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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学与人生之境

时间:2023-03-0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二、岁月悠悠,长歌当剑:史学与人生之境公元8世纪,伟大诗人杜甫曾写下一组咏史诗《咏怀古迹五首》,其中一首咏怀一千多年前的春秋战国时代楚国辞赋家宋玉的诗中有这样几句:摇落深知宋玉悲,风流儒雅亦吾师。
史学与人生之境_文史哲与人生:人文科学论纲

二、岁月悠悠,长歌当剑:史学与人生之境

公元8世纪,伟大诗人杜甫曾写下一组咏史诗《咏怀古迹五首》,其中一首咏怀一千多年前的春秋战国时代楚国辞赋家宋玉的诗中有这样几句:

摇落深知宋玉悲,风流儒雅亦吾师。

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

在这首诗里,杜甫写下了他对于一千多年前的杰出诗人宋玉的追忆感怀情感,但实际上,诗人在这首诗中提到的这种“怅望千秋”的历史情怀,这追忆岁月感怀往事的深沉情感,正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古代民族特有的一种心灵结构与生命方式。这种历史情怀,曾经对中国人的精神生活与心灵世界有过深刻的影响。今天,距诗人当时之“怅望千秋”,又过去一千多年了,不知还有多少当代的中国人,能真正理解杜甫之“怅望千秋”这样一种情感世界。确实,我们正处在一个大规模工业化或现代化时代。在这热浪滚滚的现代化进程中,变化,而且是快速的变化,似乎已经成为生活世界的一个根本属性。都市的扩张就像原野上蔓延四溢的洪水,奇形怪状的高楼却如野草一样在旷野上生长起来。都市化进程中的这个生活世界,到处是眼花缭乱变化无端的流行时尚。新的东西还没让人熟悉就已经过时,因为它很快就被更新更时尚的东西取代了。生活中的流行色和时尚淹没了个人的心灵空间,人似乎无可抗拒地被裹卷而去随时尚而沉浮。我们都面对着一个因为变化越来越快而对所有人来说似乎都是陌生的世界。没有谁,确切地知道明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下一步的变化将是怎样的,更不用说对于更长远的未来世界的生活图景做出准确的把握了。我们都感到,生活世界似乎正突然变得越来越不确定,越来越缺乏稳定感。人们被各种外在的潮流、避之不及的竞争压力驱使着,无可选择地向前冲。在这样一个时代,如果当下的眼前的东西都是快餐式的随时在更换,随意被丢弃,那过去的岁月,那遥远时代的往事与情感,人们就似乎更无暇顾及回望一眼了。

可是,正是这样一种急速变化的现代生活,这样一个与过往的生活和岁月迅速告别的时代,却使我们产生了一种无端的焦虑和困惑。我们身处喧嚣都市高楼之中,因为它变化太快却产生了一种无家可归的流浪感和陌生感;我们迷失了来时的路而不知道现在究竟身处何地;我们追逐时尚但时时更新的现代生活却让我们产生了无处安顿心灵的生命不确定感;我们生活在喧嚣都市茫茫人海中,却会有身处荒原的那种难以排遣的孤独迷离感。那么,我们究竟缺失了什么,失落了什么?在这个喧嚣闹腾的所谓后现代世界里,那积淀着悠悠往事与生命记忆,那浓缩着漫漫岁月与思乡情怀的历史学,它还有没有什么价值与意义,它还能进入现代人类的精神生活世界,进入现代人的心灵空间,让我们重又找到生命的归属感和回归感,获得对生命意义的确证吗?

这就取决于我们怎样来理解历史,来建设一个什么样的历史学了。

那么,什么是历史,什么是历史学?或者说,我们为什么需要历史学?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历史学呢?历史学能做什么,应该做什么呢?

令人不安的是,在今天这个变化急速躁动不安的时代,人们对历史学往往是不屑一顾的。在许多人看来,历史学不过是一堆徒增记忆负担的破旧古董,一些无用且散发着霉味的陈年旧事,充其量,也只能是作为人们茶余饭后说书消遣的谈资作料。

当然,在过去的日子里,人们也曾从历史学以外来理解和要求历史学,也曾给历史学赋予了太多太大的功能。比如人们曾普遍认为,历史学是资政的工具。可是,在这荣耀之下,历史学往往会蒙受许多屈辱,因为被当成资政工具的历史学,其实很可能最终沦为了政治的婢女,权谋的工具。后来,有一个似乎要科学些的流行说法,即认为历史学是一门总结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科学。这个看法似乎比较恰当,但从这句话中,我们看不出历史学与经济学、政治学和社会学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这样一些关于历史学的定义或看法,在某个特定的环境与条件下来看,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而且,人们还可以列出其他一大串关于历史学的定义。但是,如果我们从人文科学的意义上来看,我们可以这样说,历史学在其最本真的意义上,乃是千古以来伴随人类始终的一种家园之思与寻根意识,一种体现人性之本质的故乡之恋与回归情感。也就是说,历史学在其最本真的意义上,是人类的一个情感与意义世界,是人类认识自我塑造自我的一种心灵回归与岁月反思。

