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西部开发性移民与社区建设

中国西部开发性移民与社区建设

李赪武

“中国西部开发性移民与社区建设研究”是1993年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项目批准号为93BSH006，课题负责人李赪武。

本课题在社会实地调查和文献资料基础上，总结开发性移民与社区建设经验，并使之上升为理论，以对西部移民开发有指导意义。本课题的研究以辩证唯物意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对移民开发和社区建设进行了历史的和理论的研究，进行了比较研究和类型学研究，并对移民理论和社区特别是社区建设相关理论概念提出了新意。

一、移民开发与社区的理论和历史的研究

移民是人类社会的空间运动，是人类适应自然环境变化和社会条件变化的运动。开发性移民则是人们掌握了自己的命运，自觉主动发展经济和社会的举措。移民的目标是建设美好家园和创造良好的生存条件。开发与社会建设是移民的主要目标结果。

人类社会生活是不断发展变化的过程，这个过程中不断迁移的生活状态比定居持续时间长。人类社会无论定居还是迁移，总是处于一定的相对稳定的社会群体中，组成相对稳定的社会结构，这种结构与地域的结合就是社区。因此，研究移民与社区建设时无法将人口迁移与社区完全分开考察，前者必然促成后者的变化。更广泛地说，人类的迁移对生活方式、生产方式等具有不可忽视的历史作用。研究证明，历史上的民族迁移是人类社会文化最广泛、最全面的交流。人类历史上每次社会形态变迁都伴随大规模的民族迁徙，如蛮族入侵导致了欧洲封建制的形成，欧洲移民对美洲的开发促进了资本主义文明的形成。

移民与社会建设的理论发展经历了相当长的历史时期，最早可追溯到柏拉图。空想社会主义先驱莫尔提出乌托邦的移民计划，莫莱的《自然法典》把人口流动看作推动社会发展的三个因素之一。空想社会主义者欧文把移民作为实现其社会思想的措施，并搞了共产主义移民村。恩格斯说“欧文把这个地方变成了一个完善的模范移民村，在这里酗酒、警察、刑事法庭、诉讼、诉讼、贫困救济和慈善事业都绝迹了”（《马克思选集》第3卷第413页）。除了社会哲学和社会思想方面论述外，还有文学的、历史方面的论述。社区建设一直是中外社会学理论应用研究的主要内容，从美国芝加哥学派为代表更把社区调查、社区研究作为社会研究的基本内容，主张社会研究就是社区研究。我国社会学也把社区研究作为社会研究重要内容，著述颇丰。

二、开发性移民与社区建设的比较研究

本课题的比较研究，主要从东西部移民及其社区的差异比较、国外移民开发经验和历史上的移民与开发等方面进行比较研究。

我国近现代移民主要向西、向北和海外移民，以东部向西部移民最突出，这种移民开发对西部的经济社会发展具有重要促进作用。向西移民，除了尊重迁出地的文化传统外，还要注意西部特殊性的民族、宗教、地域文化和经济等各方面的环境条件。这些特点不仅影响移民社区经济文化的形成和发展及与周边社区的整合互动，而且对国家统一、民族团结也有重大意义。

本课题对前苏联、欧美和第三世界移民与社区建设的历史与现状，结合我国国情移民开发与社区建设进行了跨文化的比较研究，以期做到洋为中用。前苏联对中亚、西伯利亚和远东的移民开发是成功的。运用国家力量，在较短时内动员大量人口迁移，注重建立适宜的生活环境，注重移民生活质量特别是工矿社区建设是其主要途径。以色列的经验证明只要加大科技投入发展生产，就可在贫瘠的甚至渺无人烟的荒原上建立起人类生活基地，只要做好社会组织工作，注重民族文化建设，就可建立融合来自世界各地移民的新型社区，其教训则是与周边的关系问题。以新加坡为代表的海外华人移民社区建设的成功经验表明，中华民族的悠久历史文化传统是我们建设的强大力量，将中华民族传统与迁入地的民族文化结合并吸收西方文化又不失去自己特色是可行的。美国是以移民为主形成的国家，其移民社区建设很有特色，即多元文化模式，其社会发展成就和社会问题也与之有关。美国历史上出现过南北移民文化差异，并与南北战争相联系；出现过东西部移民文化差异，以此丰富了美国的社会生活；美国移民社区的最大弊端是种族隔离，各民族文化的交流与融合是其发展的重大问题。拉丁美洲是移民与民族融合的成功范例，是多元文化相结合产生新文化的有益尝试。拉美国家的社区建设有发展中国家现代化过程中普遍存在的问题，即过度城市化与城市病。

