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符号的功能

语言符号之所以被创造，其根本目的是为了信息的忠实传达。语言系统用以实现信息忠实传达的功能，就是语言的实用功能。所以语言符号就是为了信息的传达这一实用功能而被创造。但人们在利用语言符号实现信息忠实传达的同时，往往还在所承载的言语信文中寻找一种情感的满足，也可以说是通过语言符号创造一种美。所以说，语言符号在具有实用功的同时还一定程度地具有美学功能，但语言的美学功能必须服从作为其创造根本目的的实用功能，从而使语言成为一种具有社会编码性质的符号系统。

1.语言的实用功能（Utility function）

已知语言是一种符号系统，是一个以实现信息传达为主要功能的符号系统，这种信息传达的功能就是语言符号的实用功能。为了语言实用功能的实现，语言信文就必须如所期望地对收信人传达信息，使信息能如所期望地对收信人实施驱动。就是说，语言符号为了实用功能的实现，首先就必须具有对收信人的驱动功能；为了对收信人实施如所期望的驱动，就必须使所编制的信文能对收信人忠实地实施信息的传达。为此，在信文中就必须恰到好处地承载所要传达的信息，这就是信文对信息的意指功能，所以语言符号必须具有意指功能；为了意指功能与驱动功能的实现，发信人就必须具备实现信息传达的强烈主观意愿，这就是发信人利用信文对信息的表达功能，所以为了实现意指功能，首先发信人就必须具备确切表达信息的强烈主观意愿，也就是发信人必须具备对信息的表达功能。只有该三项子功能的同时实现，才有语言实用功能的最终实现。而该三项子功能中，则以信文对信息的意指功能为核心。只有有了意指功能，才可能有驱动功能的实现。为了具备意指功能，发信人就要实现在信文中恰到好处地承载信息的表达功能。为此所有的语言符号都必须经历过符号过程的意指作用，从而使语言具有语义学规则，词汇与词汇间的连接关系必须具有可供依循的语构学规则。也就是语言系统必须是一个规则相当完备、相当成熟的符号系统。

要实现信息的忠实传达，发信人就必须根据所要传达的信息来编制信文，也就是如俗语所说的，恰到好处地进行遣词造句。所谓造句就是选择一种表达方式，也就是选择一种句型、一种特定的语构连接关系，所以就必须严格遵循该语言系统的语构学规则。然后就是要有具体的、恰到好处的表达内容。于是发信人还要进行遣词，也就是根据所要表达的具体内容对词汇进行选择并填入上述的句型中。有了遣词造句，在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言语信文形式的同时，也就恰到好处地在其中承载了具体的意义，构成完整、复杂的内容。这一结构完整的形式就是信文，它所承载的意义完整的内容就是信息。所以说遣词造句，就是为了言语传达而实现的信文构成活动。而具有实用功能的信文构成，其根本目的则是为了信息的忠实传达。

2.语言的美学功能（Aesthetics function）

但是，人类是具有强烈本体意识的动物，这种强烈的本体意识在语言上，不仅表现在对确切承载具体信息的信文的自觉创造上，还表现在在信文中获取情感价值，或者说审美价值的满足上。所以在言语构成中人们不仅不遗余力地创造了各种艺术信文，如文学作品与诗等，以获取审美价值的满足。甚至即使在面对为了信息传达而创造的一切传达信文时，也同样会产生对信文审美价值的追求。也使语言具有了美学功能，从而使语言具有了双重功能，在忠实传达信息的同时，还千方百计地考虑如何表现得更美。但在对语言美的创造时，是绝不能以有损于语言实用功能这一根本目的良好实现为代价的。这是语言美学功能实现的原则。所以语言符号是以实用功能为核心，以美学功能为辅助功能的符号系统。具有双重功能也是一切属于社会编码性质的符号系统的共性。在一切具有社会编码的符号系统中，在忠实传达了信息的同时，还千方百计地考虑如何表现得更美。但社会编码的符号系统在对美的创造时，也是绝不能以有损于实用功能这一根本目的良好实现为代价的。

3.语言信文构成的原则

所以，言语是以实用功能为主体，以美学功能为辅助的信文创造，凡具有实用功能的系统，为了实用价值的承载，信文构成的手段仍必须要“遣词造句”。在信文创造时根据所要传达的信息，首先应考虑选择怎样的句型来表达，然后应填入合适的单词。选择句型就是“造句”，就是选择某种语构性连接关系，也就是选择合适的横组合关系。选择合适的单词就是“遣词”，要有多数的等值单词可供选择，就必须寻求由若干等值符号构成各种纵聚合关系。所以语言符号凡要进行造句，就要构筑一个合适的横组合关系。若要进行“遣词”，对应于横组合关系中各成分就要构成各纵聚合关系，即等值词汇集合。所以构成横组合关系与各词对应的纵聚合关系，是凡有实用价值语言信文构成不可或缺的重要手段。