可是如果你要问,这样一个情感与意义的世界,这种家园之思与寻根意识,这种故乡之恋与回归情感,对于一个人,对于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或者说对于人类的文明来说,究竟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有什么特别的价值吗?其实,你只要想一想,如果一个人,他突然失去了对往事的记忆,他记忆的世界突然变得一片空白,或者说他的记忆突然出现了问题,发生了错乱,岁月与往事突然从他的记忆中或者消失了,或者混乱了,他对自己是谁,从那里来的,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是现在这个样子等等所有这一切问题,都突然变得茫然不知,那你说这样一个人,他会陷入一种什么样的生存状态呢?这种记忆的消失与混乱,实际上会导致一个人的生存之基发生根本的动摇,会使他的生活世界陷入意义缺失的危机状态。这里,你或者已经开始明白,历史,乃是人之所以为人的一个内在基础,是人不能缺失的生命组成部分。对岁月往事的回首,对生命历程的追忆,本是人之所以为人的一种恒久而深沉的精神活动,一种显示着人性之温暖与亲切的意义追求。英国诗人华兹华斯曾说:“诗起源于平静中回忆起来的情感”,其实,诗歌如此,历史学又何尝不是这样一种回忆起来的情感呢!如果说,诗歌是诗人的诗性回忆,那么历史学就是一个民族的诗性回忆,是一种文明的诗性回忆了,只不过,历史学的这种回忆情感,应该是更加的宽广,更加的博大,也更加的深邃和富于理性吧!更重要的是,我们应该知道,正是因为有了历史学,正是因为有了历史学的这种超越千古、跨越时空的深邃情感与达观意识,我们的生命世界里才有了这样一个特殊的精神与情感世界,一个向我们提供得以真正理解人生之价值、提升生命之境界的悠远厚重的世界

但是,历史学的这种丰富情感与特殊意义,却可能遮蔽于种种迷雾之中而为世人所遗忘,为世人所曲解。这是因为,我们个体生命的飘浮短促,我们日常生活的庸碌忙躁,使得我们常常不能拥有一颗宁静平和的心,不能拥有一种非功利的心态,去回味去体悟那悠悠历史的深邃魅力与丰富情感罢了。

历史都刻着民族的灵魂,淌着祖先的血脉,它是我们的精神故乡,生命力的活水源头。在这个精神故乡里,凝聚着每一个民族沥血之路上自己先贤祖辈的光荣与梦想,汇集着每一个民族自己的古圣先哲那经过时间考验的一切伟大智慧和情感。借助于历史认识与历史反思这一古老而常新的精神形态,人类的智慧、理想、经验、情感才得以延续下来,积累起来,传承下去,才不会被滚滚流逝的岁月黑洞吞食噬没,现代人也才不会成为故土迷失无家可归的浪人。历史学作为伴随人类始终的精神追求,每一个民族从这种精神追求中,找到使自己的情感与心灵得以慰藉得以安顿的庇护所。人们之所以必须守护自己的历史,正在于人们必须守护自己的故土家园,放逐自己的历史,便是埋葬了自己的精神故园。

人类文明犹如滔滔之江河,它从遥远的昨天流淌而来,还要流向明天流向未来,而它之所以永远流淌奔腾向前,在于它有着历史这一永不枯竭的源泉。所谓“欲明大道,必先知史”,没有历史,没有对往昔人类知识与经验的承继与发展,我们并不会比“北京猿人”有更多的智慧。生生不息的历史,智慧与知识日积月累的历史,发展与变化着的历史,使我们得以继承以往一切时代、一切民族的精神、思想和情感,以此来面对当前的生活,应付未来新的挑战。同时,对自己历史的认同与守护,更是每一个民族保持自尊心、自信心和归属感的前提。失去与自己历史联系的民族,忘记或背叛了自己历史的民族,必将沦为一个心灵漂泊的精神放逐者,成为一个无家可归的精神流浪者。这种精神上无根漂泊、无所归依的痛苦,将是一个民族最大的不幸,它会从根本上瓦解了这个民族之生存延续所必不可少的认同对象与凝聚根基。所谓“灭人之国必先去其史”(龚自珍语),祖国的意识,爱国的情感,都只能产生于历史的过程之中,都只能奠基于历史的情感之上,而亡国之恨,灭种之灾,都可能起因于自己的历史被切断被埋葬。

