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的南地中海战略及其对南地中海国家的影响
杨 光
从1994年起，欧盟为了加强欧洲南翼的安全和争夺市场，开始推行“南地中海战略”，为此调整了对外援助方式，并提出了建立“欧洲—地中海自由贸易区”的方案。欧盟的这一战略举措得到南地中海沿岸许多发展中国家的响应。1995年11月地中海南北两岸27个国家的外长举行了“巴塞罗那欧洲—地中海会议”，(1)共同承诺“促进地中海地区的和平、稳定与安全”，并建立包括欧盟和南地中海地区在内的“共同繁荣区”，争取在2010年建立一个地中海自由贸易区。在此后的短短两年中，欧盟紧锣密鼓地落实这一战略，已经与突尼斯、以色列和摩洛哥三国正式签署“欧洲—地中海联系协定”，并正在与埃及、约旦、黎巴嫩、巴勒斯坦和叙利亚就签署类似协定举行谈判。1996年欧盟与土耳其成立了关税同盟，1997年塞浦路斯被列为欧盟的发展对象国。一个包括欧盟和南地中海国家在内的环地中海经济圈已经迈开建设的步伐。世界经济集团化的这一新发展是欧盟和南地中海国家根据冷战后国际政治经济环境变化采取的重大战略举措。它将对南地中海国家的经济发展产生什么影响以及它的发展前景如何，成为当前引人关注的问题。
一、欧盟南地中海战略的形成
南地中海地区地处欧洲南翼，对于欧洲的安全和经济都有重要意义。冷战时期，欧洲在该地区的主要战略利益是防止苏联集团对其南翼的战略包抄，并为此使用了财政援助和对许多国家单方面免税开放工业品市场两种主要经济手段，以便对南地中海国家实行拉拢。冷战结束后，苏联集团的威胁不复存在，世界政治经济格局发生巨大变化，欧洲面对新的形势和新的挑战，对其南地中海战略进行了相应的调整，援助和市场手段也被用来为新的战略目标服务。
(一)南翼的政治社会稳定和移民问题成欧盟关注的问题
冷战结束后，西欧国家并未感到南翼的安全。一方面，1990～1991年的“海湾危机”爆发和阿尔及利亚伊斯兰教党派在政坛的迅速崛起，使欧洲国家更加担心该地区原来被两霸争夺所掩盖的民族、宗教、边界领土等地区矛盾的爆发，出现带有反西方色彩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政权，从而威胁欧洲的石油天然气供应，甚至导致难民流向欧洲。特别是该地区国家普遍存在的经济转轨困难、贫富悬殊、人口猛增、水源危机等一系列经济发展问题很容易引发社会动荡。另一方面，西欧地区是南地中海国家传统的侨工劳务市场。然而，西欧国家自80年代初以来虽然走出“滞涨”，但经济复苏缓慢，失业率居高不下，国内要求限制外来移民劳动力的呼声高涨。帮助南地中海国家加快经济增长和提高吸收就业能力，从根本上解决该地区劳动力外流的问题，受到欧盟国家的高度重视。因此，冷战后欧洲国家更加重视通过援助手段解决南地中海国家面临的经济问题，以便维护欧洲南翼的安全和减少移民的流入。正如一位欧洲学者明确指出的那样，“把法郎投放在马格里布和地中海地区是为了创造欧洲的安全”。(2)
(二)与美国进行经济角逐，控制南地中海市场
南地中海战略是欧盟在世界政治多极化和经全球化新形势下与其他大国竞争与抗衡的重要战略步骤。冷战时期，西欧国家为了防止南地中海国家倒向苏联阵营，从70年代起单方面向许多国家免税开放了欧共体工业品市场。冷战结束后，随着苏联集团威胁的消失，对欧盟来说，向南地中海国家单方面开放市场的理由已不复存在，相反，经济全球化的趋势发展。西方跨国公司为在全球发展，要求政府为其鸣锣开道，致使在大国间的竞争中经济因素明显增加。南地中海地区原是欧洲国家的传统市场，欧盟在南地中海地区具有不少现实和潜在经济利益。首先，南地中海地区是欧盟战略资源的重要供应来源。欧盟大约1/3的天然气和1/4的石油通常领先从该地区进口。法国、德国等国的主要跨国石油公司主要以南地中海地区为活动场所，在那里有大量投资。以天然气资源丰富的阿尔及利亚为核心的北非地区正成为西南欧地区重要的天然气供应来源。80年代初期，阿尔及利亚天然气已经开始通过“穿越地中海输气管道”向意大利供应。90年代中期，由阿尔及利亚、摩洛哥、法国、西班牙和葡萄牙联合修建的另一条大型输气管道首期工程已经完工。今后欧洲的天然气供应将更加依赖南地中海地区。除了能源以外，摩洛哥拥有世界首位的磷酸盐资源，毛里塔尼亚有世界上品位最高的巨大铁矿资源。埃及、叙利亚、土耳其等国是重要棉花产地。这些资源对欧洲农业和工业的发展都具有重要意义。其次，该地区具有较高的市场和投资潜力。该地区人口众多，而且都是中等以上收入国家。在经济调整与中东和平进程促进下，近年南地中海地区经济增长已经明显加快，大多数国家经济增长率接近或超过5%的中速水平。与南地中海国家的贸易1993年占欧盟对外贸易总额的7%。据有关经济学家测算，南地中海国家的经济每增长一个百分点，就可以使欧共体国家对该地区的出口增加4亿美元。(3)中东和平进程的进展使一批大型地区性基础设施建设项目的开展成为可能，其中包含大量的投资和贸易机会。从经济全球化角度来看，该地区地跨三洲五海的独特地理位置，劳动力资源丰富而廉价，适合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发展，对于跨国公司来说，具有投资发展服务贸易和加工贸易的良好地缘优势。