4.横组合关系的唯一性

图5-1　语言的横组合与纵聚合关系

如图5-1所示，横组合关系(Combination)在语言中相当于一种句型，表现为语构性连接关系，各符号的排列遵循语构学规则。而构成语构性连接相当于造句。这种处于横组合关系的各个词汇在时序上是不容许随意颠倒的，这就是横组合关系具有的唯一性。这是由汉语语构规则所明确规定了的。如该例中可被允许的联结方式由I+II+III三个语言符号构成，所以（I+II+III）这种连接关系就是横组合关系。该图中三个语言符号I、II、III分别由李四、抚摸、小狗三个单词填入。但是可填入I、II、III这三项的单词并不是只有上述唯一的选择。为了使该横组合关系确立，可供横组合各项选择的等值单词分别可由置于如图所示的三列单词集合中。各集合中各单词间的关系，分别结为范例性关系，又由于该三列都是分别列于横组合关系I、II、III三项之下的三个纵列中，所以就称为纵聚合关系(Paradigmatic)。在每个范例性关系中的各个单词都具有某方面的等值性。图5-1中，第一个纵聚合集中，各单词的等值性就表现在都是作为行为主体的人这一点上；第二个纵聚合关系集中，各单词的等值性就表现在都指某种行为这一点上；第三个纵聚合关系集中，各单词的等值性就表现在都指可作为宠物的小动物这一点上。图中各纵聚合关系中，由于各词所具的等值性，在替换使用时，就可以保证该横组合关系的始终成立，如“李四抚摸小狗”“张三看小猫”与“王五抱小猪”等，它们都能确保该语构性关系的成立。

由此可见，对于某一特定的语义的表达，就有某一特定的横组合关系。该横组合关系各个成分的排列关系是唯一确定的，这就是横组合关系的确定性。

5.纵聚合关系的排他选择性

凡横组合关系都是一种语构性的关系，表示某一种语义的表达方式。凡纵聚合关系则都表示这些单词在某方面具有等值性，可供横组合关系替换使用。对于任一个横组合关系中的各项，都分别可在所对应的纵聚合关系中任选一个，并也只能选择一个单词填入。这种置换都能保证原先的横组合关系成立，图5-1的例中就是如此。不论是“李四抚摸小狗”“张三看小猫”或“王五抱小猪”，这个横组合关系始终成立。由此可见，纵聚合关系中各个单词可供横组合关系的对应成分任意选择，替换使用，但这种选择具有排他性，不能同时选择两个或两个以上置入。这就是纵聚合关系选择的排他性。

上述图5-1中的选择，填入之后，明显可知，虽然能保证信文的横组合关系成立，但未必保证所构成的信文外延语义也完全相同。如要使构成的信文的外延语义也完全相同的话，那么各个纵聚合关系中各词，都分别必须是同义词，也就是如图5-2所示那样，各个纵聚合关系中，各个不同词汇都必须分别具有相同的外延语义。

图5-2　语言的纵聚合关系与内涵的变化

这时，在各个纵聚合集中任意选择一项，所构成的信文，如：“我爱你”“俺喜欢你”“[ηu]（吴语方言我）欢喜侬”，甚至“I love you” 的外延语义都是完全相同的，但它们的内涵就不同了，这些表述分别宣示了言说者不同的地域出身、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性格与爱好等。即使“我喜欢你”“俺love你”“俺喜欢侬”“我爱you”等,不能说它们就没有相同的外延语义,但它们在形式上的矛盾, 宣示了言说者的“洋泾浜”（是指新中国成立前上海存在租界时，华界与租界交界处洋泾浜语言的混乱现象）。如为了某种特殊的内涵需求也不是绝对不能使用，但它们缺少了形式上的完整性,这在语言美的创造上是不能不考虑的因素。当下的网络语言就常常表现出这种倾向。

在汉语系统中，这种处于横组合关系的各个成分是不允许交换时序的，这是由汉语语构规则所明确规定了的。而这种处于纵聚合关系中的各个成分是完全可以任意替换使用的，因为它们都具有某种等值性。如图中所示，凡属于同一纵聚合类的符号都具有某方面的等值性，故在信文构成时在同一类中可以任选一项。但是，同一纵聚合关系集内的符号相互间又具有排他性，也就是在信文构成时同一纵聚合类中仅能选择一项置入。这就相当于外语学习中的替换词练习，在各个具有特定语义限制的替换词集团中可任选一项，构成各种被允许的表述方式。在语言中，这种横组合关系的选择与纵聚合关系的组成与替换使用，就是语言的遣词造句。

综上可知，进行言语的表达就要进行遣词造句，而用横组合关系与纵聚合关系就是遣词造句的重要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