古往今来,追问历史的本质与意义,探究历史的变因与动力,在不断与自己的历史进行对话过程中,在从对自己历史经历的重新体验与反思中,获得对自我个性本质与特征、对自我现实存在状态的真切认识,乃是人类源自内心深处的一种永恒的精神需求,一种悠深久远的人间情怀。我们说,历史是人的历史,是人的实践活动与主体精神外化的结果,这种反思历史、追溯历史之意义的“历史意识”与“历史情感”的生成与展开,正反映着人的主体意识的觉醒与发展,正反映着人性之自觉与展开。因为只有人,才会有以自己的主体创造性活动所创造的历史,也才会有对自己所创造的历史的反思、批判与承继。因此,历史学存在之根本,历史学存在之合理性,实际上来自于人类的主体创造性,来自于人类的自我理解意识,来自于人类的自我反思与自我批判能力。

从形式上看,历史学虽然是以岁月之往事为研究对象的,但研究往昔的历史学,其内在的灵魂却是面向现实、着眼未来的。因为,正是意识到了我们今天的一切,都建立在先辈业绩的基础上,是历史塑造了今日的我们,而我们的现实人生也将融入这历史的长河中去而成为未来发展的基础,我们才会懂得我们不能不从历史中汲取智慧,不能不通过以往的岁月来真切地理解现实。所谓“对历史负责”,其实也就是对未来负责,对子孙后代负责。

从人文科学的角度上看,我们将历史学看做是历史学家在对人类以往的历史经历进行系统化知识整理的基础上,对历史的本质、历史的意义所作出的一种理论解释和精神体验。这是一个由历史学家们根据自己的主体观念和意识构建起来的、高度浓缩了的关于人类过去经历与情感的精神世界。或者说,从人文科学的角度上来看,每一时代的历史学,本质上是那个时代的人对历史作理性认识与感性体验所产生的思想、观念和情感,是每一时代的人在精神生活世界里的一种探索与询问。而这些思想、观念和情感,这些探索与询问,又并非主观臆想空穴来风,它都是建立在历史学家对人类以往实践经历和精神智慧的尽可能全面的认识探索基础上的。过往的客观历史,只有进入了历史认识的范畴内,成为后人的认识对象,并经过了后人心灵之感悟与情感之体验,对后人而言,它才成为“有意义的历史”。因此,客体与主体的反复对话,理智与情感的有机结合,诗性与理性的携手并行,事实与价值的合理张力,正是历史认识的一个基本特点。

我们知道,历史是由以往时代的许许多多的人及其活动构成的。那么,这些历史上的人和事,是如何演进而来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状态,其相互间有联系吗?历史对于现代人类有什么意义,这种意义可不可以认识,如何认识?在历史学家看来,如果我们能把历史上那些看似单个的、孤立的人和事联系起来,发现其相互间的有机关系,发现其对后世特别是对当世的影响与作用,无论这种影响与作用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是经验启示的还是思想启蒙的,那历史本身于现代人而言,就具有意义,历史就不是死亡的过去,而是现实的一部分。

因此,无论是对历史的创造还是对历史的反思与解释,其实都不过是人理解自我创造自我的一种形式,也是人类面对现实开创未来的一种努力。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所谓的“现实”也不过是“历史”的一个前奏而已,因为时光的流动和生命的历程不可抗拒地要使今日成为昨日,要使一切都退隐到时间深处的往昔岁月中去而成为过去,成为历史。逝者如斯,不舍昼夜,可以说历史包容了人类的一切,一切都终将化作历史。这历史的情感,怀旧的情愫,岁月的挽歌,往事的旧梦,正构成了历史学永恒存在的人性基础与哲学背景。

我们说,在人性的深处,既有求新、求异、求变的一面,亦有怀旧、追昔、回归的一面。人类文明之演进是有其内在的规定和结构的,因而我们可以说,正是历史,正是历史本身的连续性,使我们看清了来时的路而得以知道现在的位置。那“我从何处来,我是谁,将向何处去?”的追问,那对“天人之际遇、古今之变因”的历史之谜的不懈探究,那对文明之兴亡交替、社会之治乱相因的历史迷雾的艰难解读,总是会深深地牵动着每一时代人的精神世界,拨动每一时代人的情感心弦。惟其如此,古往今来,每一时代的人,那有主体自觉意识、关注自我的现实际遇与未来命运的人,怎么不会对历史上那具有昭示意义的无数之惊心动魄生命往事所吸引,怎么不会对往昔岁月里那无数沥血生命的欢乐痛苦所情牵魂动。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历史学存在之价值与意义,在于它对人类而言乃是一种体现人之本质的对自我精神故园的回归情感,一种对自我个性特征作理性追问和情感认同的寻根意识。

