模式吗？

现在这种英语和汉语的 “双语教学” 在各地都很流行， 不只是出现在大学。 例如， “双语实验小学”、 “双语幼儿园” 也随处可见， 都打着 “双语教学” 的名义招生。 在大学课堂中， 除了外语教学和个别必须直接采用外语教材的课程以外， 只能采用国家通用语言普通话进行教学， 否则就违背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 教育法， 甚至违背宪法。 用英语教母语本是汉语的人学习汉语， 似乎本末倒置， 完全破坏了汉语作为教学语言的主权地位。

2000年颁布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 明确规定国家的通用语言是普通话， “国家推广普通话”， “学校及其他教育机构” 应该以“普通话” 作为 “基本的教育教学用语”。 1982年颁布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 规定 “国家推广全国通用的普通话”。 实行英语和汉语的 “双语教学”， 实际上是推广英语而不是推广普通话， 违背了法律。

语言是一个民族的重要标志， 也是一个民族用它生活和进行信息交换、科学研究的重要工具， 代表着国家的形象和主权。 教学语言是国家主权的重要方面。 这方面主权的丧失将导致国家整个主权的丧失。 在普通教育中实行汉语和英语双语教学， 就是要放弃国家通用语言作为教学语言的法定地位，从而逐渐向只使用英语过渡。 这不是中国人自己把语言主权让出来， 自己损害中国的国家主权吗？ 我国从来没有规定英语这种外语在中国学校教学中的法定地位。 伊拉克为什么会灭亡得那么快？ 这个问题值得深思。 除了政治上的原因， 可以说是英语入侵在前面。 伊拉克本来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一部分， 奥斯曼帝国解体以后， 英国统治伊拉克几十年， 把英语带到了伊拉克。他们长期用英语进行教学， 放弃了用自己民族语言教学的机会， 在英语文化的熏陶下， 出现了一些亲近、 崇拜美国的人， 他们很容易接受来自英语世界的侵略。 不仅在语言上， 而且在文化心理上很容易接受， 还以为人家是来解放自己的呢。 如果我们主动放弃汉语， 就会给和平演变创造条件， 恐怕会重蹈伊拉克的覆辙。

现在提倡跟国际接轨， 英语是国际上比较通用的语言， 采用英语教学不就是可以实现这个目标吗？ 跟国际接轨， 是学习国际先进的科学技术和优秀文化， 而不是要牺牲国家和民族的语言及其文化， 不是片面理解为与英语接轨， 国际化应该是主体化、 多元化的国际化。 主体化要求重视自己的语言，有把汉语推出去的自觉而不失去自我。 多元化要求外语教学语种多样化， 学习包括英语、 法语、 西班牙语在内的多种外语。 只有语种多样化， 才能向各国提供多种汉语师资。 我们要面向整个世界开放， 与国际接轨不应该理解为与英语国家接轨。 以色列为了维护国家形象， 已经消失的民族语言希伯来语都被恢复了， 我们怎么能够反过来主动放弃自己的国家通用语言呢？ 提高外语水平不能放弃教学语言主权。 日本主要通过培养少量外语精英， 翻译出版外语图书来利用外语资源。 著名物理学家丁肇中在外国接受诺贝尔奖励的时候， 不是用英语， 而是用自己祖国的语言汉语发表讲话。 不久前， 在中国召开的 “世界华人物理大会” 居然规定英语是惟一的会议语言， 又是丁肇中先生违背禁令使用汉语发言。 面对坚持使用汉语的丁肇中先生， 放弃汉语的“世界华人物理大会” 的主办者， 应该深思。

采用英语教学一般科学知识， 不仅不会提高教学质量， 而且会全面降低中国教育质量。 它不仅会使中国学生降低政治教育质量， 丧失爱国热情， 而且会使中国学生降低智育的质量， 难以真正高效率理解科学知识， 因为不能利用母语优势获得最大学习效益。 印度曾经是殖民地， 又因为独立以后主体民族语言人口没有突出优势， 被迫继续采用英语做通用语言。 香港因为特殊的历史原因， 长期使用英语做主要的教学语言， 所以数理化水平相对比大陆低。 中国获得奥林匹克数理化竞赛金牌的学生恰恰是用汉语做教学语言的大陆培养的。 让大量外语并不地道的老师用外语上课， 不仅降低学科知识的教学质量， 而且还会降低外语本身的教学质量。

