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和政治关系发展的历史回顾

第四节　对社会、经济和政治关系发展的历史回顾

一、零维数：孤立有限的世界

人类在地球上的年龄，就时间长河而言是短暂的。人们已能取得的考古发现和研究成果均表明，人类在地球上生存的绝大部分时间内（近二百万年），在社会关系、经济关系和知识积累方面，都可以说是生活在丹尼斯·汉斯莱（Dennis Hensley）所谓的零维数之中。世界曾一直处于冰川时代，迁徙非常有限，人类被禁锢在洞穴中或有限的区域内，那里是生活的基本来源。人类聚居群的数量也很少，有限的区域只能确保约50人为一群的生活必需品。

孤寂是迫不得已的。世界各地的人群之间完全没有联系，人类群体间的接触所产生的知识积累也不存在，不同群体之间或一代代人之间传播和记载经验的方式还未被发现。

人类世代都需重复发现事物或发明（reinventing the wheel）。在近二百万年里，人类一直处在这种零维数（秘密的暗箱）里，社会、经济和文化的发展在如此悠长的时段内都极其有限。

情况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冰川时代结束，那时，巨大的冰块开始融化，许多地区的天气开始转暖。这种变化为种植、动物驯养和利用牲畜进行运输与农耕打开了方便之门。人类群体的数量开始增加，形成了一个个规模更大的中心。大约在公元前5000年，开始了渐进的、持续不断的过渡，从狩猎捕鱼生活转向了农耕生活，从迁徙游牧生活转向了稳定的城居生活。

不同群体开始了跨越河流或山岭谷地中的自然通道的迁徙和接触。一些道路日显重要，活动更趋繁忙。驼队携带着商品和驮子，穿越在沙漠和谷地之间，尤其是地中海流域，香料之路在运输、旅行和将原料、产品从欧洲北部运往希腊和地中海方面，作用巨大。

丝绸之路也发挥了历史性作用，将中国便于携带的昂贵商品，途经印度、巴格达、君士坦丁堡和开罗输向地中海，再从那里运往欧洲国家。于是，在这些道路沿途便形成了众多商贸中心，开始积聚起巨大的财富，其战略地位也愈显重要。

二、第一维数：打破隔绝的屏障

这样，孤立的群体间开始交融，形成了一条连线，将人类带入了丹尼斯·汉斯莱所说的“第一维数”。不同民族和群体之间的直线流动与日俱增，不仅带来了商品和货物，也带来了思想、风俗和经验。新兴的国家在传播科学、经验和知识方面发挥了先导作用。例如，印度发明了十个数字，突厥让世界了解了铁和铜，亚洲运来了骏马，波斯制造出了车轮，埃及令世界懂得了纸草、代数、数学、几何、玻璃、防腐术和建筑，中国让世界知道了火药、指南针和瓷器。此外，世界还开始认识到哲学、宗教、文化和习俗。

三、第二维数：伟大的旅行和发现

天然的道路和新建的道路数量不断增加，大道小路纵横交织。主要的交叉路口便出现了一座座城市，围绕城市，一个个聚居区、国家和帝国开始形成。这样，世界进入了导致文明质变的第二维数。光辉灿烂的文明在埃及、印度、中国、波斯、希腊和罗马诞生。统治者和将领们都意识到这些通道的战略意义。古代中国人建造了巨大的路桥网，罗马人铺设了数万英里建筑水平很高的道路，穿越丛林、山脉、谷地和河流。

埃及人和巴比伦人曾详细地研究地貌和道路，绘制出了不乏精确的地图。

交通工具和通信工具日显重要。腓尼基人、罗马人、古中国人和葡萄牙人着手建造海上舰队，以加强对水上通道的控制。所有这一切都是向新时期过渡的步骤。

但事实上，向第二维数的全面过渡要到15世纪初海洋技术得到发展之时才开始出现。大型的船只和庞大的舰队被建造起来，配备先进的航海设备、导航仪器、计数工具和航海图表，使之能够穿越大海和大洋。这一切都预示着人类全面进入了第二维数。欧洲人已能够环绕非洲和好望角，并发现了美洲大陆；各大洲和国家之间的国际贸易活动不断扩大，导致了知识的积累、社会关系的拓展、经济结构和手段的改变，以及政治力量格局的变化。

随着人类进入第二维数，全球化的基础开始出现，占主导地位的各种力量——统治者、国家和商人，都开始了跨越国家边界、地区和地理界限的思考、策划和联络。经济利益超越了边界，有时得到使馆的指导和帮助，有时由传教士带任务先行，通常，这些利益受到舰队和军队的保护。

各种文明和思想的接触过程开始了，其产物常常是新发现的火花，理论和哲学的闪光，创造和新技术的能源。

国际空间或世界空间已被人类视为产生影响和接受影响的基本空间。

殖民主义出现了，殖民地形成了，有组织地掠夺弱小民族财富的过程开始了。掠夺不限于原料、贵重金属、历史文物和农业作物，有时还延伸到人力资源本身：奴化和绑架人类，役使奴隶，或招募雇佣军，把他们当作打仗的炮灰和军事行动的牺牲品。