历史学作为具有博大时空胸襟的世界史性质,还是人类超越个体生命时空局限而得以认识感受世界无限丰富性和多样性的一种最基本途径,它也是每个民族摆脱它的民族狭隘局限而得以在世界历史的宏观背景下获得开阔意识和达观胸怀的一个重要途径,因此,浓缩人类文明史长河的历史学,在每一时代人类的精神生活世界里,都占据着一个特殊的位置。

人们时常以为,历史学都是很枯燥的古董,其实,优秀的历史学著作,在本质上应该是与文学、艺术、诗歌相通的,都有着丰富的人性情感与审美价值。在某种意义上,历史学也是一种智慧的想象,一种回忆中的联想与思索。许多时候,它与文学,与诗歌,与艺术,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甚至在形式上我们也难把它们严格地区别开来。你说,那“西风残照,汉家宫阙”的境界,是史学的还是文学的,是哲思的还是情感的呢?历史与哲学,又怎样不是互为境界的呢?当我们吟咏着“朱雀桥边野花草,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诗句,当我们于故垒西边“遥想”公瑾当年,曾怎样地雄姿英发,羽扇纶巾,可谈笑间便让那曹魏数十万大军灰飞烟灭,淹没于历史长河的滚滚波涛之中,然而,大江东去,历史长河奔腾不息,这创造伟业的公瑾本人,如今不也同样早已成了大浪淘去的千古人物了吗?正可谓人生如梦,唯有那江月世代永存。这时,我们也便在诗性的艺术中体悟到了什么是历史,体悟到了什么是历史学的情怀。

可是,我们能从历史,从历史学的这种情怀中获得种高远旷达、开阔超越的逸怀豪气吗?我们能从历史学那通古今而观之的情怀中获得一种人生的通脱,一种人生的大智慧,从而既去执著地追求生命的理想与人格的完善,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上无愧于天,下无憾于地,外无负于人,内无疚于己,去实现和完成一个有意义有作为的人生,同时又能超然于功名利禄成败得失之上,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豁达生命智慧,保持了心灵的自由与宁静,保持了人格的完整与尊严,从而获得一种艺术化诗意化的人生吗?所谓“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我们能将这个体之人生上升到历史时空的高度来观照,能将这当下之生命放置于悠悠岁月的长河中来理解,从而摆脱因陷于蝇头利禄蜗角功名的追逐中而乍喜乍悲、忽忧忽喜的人生窘境吗?你看,多少个世纪,大自然以年年春风,对匆匆过客,正所谓东坡感叹之“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我们曾深陷其中的那种种人生之际遇穷达,个人之得失荣辱,当上升到宏观的历史时空上来而以旷逸的眼光观之,当拓展到岁月的长河中去而以豁达的心胸对之,则或皆不足道,或皆可坦然面对,正是“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正是具有人生审美价值的历史学应该给予我们的人格修养与人生境界的提升。事实上,人类的历史是一个如此漫长绵延的过程,我们每一个体之人,我们短促的生命之旅,只不过是这个漫长历史长河中的一瞬,而这世界之广大,宇宙之浩渺,更使得我们每一个体的人在这大千世界里不过如同茫茫沙漠之中的一粒尘沙。“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在历史之时空无限性下映照出的自己个体生命短暂微小的那种深深的局促感与悲怆感,既是文学、哲学、艺术世界里永恒的主题,是一代代的诗人、文学家、哲学家体验生命本质、抒发内心情感的主题,也是历史学得以显示出它对于人类精神生活和情感需求之重要意义的根源所在。面对无限之宇宙与历史,有情感有意识的人不能不生发出超越自我、超越当下而去追问无限历史的内在精神冲动,所谓“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古诗十九首》),咏史而伤今,每一个时代的人是这样为历史而情动神伤,那英雄的末路,壮士之悲歌,千年往事越上心头,以至“一篇读罢头飞雪”(毛泽东《贺新郎·读史》)。读史而白头,可知历史学是一个多么富于人类情感的世界。世路无穷,劳生有限,面对亘古无际的历史,川流如斯的岁月,你是否会生出“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那种岁月情愫与历史情感呢?