我们国家现有40％的教育经费用在英语教育上， 花这么大的代价获得的效益并不大。 虽然普遍提高了中国人的外语意识， 但由于不是在外语环境中学英语造成大量时间的浪费。 马庆株教授曾调查大学中文系的4年级学生， 是否读过 《红楼梦》、 《水浒传》、 《西游记》 等中国文学名著， 几乎都说没有。 为什么？ 没有时间。 时间用来做什么了？ 学英语去了， 否则不能毕业。 可是不少人汉语普通话不及格却可以毕业。 另外， 评价大学老师也是这样， 一些老师普通话水平很差可以当教授， 但是英语不过关却不能当教授。适当加强外语教学是需要的， 但是， 提高到比国家通用语言还高的地位， 就会得不偿失， 甚至丧失国家语言主权， 从而影响国家长远利益的安全。 即使想加强外语教学， 也应该注重多种外国语言的教学， 不只是英语教学。

当前我们国家在对待英语的语言政策上存在迎合外国推行英语文化的需要问题。 在语言政策上， 香港回归以后， 不是香港大陆化， 而是大陆香港化。 这是很危险的， 这是一种 “语言自杀” 政策。 上海已经成为受到 “双语教育” 思潮危害最深的城市， 在语言上变成了第二个香港了。 新加坡是多民族国家， 英语水平高的人也比较多， 但是唱国歌必须用新加坡惟一的国语马来语。 可是， 在中国的上海， 有的学校唱中国国歌都要求翻译成英语唱。 有的小学为了防止汉语拼音对英语字母学习的干扰， 先教英语再教汉语拼音， 叫汉语给英语让路。 汉语的地位真是太糟糕了！ 汉语和中国的命运这样下去真是太危险了！ 这种引狼入室的做法值得我们深思啊！

为什么会出现中国教育违背国家语言法律的局面？ 主要是因为中国缺乏对语言规划科学研究的足够重视。 我们过去的语言规划主要停留在汉字改革和推广普通话等具体的事情上， 对汉语本身的地位规划、 汉语和外语的关系规划缺乏科学的论证， 并且， 在没有科学论证的基础上， 实施了不科学的语言政策。 语言是综合国力的要素， 科学规划国家语言地位要成为语言科学研究和行政决策的大事。 国家是高度重视汉语推广的。 根据2004年12月消息， 国家计划投资25亿元推广汉语， 使学习汉语的外国人从现在的2500万人到2010年发展到1亿人。 现在的所谓 “双语教学” 不是跟 “国家汉语战略” 背道而驰吗？ 我们在其他方面也没有很好地采取有效的配套措施保证汉语的推广。 例如， 我们在出口产品的语言使用中没有维护汉语形象， 没有自豪地推广汉语。 中国生产的产品一个汉字都没有， 这样怎么能够让外国人接触汉语？ 有的在国内生产和销售的产品甚至有意回避汉语， 冒充进口产品。 一个企业或者产品的名称本来是中国的， 要先取一个外语名称， 再音译成汉语。 例如先取名rich， 再叫做 “锐奇” 或者 “瑞琪” 什么的。

任何国家都希望推广自己的语言。 推广语言也是把使用这种语言的国家文化推广出去， 也是扩大和提高这种语言在国际经济活动中的地位， 它本身具有巨大的经济价值， 所以我们国家才提出 “国家汉语战”。 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 特别是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后， 中国产品出口大量增加。 这是一个通过贸易途径顺便宣传和推广汉语的好机会。 可是我们把这个机会浪费了， 几乎所有出口产品的名称和说明书一律使用外语， 甚至一些面向国内的产品也不使用汉语。 国家应该制定相应的法规， 提高对外使用国家通用语言的自信心， 规定中国的出口产品， 必须使用中国法定的通用语言普通话， 使用法定的规范汉字和汉语拼音来书写普通话， 根据需要可以再配套使用英语等外国语言或者维吾尔语等中国少数民族语言。 这样， 既维护了中国的语言主权和国家形象， 又节约了大量汉语推广经费。

中国教育部2005年2月25日在北京举行新闻发布会， 宣布从2005年6月实行考试改革试点起， 大学英语四、 六级考试将全面改革计分体制和成绩报道方式。 同一天， 在沈阳召开的2005年度语言文字工作会议上， 教育部副部长袁贵仁强调， 对于重视外语学习和使用而忽略或者削弱自己国家语言及其文字学习和使用的现象， 要进行纠正。 这对实施 “国家汉语战略”， 保护祖国母语具有重要意义， 也是对 “英汉双语教学” 问题的一种对策回应。国家相关部门领导人已经意识到汉语危机， 开始挽救国家通用语言汉语普通话。

其实， 目前中国的语言教育有一些硬性措施。 外语主要是英语的教育包括大学本科入学和毕业外语等级考试， 硕士生和博士生入学和毕业外语考试， 职称外语考试。 汉语教育有面向外国人的 “汉语水平考试 （HSK） ”和面向中国人的 “普通话水平测试 （PSC） ”。 但是， 面向中国人的普通话水平测试目前还是停留在低层次， 主要是测试语音。 普通话是由词汇和语法构成的， 如果只停留在语音形式系统上， 不加强词和语法教育， 普通话语音形式就没有相应的核心内容。 普通话是国家法定的通用语言， 不是一个简单的语音问题， 不是把根据方言或者文言的语法和词结合起来的文章用普通话语音读出来就是普通话。