历史上我国曾有过频繁的移民活动和移民对迁入地的开发，并在各个时期有不同形式。秦出于政治经济需要开始大规模移民，其经验及政策对后世有深远影响。秦“徙天下富豪于咸阳”以实关中，西汉曾在关中地区设置陵县，汉以后均移民实边，曹魏屯田制等有力地促进了生产恢复和社会稳定。永嘉丧乱晋室南渡，在南方广设侨州县，建立移民社区。这个过程中产生的客家民系及其发展，客家传统、客家社区建设和远播海外的客家文化及凝聚力是最值得书写的中华文化在移民开发与社区建设中的成功范例。

三、移民社区建设的类型学研究

移民社区建设的类型学研究主要是对工业性移民社区、农业性移民社区和其他移民社区的经验进行总结。

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工业移民一直是比较成功的移民类型，新工业区的建设也普遍是成功的移民社区建设，当然各历史时期有各自不同特点。第一个时期是20世纪50年代新工业区蓬勃发展时期，高度的计划性和思想政治工作，使社区设施齐备，人际关系、社区服务良好。缺点是国家统得太死，包得过多，出现不协调的二元结构。第二时期是三线建设时期，由于服从备战原则，移民社区建设投入大、发展快，但不够合理，社区整合互动差。第三个时期是改革开放十几年，是探索市场经济逐步发展条件下的移民社区建设时期，注重经济发展，注重精神文明建设，突出城镇化建设和市场作用，效果明显。

农业社区建设包括军垦社区、“三西”移民与社区、吊庄与乡镇社区、农灌社区与水库移民社区等。西部主要是扶贫开发型移民社区建设。这类移民数量多、规模大、建设快、效益好，以国家扶贫工程“三西”建设为代表。其次是军垦移民，在支援边疆建设、发展经济、民族团结、巩固国防、社会稳定发挥极其重要的作用。扶贫开发型移民的经验是指导方针明确，注重科学性、可行性；讲求实效，积极稳妥；移民自愿、自主、自立，调动移民迁移和重建积极性；安置方式多样化；扶贫与开发有机结合，自力更生与扶持政策相结合。这类移民一般都收到了明显社会和经济效益。

四、开发性移民社区建设的理论与实践

开发性移民社区建设理论与实践的创新，不仅在移民开发和移民社区建设上，而且在整个社区理论上也有所前进。

社区建设是社区形成和发展的综合的全方位的过程，也可以说是涵盖社区全部内容的动态的社区概念，而移民社区建设的动态性更强。我们认为，从移民社区建设研究成果角度看，与传统的社区理论结构相比，更应该强调社区的文化建设和社区意识培养，它是精神文明建设的重点，也最能反映社区作为人际关系的体现的作用。更应突出社区的自然生态环境与改善，这不仅是西部移民开发与社区建设的主要内容，也是当代全球关注的热点。同时，不能如传统社区理论那样孤立地看待社区建设，更多地应从社区与周边地区乃至整个社会的整合互动中去研究社区的影响与作用。认真总结开发性移民社区建设更具有特色的组织管理和运作模式，也具有普遍意义，也应充实到社区理论特别是社区管理中去。更重要的是，社区建设是社区服务的发展，从社区服务到社区建设是一种变革。传统社区理论认为社区的核心工作是服务，是为成员提供服务性保障满足福利需求，便民利民。从移民社区建设研究成果看，新的社区理论应把社区成员变为主体，促进社区整体协调持续发展和成员全面发展，这是社区建设的主要功能。就西部移民社区本身来说，就新社区来说，这种社区建设为核心的社区理论在实践中应是更合理的，更有效的。