其实,这追昔抚今、深沉厚重的历史情感,这审古问今、感时伤怀的历史意识,正是人性之本质的一个突出方面。两千年前,我们的先人就曾唱出“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这样的悲歌,可两千年来人们又何曾甘于让生命就这样如秋风落草了无痕迹。可以说,试图对个体生命的这种时间空间有限性困境作出超越与突破的不懈努力,正构成了历史学产生与发展的一个重要内在动因。每一个体之人,尽管他的个体生命是短暂的,他的生存空间是局促的,但他的心灵与精神空间却可能是无限广泛的,因为他可以通过历史这个浓缩着人类以往时代丰富智慧与思想的巨大宝藏,通过这幅展示人类整体历史全貌的世界史巨大画面,去认识、去感受、去体验久远时代遥远地域里人类历史的无限恒久性与丰富性。通过历史学,通过历史学家为我们所提供的关于悠悠往昔岁月、关于遥远异国他乡的人类多维生活图景,我们获得了无限丰富的人类的知识、智慧,体验到了其他时代的人们的情感与思想,感受到了大千世界其他民族的欢乐与痛苦。这一切,使我们有可能得以摆脱因为我们的生活经历的有限与生存空间的狭小而导致的目光短浅、心胸狭隘和自以为是。它可以使我们懂得,我们所掌握的知识,我们所积累的经验,我们所获得的真理,我们所形成的制度与文化,都只能是相对的、历史的,都可能存在着时代的或民族的局限。

历史的长河浩浩荡荡,前后相续,正所谓“今人之视昔,便犹如后人之视今”。但是,历史的意义从何而来呢?不用说,未经认识的历史,只是一个已逝时空的黑洞,无所谓意义可言。历史的意义只能来自于对历史的认识,来自于历史的可认识性。我们何以获得前人之历史经验而作出正确的判断?何以辨识奔腾的历史潮流而顺应时代?何以汲取前人的历史教训而避免重蹈旧辙呢?在漫漫历史的时空里,留下了太多千载之后依然震撼心灵生命往事的欢乐与痛苦。你看那楚汉相争,项羽兵败乌江之时,那英雄的末路,壮士的悲歌,让人久久不能释怀,故而有人说“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也有人说,“为草当作兰,为木当如松”。你又看那一世英才卧龙孔明,虽然“功成三分国,名成八阵图”,但终还是壮志难酬,“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沾巾!”这是怎样一种历史情感,怎样的一份历史感叹呢?它能在你内心深处引起一份生命感动的力量,能在你心灵深处引起一份鲜活的历史良知吗?历史,那记载着生命往事与岁月挽歌的历史,那记载着太多生命的欢乐与痛苦的往事,本当让你变得深沉起来而不是消沉下去,本当使你更深切地感觉到你现在生命的存在并因此而寻求它的意义。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说,如果历史还会使你感动,如果历史还会引发你的思考,那你心中或许还留有一份纯真,你或许还拥有一颗向往未来的年轻心灵吧。

你曾经尝试过这样的一种心灵与情感的体验过程吗——在每一个静谧安详的夜晚,在每一个皓月当空的深夜,每当你打开一本本伟大的历史学著作,对之细心研读,与之真情对话,那悠悠数千年的文明史长河,那广阔世界史背景下的各民族生活涓流,或许便已流淌在你的心中,蜿蜒于你的面前。这样一种细心研读,真情对话,足已丰富了你的人生经历,开阔你的人生视野,使你不是简单地只生活在你自己的时代,自己的国度里,而是生活在一个时间与空间都更为广阔更为漫长的“世界历史时空”里。你的心灵因此而拓展,你的生命因此而延伸,你因此而得以同过去以往时代、同所有地域的人进行跨文化跨时空的对话交流,你因此而得以与那悠悠岁月、遥遥世纪里的人相识相知,汲取他们的智慧与经验,把自己短暂局促的个体生命融入世界历史的无限进程中去,获得对自我个体有限性的超越和升华。

不仅如此,在漫长的古今中外史学发展史上,那一代代杰出史学家为追求真实而秉笔直书甚至为此而献出生命的光辉人格,那一代代优秀史学家上下求索洞察世事的思想智慧,更具有熏陶人格、垂训后世的审美价值与审美意义。而那些传之后世为人们所世代传诵之史学名著名篇,大多或文笔优美,语言流畅,形象生动感人,或结构谨严,文体典雅,闪烁理智光芒,它们也都能给人以美好的精神愉悦与情感体验。因为,历史学的情感本应是很丰富厚重的,虽然历史学家表达情感方式要比诗人和作家有所不同,可能会更内敛些,会更多一些反思与提升,甚至把他对历史的情感不露痕迹地隐藏到他的著述中去,但不管怎样,如果没有了对于人类历史的心灵感悟与理想期待,没有了对于人类命运的哲理思考与意义叩问,历史学就成了没有内在灵魂的一种意义缺失的技术性操作。