我们应该完善普通话水平测试的内容和领域， 把博士生、 硕士生入学考试和职称考试中的 “外语” 考试改成 “语言” 考试， 包括汉语 （普通话）和外语 （英语） 两个部分。 其中汉语的考试内容跟英语保持大体一致， 包括语音、 词汇、 语法、 修辞、 阅读和写作。 而且， 目前的 “大学语文” 甚至中小学 “语文” 课程的教学内容也要做相应的改革。 不仅从语言法律上保证普通话的地位， 同时， 要改革考试制度， 以保证普通话的有效普及。

关于复古， 马庆株先生也是坚决反对的。 前几年的一次高考， 一个考生的半文半白高考作文得了满分， 媒体上的炒作铺天盖地。 马庆株先生说： 如果说那篇文章写得好， 文笔优美、 结构组织严谨、 语言驾驭得体、 立意新颖等等， 完全可以给一个相对高一点的分数， 没有必要给满分， 更没有必要铺天盖地地炒作。 因为那不是普通话， 不是现代汉语。 鼓励学生写文言文， 炒作学生写文言文， 这是背离语言文字方针政策的， 不符合法律的要求， 不应提倡。 我们毕竟生活在现代社会， 我们毕竟使用的是现代汉语， 使用的是普通话。 普通话是经过五四运动以来百年历史证明的适合现代社会交际的语言。 而崇尚文言文、 古白话文， 这是一种落后的语言观念， 不是先进的语言观念， 是不可取的。

五四时期很重要的一个口号就是提倡白话文， 反对文言文。 五四之前就有一批又一批的有识之士为语言的统一以及普通话的推广奔走号呼， 经过多年的奋斗， 终于确定了普通话的神圣地位。 宪法明确规定： 国家推广全国通用的普通话。 所以， 对文言文作文高分导向， 实际上就是对五四精神的反动。 再提高一点认识， 就是不符合 “三个代表” 的重要思想之一： 代表了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 文言文代表什么方向？ 代表了落后的文化方向。 同样也是背离邓小平提出的教育要 “三个面向”： 面向现代化、 面向世界、 面向未来。 而炒作文言文， 就是面向古代化。 当然， 我们反对在当今社会使用文言文， 并不是说不学习文言文。 文言文要学习， 主要是吸取优秀的文化成果， 来丰富我们现代汉语表达手段， 来为我所用。 （本文部分地借鉴了彭泽润教授访谈马庆株教授的成果， 特此感谢！）

参考文献：

［1］ 彭泽润. 访著名语言学家——南开大学马庆株教授 ［J］ . 现代语文， 2005 （1） .

［2］ 马庆株. 忧乐斋文存——马庆株自选集 ［M］ . 天津： 南开大学出版社.2004.

（原载 《语文教学与研究》 2004年第5期）

附文： 马庆株先生语言集锦

语言文字是综合国力的要素。 法国之所以敢对美国说 “不”， 那是因为世界上有55个国家说法语， 凭借这个， 法国成为了大国。

全民学英语这种状况是导向的错误， 加上家长和学生盲目的短视造成的。 家长和学生认为学好英语可以出国， 可以获得高学历， 可以获得更高职称等等。 在这种心态下， 学校和各种培训机构大力推广英语就是经济利益驱动了。 但是结果却是个人财力、 精力、 时间的大量浪费， 从整个国家来看就是国力的浪费。 现在的 “双语教学” 是一种违法行为。 是与 《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 和 《教育法》 相违背的， 因为 《教育法》 中规定， 各类学校、各种教育机构应用汉语言文字作为基本教学语文文字。 我不反对学习英语，但是对于现在各类学校， 尤其是中小学、 幼儿园推出的 “双语教学” 我坚决反对， 并呼吁加以制止。

我们太不珍爱自己的母语， 这样会带来民族认同、 国家认同上的问题。

我们不能再不顾一切地推广英语， 要使我们学习的语种多样化， 这样更有利于汉语的推广。

我们要端正学风， 严谨治学， 多出精品。 鼓励解放思想， 实事求是， 大胆开拓创新。 要有宽广博大的学术胸襟， 克服门户之见和文人相轻的毛病，互相尊重， 互相支持， 互相承认， 真正做到兼容并包， 重视别人的研究成果， 而不应该只重视自己或本单位的研究成果。 加强学界的团结， 避免内耗， 形成合力， 造成鼓励理论方法上大胆创新的风气， 努力造成与时俱进、止于至善的学术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