社区经济建设是决定社区建设的核心，社区经济的结构、规模、效益与发展方向及速度等影响甚至决定社区的文化教育、福利乃至管理的效能。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西部移民社区经济结构均有较大发展，并以形成自己的特点。这主要表现在依托大企业形成自己的特色经济；依赖市场，以特定服务对象入手发展第三产业。虽具有一定实力但发展很不平衡。社区经济已经为西部移民社区发展提供了必不可少的经济支持，西部移民社区经济还在社区建设与周边地区联系上发挥重大作用，它逐步形成经济热点地区、支柱产业和增长极，影响带动周围地区的经济发展。

移民社区的文化建设是根据时代要求和社区发展需求，不断更新社区成员的思想观念，调整其行为方式，提高其科技文化素质和文明程度，培养良好的民俗民风。社区文化建设为移民社区整体发展提供内在动力。移民文化与社区文化的关系、移民文化的特点及新社区文化的形成和各种移民社区文化类型的特点，是移民社区文化建设的主要内涵。移民文化是一种特殊的社区群体文化，它的形成发展和个性特征，不仅与迁出地及迁入地的文化背景有关，而且与移民类型及移民活动的变化规律相联系，它具有多元性、群体性、适应性等特点。西部地区的移民社区文化大体分为三种类型，一类为新兴的工业社区文化，内部形成以支柱产业为轴心的文化，如镍都金昌社区文化等，外部形成广阔地域为背景的独立性很强的异质文化系统，是散落在西部文化海洋中的文明篇。第二类是新兴的农垦社区文化，以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农牧业基地为代表，它以农为主综合经营，在科技、设施、文化素质上均高于周边农村和城镇，是新型农业文化。第三类是“三西”移民社区为代表的移民社区文化，这是传统农业文化的新家园。移民社区文化一般经历聚拢、互适、认同等阶段，前后经历二、三年才逐步形成完备的新社区文化体系。新社区文化建设的目标模式应是提高整体文化素质，促进先进地区的文化辐射，促进文化交流和建立良好的社区文化发展机制，促进社区发展。

对移民社区与周边地区环境的整合和互动的研究，要着眼于整个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这个大环境。区别于以往移民研究和社区研究的孤立研究社区本身而少与周边社区乃至整体社会整合互动的研究，我们认为移民社区正是因为与周边社区和迁出地的相对应、相比较，它才有了特点，这种特点又会在整合互动中发生作用。西部移民社区的经济、文化、科技往往高于周边地区，它得益于周边地区的支持帮助，又带动周边地区的经济、文化、科技的发展。移民社区的独特性在与地区的交流中具有双重性，克服消极因素发挥积极因素是现实问题。开发性移民是科技文化因素往西部的载体，西部移民社区是经济文化科技发展的生长点，这些只有在处理好文化交流的前提下才能奏效。移民文化与当地文化的交流直至融合是最终结果。

移民社区建设与自然生态环境关系是以人与自然的和谐是以人类社会发展的基本条件的高度来认识的，人类社会必定要在特定的自然环境中。人类与自然是对立统一的，既相互转换促进又相互制约。这是移民社区建设乃至一切人类社会社区建设应遵循的人类生态学的根本观点，否则生态失衡会对社区建设形成极大危害。西部开发性移民社区自然环境和生态特点非常突出，主要表现在地貌、资源、气候、生态四个方面。西部地处我国内陆，是地貌最复杂地区，生态最脆弱地区，也是自然资产如矿产资源能源丰富地区。西部移民社区所依赖的自然环境既有优势也有劣势，二者都非常突出。丰富的资源环境为社区开发建设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而复杂地貌、脆弱的生态系统又制约社区开发建设的广度深度和速度，因此又形成并规定着社区发展的特殊规律。“三西”移民模式在社区生态环境建设中上创造了良好的经验。尊重自然规律，使人口从生态系统严重失调的干旱山区向绿洲和沿黄灌区迁移，迁出地和迁入地都达到平衡。绿洲生态系统是西部移民社区环境建设的突出的甚至重要的问题，在新的科技发达时代更是有根本意义和光明前途。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处理好环境保护与社区发展的矛盾，正确的选择是开发与治理相兼顾、相统一，以开发保障治理，以治理促进开发，使西部开发性移民社区同自然环境和谐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