由此我们便可以明白,历史学对人类精神与情感世界之所以具有独特意义,来自于它对人类历史作理性认识与情感体验相结合、思辨分析与事实记述相统一的特点──它试图以所有时代、所有民族、所有国家、所有文化作为认识对象,它试图继承积累起人类以往时代创造的一切有价值的智慧、思想、情感,它也试图展示出世界历史进程的最为广阔最为丰富的恢弘画面。这个由全体人类的以往智慧所绘就而成的恢弘画面,可以直接地观照出每一个民族与国家的现实与未来。这种“历史角度”或“历史视野”的观照,正显示出历史学、历史学的思维方式,在解决“存在与思维相统一”问题上的特殊优势。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只有透过积淀了悠悠往事的历史,我们方得以从身处其中的现实中摆脱出来,与现实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而正是这个必要的“历史”距离,才使我们有可能真正看清身在何处,现状如何。因此,我们才可以说,历史是一种智慧,一种力量,历史也是我们通向未来的道路。

回顾数千年人类文明史的进程,古往今来,那些能够把握现实、能够不断开创未来的民族,总是一个真正能够懂得历史、正视历史,能够从本民族和其他民族的历史中汲取智慧或总结教训的民族。因为人类文明的内在有机连续性,使得我们除非知道我们曾在何处,除非我们看清了我们来时的路,否则就不能理解我们现在的处境,更不会知道我们正向何处去。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如果不能正确认识、反思、总结和批判历史,它往往也是不能正确把握现实和开创未来的。因为所谓的“历史理性”或“历史意识”,本是一种反思精神,一种批判精神。继承与发展的有机统一,在继承历史的基础上对历史加以发展,加以变革,正是历史与现实关系的本质,也是历史学真理追求的内在灵魂。如果说“继承”、“回归”是历史学的形式特征,那么“变易”、“革新”就是历史学的内在灵魂。所以说,“继往”与“开来”的有机统一,由“温故”而“知新”的认知态度,正是历史学的永恒品格。

在人类历史上,几乎所有的国家和民族都自觉或不自觉地对历史给予了关注和记载。但由于文明结构与文化传统方面的差异,各民族对于历史的态度,对于历史的关注程度,对于历史的解释方式,却又是很不一样的。这种差异,这种对待历史的不同态度,反过来又对各民族的历史进程产生了不同的影响。就中华文明来说,可以这样认为,中华文明之所以历经数千年沧海桑田而生生不息延续迄今,之所以历经无数之艰难困苦而一次次复兴重振,一个重要原因,在于中华民族是一个有着深邃的历史忧患意识并擅长历史理性思维的民族,在于中华民族历来重视历史经验对于现实的垂训作用。早在两三千年前,我们的先人就懂得了“史之为鉴”、而且“得可资,失亦可资”的道理,所谓“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诗经·大雅·荡》),“我不可不监于有夏,亦不可不监于有殷”(《尚书·召诰》)。为取鉴以经世,疏通以知远,陆贾作《楚汉春秋》12篇,贾谊作《过秦论》与《治安策》,再有司马迁之《史记》百篇,一代又一代史学家们原始察终,见盛观衰,上下探索千年文明之演进规律,提出“治天下者以史为鉴,治郡国者以志为鉴”。在他们看来,商周更替,秦亡汉兴,“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将“天命”诠释为“人事”,以总结“人事”之得失来解释兴亡之运,盛衰之迹,从而“垂鉴戒、定褒贬”,在总结历史经验教训、顺应历史潮流的基础上创造历史。对于中华民族来说,历史,乃是一个可认知、可理解、可把握、可变通、可创造的过程,一个由人自己的活动所创造的人的世界,而不是一个由历史之外的某种神秘力量支配控制的不可知的世界。这历史长河中的种种兴亡盛衰,祸福得失,都是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与说明的。这是一种由浩浩荡荡的连续性漫长历史才可积沉凝练而成的深邃理性智慧与人间情怀,因为有了这样的理想智慧与人间情怀,才使中华文明在其形成的初始阶段就冲出了原始巫术与神学迷狂的阴影,而将可理解、可融汇、可通变的历史理性与人文情怀确立到了中华文明核心位置上,正因为此,才使中华文明在经历了古典时代之繁荣后未曾像西方、印度文明那样转入宗教神学主导的漫长中世纪,而始终使自己的文明架构保持了世俗理性的基本格局,这实为中华民族之幸,实为中华传统智慧的精妙之处。