四、第三维数：征服太空时代

人类自古以来就梦想穿越第三维数，到太空遨游，克服地球的引力，在广阔的天际飞翔。科幻小说曾是那些白日梦想与联翩浮想的沃土。随着20世纪的降临，希望开始实现，世纪初第一架用发动机驱动的螺旋桨飞机起飞了。

无论是在战争中，还是在和平时，航空业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新能源显示出所向披靡的竞争优势，能够在战争中向敌军喷射成吨的烈焰，成为战役中的决定性武器。

同时，民航业也开始打破时空的屏障，将各个国家和人民前所未有地联结在一起，在人员和货物的运输过程中都发挥了主要作用。

随着人类进入第三维数，国际空间的重要性不断增加。发达国家已能够将其军队悉数运往敌对国家的领土，或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敌对国家的领袖和首都，而无须派一兵一卒踏入他国土地，只要投掷上千吨的炸弹，或用一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或以毁灭和死亡胁迫就足够了。

运输已成为国际贸易中占领市场、领先国际贸易中的竞争对手和争取消费者的决定性因素。

持续了五千年的第一维数是城市和商贸中心产生的基本因素，历时五个世纪的第二维数是王国和帝国产生以及殖民地出现的基本原因，而第三维数，则预示着超级大国对太空的争夺，也预示着跨国公司对世界贸易的控制。

五、第四维数：虚拟化的世界

接着，是电子革命、知识爆炸、通信革命和惊人的技术进步来临了，为虚拟化的社会（virtualsociety）或无地域的社会（spacelesssociety）搭起了大舞台。

第一维数是线形的或直线形的，是为了穿越大自然的封锁和落后的封锁；第二维数是横向的，是为了建立社会和商业的桥梁和网络；第三维数是纵向的，是为了加强对太空的控制。

至于第四维数，则是虚拟化的或隐形的，其宗旨是穿越时空屏障，实现无存在的控制、无国界的穿越和无需枷锁地控制大脑。

在这一具有五大维数^[10]的漫长历史进程中，社会发展了，文明诞生了，国家和帝国呈现出时起时伏波浪式的进步，真正的进步是在主流的或被发现的技术同价值结构或主流的意识形态相一致时才出现的。

法老时代的埃及取得了进步，是因为水源丰沛、洪水泛滥和来自尼罗河上游的充足淤泥所形成的自然技术，伴随着一种适合的意识形态，构建起了伟大建设者的社会，一个有组织、崇奉一种信念的社会，坚信有一个神灵，他在大地上的影子就是法老，服从法老是义务，听从法老的命令并在其领导下从事有组织的工作是一种神圣的职责；在利用大自然的馈赠和自然技术的农业方面，在治理洪水、架设桥梁和播种、收获及其谷物存储的有序工作中，以及建筑和建设方面，都处于自然技术和主流意识形态相协调的状态，从而在永恒的尼罗河大地上形成了数千年的繁荣社会。

在罗马，一个伟大的帝国建立起来了，它的昌盛是因为罗马的民众信奉制度，满怀被控制的渴望。他们的信念不是反对个人主义和自私自利，而是鼓励社会的归属感，半数民众得到了国家以粮食和面粉形式的支持。

他们偏爱富丽堂皇的公共建筑，喜欢属于国家的设施，那是雄伟和豪华的象征，对私人建筑他们并不这样看待。

当盛行的意识形态与已拥有的技术相适应时，罗马帝国臻于繁荣。

一如觉醒和上升的出现，当后一个阶段的意识形态落后于进步的要求时，终结和陨落就到来了。

（罗马的）统治者们曾一度认为，作为其军事力量重要组成部分的外国雇佣军有可能通过通婚和繁衍而羽翼日丰，成为独立不羁的大多数，他们因此开始杀戮妇女和儿童。于是，忠诚消失了，由不义和残暴激起的仇恨占了上风，雇佣军反戈相向，投向敌营，那是罗马帝国衰亡的开始。

另一方面，在地球另一端的中国大地上，一种伟大的文明诞生了。比工业革命早八个世纪，中国已具备了发动一场大产业革命的一切可能性，中国人拥有大熔炉、生产钢铁的技术以及火药、火炮、指南针、方向舵、纸张、印刷机、瓷器、天桥、机械播种工具、发达的挖掘工具和负数等数十项惊人的发明发现，为一场重大的产业革命奠定了完整的基础架构。

15世纪初期，中国已有资格领导以巨大经济资源和超常军事实力为基础的产业革命。然而，此事并未发生，因为这些技术发明与儒家信念相抵牾，技术没有转化为现成的机遇和强大的竞争优势，却被视作应予消弭的难题，被当作危险的根源，而非财富的源泉或进步的优势。中国失去的历史机遇，在三个世纪后被英国捕捉到了。

在这漫长历史进程中的进步，属于那些掌握主动的人，那些看出现有机遇、意识到潜在可能的人。领先、占据上风和胜利，属于那些以未来思维超越物质进步的人，那些以清醒的理念和踏实的想象开拓发展和创新道路的人，那些仰望群峰和繁星而非只看脚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