受这种重视历史智慧、历史经验教训的观念的影响,中华文明的历朝历代均汇集天下知识精英,良史之才,记载先人事功,评价前人得失,所修之史典史册,所著之经籍典志,可谓如烟如海,湟湟泱泱,使古代中华实无愧于“文献名邦”、“文明古国”这一称誉。可以这样说,中国古代史学之成熟发达,历史记载之系统完备,史学传统之世代相续,在世界文化史上是独一无二的。正如梁启超所说:“中国于各种学问中,惟史学为最发达;史学在世界各国中,惟中国最为发达。”这是一份厚重而特殊的文明遗产,一份值得现代人类珍视的文明财富。除这些专门化的史典史册经籍典志之外,进入历史领域的还有那将深沉的理性反思与真挚的诗性感情结合起来的大量“咏史诗”,那些在漫长历史年代无数诗人作家留存下来的那些怀古叹今的文学作品,更使中国古代先人对悠悠历史、对往事岁月的感悟思索,提升到了如此细腻精致的境界,并深深影响了古代中华文明的核心精神与中华民族的心灵世界。

也正是在这样一种深沉厚重的历史情怀历史意识熏陶下,中华民族对待自己的文献经典,对待先人们留传下来的文献遗产,才会有一种必须使之代代相传相续的使命感与责任感。那在千百年岁月沧桑中流传下来的历史文献、经籍典志,正凝聚着民族的精神,流淌着民族的血脉,它薪火相传,世代延续,构成了民族生命力的活水源头,每一代人都有责任将它传承下来,并根据时代的变化而加以疏通和丰富,再传递给后世。如果它流淌到了你这一代人那里中断了,失落了,那你就是中华民族的不孝之人,你就上愧于先人,下负于子孙了。正是这种对于民族与国家历史的责任感,孔子才会毕一生时光与心血去整理古老年代留传下来的那些文献,修成《易》、《书》、《春秋》、《礼》、《诗》、《乐》等传世经典,司马迁才会在遭受人生巨大的屈辱苦难而万念俱灰的时候,却因想到还身负当年父亲留下的记载孔子死后五百年历史的重托,而能忍辱负重,完成了《史记》编撰工作,将过往三千年的中国古代历史全部整理出来,贯通起来,留下一部传世之不朽著作。而这些文献著作,它们所记载的历史,所包含的情感、观念、理想,后来却成为中华民族思想与情感世界里的一些核心或结晶体,它对中华民族形成,对中华民族内在心灵世界的形成与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在这种充满深沉理智与丰富情感的历史情怀观照下,岁月如歌,往事弥珍,历史成为滋润心灵的甘泉,照亮人心的灯火,洗刷耻辱的明镜,唤起自尊的动力。一代又一代,中华民族的先贤们动用他们的智慧想象力与情感包容性,努力去“观乎天文、察乎时变”,“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将数千年沧桑往事岁月沉积通贯于眼前而观之,统揽于胸中而究之,并进而将过往之一切成功经验与失败教训总结升华成为种种关于“变易通久”、“祸福相因”、“天理人欲”、“和合中庸”的智慧思考,积淀生成为“自强不息”、“多难兴邦”、“厚德载物”的民族忧患意识与民族奋斗精神。正是这种基于人性光芒人间情怀的历史情感与历史胸怀,正是这种开阔宏达通观古今的历史理性与历史胆识,使得华夏文明数千年来得以聚集一代代知识精英的才能与智慧,通过对过往历史经验教训的总结汲取而启人心智、感人情怀,提升民族之精神境界,并因此而去安邦治国,经世致用,去创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曹丕语),以追求彪炳于千秋,名垂于青史。

从这样的意义上我们可以说,历史在中国人精神生活中的意义与作用,某种程度上正类似于宗教在西方人的精神生活中的意义与作用。你看,中国有着如此久远漫长而又不曾中断的历史,有着如此生生不息、前后相续、连绵不绝的历史。而这历史,却是鲜活的有机体,它不是死亡了的无意义的过去,而是每一个时代生活的一部分,是生活常春藤下的大地,是流淌江河的源头。这常春藤,生长在后世一代又一代人的心中,这江河,流淌在后世一代又一代人的心上。因此,对于中国人来说,人就可以在历史的延续和传承中来追求个体生命的价值与不朽,在生生不息的历史长河中来实现有限人生的意义与永恒,正所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是一种世俗主义与超越精神合而为一的历史观,一种青山与我长在、江河并我共流的人性化历史情感,因为它相信历史将一直延续下去,而历史进程来自于人的活动。而对历史的解释,只能来自于对历史的真情体验与理性反思。你是否明白“吴王事事堪忘国,未必西施胜六宫”,你是否想过“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你又是否听说过“龙舟未过彭城 ,义旗已入长安宫”(白居易《隋堤柳》)。这兴亡成败的千古悠悠往事,自有其因,自有其源,若追因溯源,自当对后人的理性之获得、智慧之积累有特殊的增益作用。同时,这千古兴亡的悠悠往事,这成败得失的漫漫岁月,更包容着多少可供后人去体悟感怀的情感与意义。回首历史,多少丰功伟业如今可留下几个断碣残碑?怅望千秋,无数滚滚英雄如今又在何处可寻可见?遥看那西风残照下的汉家宫阙,怅望夕阳暮幕下的隋堤烟柳,你是否会感叹“六朝如梦”、“往事如烟”,是否会有“关河无限清愁,不堪临鉴”的生命感叹,甚至会写下“嬴,都作了土,输,都作了土”这样撼动心灵的诗句来呢。其实,这份感叹,这份情怀,本是一个心灵世界幽曲深邃、情感天地积沉厚重的古老民族,面对历史时总会涌起的生命感怀与历史追思。而正是这份感叹这份情感,会让你心灵世界多一分深沉多一分超然多一分智慧,却并不会让你走向一种万念俱灰心如槁木的弃世主义,因为你在这种感叹之同时,却又十分明白,这国家之兴亡成败,民族之荣辱祸福,其实是可以也只能到历史中去理解把握,是可以用人事之得失制度之成败来探究解释,而非用什么天命之摆布神意之安排等某种非历史的因素去说明的。所谓千秋功过,自有历史评说,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对于中华民族来说,历史有如明镜,可昭示善恶彰显美丑;历史亦如淘沙之大浪,吹尽狂沙真金始出;历史也如滔滔江河,洗涤耻辱唤起自尊;历史还如天道,千曲百回终流东海,正所谓“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于是,对历史的信心,对历史内在力量与正义精神的思考与期待,便成为千百年来中国人精神生活的一种特殊方式了。

正是在这样一种文明背景下,让英名留青史,使浩气传春秋,成为中华仁人志士追求生命无限、人格永存的最高境界。生命当追求不朽,但这不朽是因你的英名长留于后人心中而不朽,生命当追求光彩,但这光彩是因你成就的一番事业彪炳史册而“虽与日月可争光”(《史记·屈原列传》)。即便是一个普通百姓,也时常会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你是堂堂正正立身于世传名于后,还是浑浑噩噩虚度此生?你是立功立德立言泽被后人而流芳百世,还是不仁不义遗臭万年而钉于历史之耻辱柱上?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你可能才能真正明白为什么我们的先人会“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了,因为其实这“忧”,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乐”,一种追问生命意义人生价值的苦中之乐,先忧而后乐了。

因为有了这样的历史情感与历史良知,因为有了这样的历史意识与历史眼光,中华民族对待生命的态度就有了一种世俗主义与理想主义浑然交织的倾向,中华民族对待生命的方式就有了一种内在的自尊与责任感,他就不会轻易地遁入空门,仅寻求自我之解脱,而应去承担民族之苦难与历史之大任。惟其如此,这华夏文明才得以“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这九州大地才会“虽多难而兴邦”,变易而通久,历数千年而长青。对于有此信念的中国人来说,人当然应该追求理想,追求意义,追求永恒,但人无须另寻世外之天国去获得永生,不需另造超人之神界来获得生命的意义,因为永恒就在此生,天国就在此世。人可以脚踩大地而心通九天,身立此世却情系千秋,躯体消失但精神永存。这是一种将个体生命的价值与意义融汇于民族生命的历史长河之中,一代代人前赴后继生生不息的历史信念与历史期待,一种尘世与天道浑然一体、此生与万世两相融汇的历史智慧与历史情感。正是这样一种历史信念与历史期待,这样一种历史智慧与历史情感,为华夏文明在古代世界之得以独领风骚长盛不衰,在现代世界又得以浴火重生而再度复兴,提供了一种最为深沉、一种最为具有长久影响力的文明史根基与精神史背景,这实为中华文明史的精义所在。

同样的,西方一些历史学家也有这样的认识,李维在《罗马史》中说,“研究一下过去的事可以得到非常有用的教益……可以把这些事例作为参照:如果是好的,那么你就照着去做,如果是罪恶昭彰而最后是身败名裂的,那么你就引为大戒竭力避免”,正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然而不幸的是,在人类历史上,人们常常忘记历史的教训,常常以为可以戏弄历史,以至企图将历史上浓浓的血腥美化作淡淡的胭脂,将累累的罪恶粉饰成欺人的善事,结果终难免重蹈旧辙,受到历史的惩罚。惟其如此,在人类的历史上,也从来没有一个民族和国家,可以在忘记或背叛历史,在粉饰、瞒骗、歪曲甚至否定历史的时候,还又能真正拥有现实并再开创未来的。历史,本是你无可选择的生命根基,本是你无可背弃的故土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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