目前，法国和意大利对发展中国家私人投资的17%都投在了这一地区。(4)再次，欧盟与南地中海国家之间存在横向国际分工的可能。特别是以色列在电子、通讯、农业灌溉、医药等方面技术比较先进，可以在某些高技术领域与欧洲开展横向国际分工合作。因此，欧盟在其全球竞争中决不会放过这一地区。特别是美国1991年后利用在海湾战争和中东和平进程中获得的优势，积极扩大其在西亚北非地区的市场占有率，来势咄咄逼人，更使欧盟不得不加紧对这个欧洲传统市场的控制。欧盟提出建立自由贸易区，特别是首先建立工业品自由贸易区，就是为了扩大其在南地中海市场的占有率，以此确保其在南地中海市场的支配地位。法国报刊认为，欧盟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因为“欧洲打算同美国抗衡”。(5)
出于这样一些新的战略考虑，冷战结束后欧洲国家逐步形成了以维护南地中海地区政治社会稳定和控制南地中海地区市场为目标，以增加财政援助和建立欧洲—地中海自由贸易区为首的新的南地中海战略。早在1990年，法、西、意、葡四国与马格里布五国在罗马举行会议，就开始强调该地区的稳定与经济发展问题的解决具有密切关系。同所欧共体便提出了以增加南地中海国家援助为特点的“新地中海政策”。1992年年初，葡萄牙和西班牙率先提出了以缔结自由贸易协定的方式建立“欧洲—马格里布伙伴关系”的建议，并迅速得到欧共体的支持。1992年4月欧洲委员会“关于共同体与马格里布关系未来的报告”提出从1996年财政议定书期满的时候与该地区受援国订立建立自由贸易区的契约。这一建议于当年6月获得了欧洲理事会批准。1994年10月，欧洲委员会向欧洲理事会和欧洲议会提交了题为“加强欧共体的地中海政策:建立欧洲—地中海伙伴关系”的报告。报告中贯穿了通过促进经济增长降低南地中海地区的失业率减轻对欧洲的移民压力，以此促进地中海地区的安全与稳定和保证欧洲安全的思路，同时提出“逐步建立一个欧洲—地中海自由贸易空间”的设想，从而把建立自由贸易区的范围从原来设想的马格里布地区扩至整个南中海地区。这一报告在1994年12月的欧盟首脑会议上受到普遍支持。在略作修改后于1995年3月形成一份能够基本概括欧盟新的南地中海战略的文件，即:《加强欧洲联盟的地中海政策:关于实施欧洲—地中海伙伴关系的建议》。这份文件比较全面地概括了欧盟南地中海战略的目标和手段:
1．支持经济转轨:建成欧洲—地中海自由贸易区;活跃私营部门，加快工业部门现代化，建立适当的调控体系;促进欧洲私人对这些国家的投资;改善经济和社会设施。
2．促进社会经济平衡发展，以防止宗教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抬头，其中包括通过合作和技术援助减少非法移民，打击毒品走私以及恐怖主义和国际犯罪。
3．支持地区经济一体化:对区域合作架构的建立予以鼓励和适当的援助;对扩大地区贸易所必需的经济基础设施提供融资。
4．为了达到以上目标，把计划向南地中海国家的援助数额大幅度增加。原计划财政援助数额从1992～1994年的45亿埃居增加到1995～1999年的55亿埃居，欧洲投资银行提供的优惠贷款额从1991～1994年的16亿埃居增加到1995～1999年的55亿埃居，但1995年6月召开的欧盟首脑会议对这一数额进行了修改。最终确定的援助和贷款数额均减少到47亿埃居(约合61亿美元)，但仍大大超过以往的水平。(6)欧盟援助不再采用签订财政议定书的形式与受援国事先确定。南地中海国家今后能否得到援助将直接取决于它们与欧盟签订的《欧洲—地中海联系协定》执行进展情况。
二、南地中海国家的期望
南地中海国家都是发展中国家，它们在冷战后也面临新的问题:
(一)防止优惠资金供应减少
南地中海国家一般是中等或中下等收入的发展中国家，对外部优惠资金依赖较深。长期以来大部分发展预算都依靠外援解决。然而，80年代末以来，东欧剧变，苏联解体，石油价格下跌，国际政治经济环境的这些重大变化使苏联和石油输出国这两个主要优惠资金来源萎缩。冷战后由于苏联集团的威胁消失，美国也减少了对南地中海地区的援助数额。国际组织因财政吃紧和东欧对国际优惠资金的分流，援助条件也更加严格。南地中海国家得到的援助总额减少。70年代和80年代，外部优惠资金净流入与GDP的比例在马格里布地区占9.2%，在马什雷克地区占20.4%，而1990～1991年这一比例已分别下降到－0.2%和8.7%。(7)特别令南地中海国家担忧的是，传统的优惠资金供应来源地欧洲也开始出现一些减少援助的迹象。特别是东欧剧变后，大量欧洲援助被转移到东欧，南地中海地区相对受到忽视。1991年《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签订以后，欧共体国家把金融稳定放在优先位置，努力限制预算赤字水平和通货膨胀，以便在本世纪实现欧洲货币统一这一欧洲统一的重大战略目标，进一步增添了南地中海国家对欧洲削减对外援助的担忧。因此，争取保持和增加欧洲援助的数额成为南地中海国家十分重视的问题。
(二)保护主要出口市场
欧盟国家是南地中海国家的主要出口市场，通常占其出口额一半以上，冷战结束后，随着新的世界贸易体制的建立，世界贸易变得更加开放和更具有竞争性，使原来的单方面优惠贸易安排受到威胁。特别是纺织品是目前许多南地中海国家主要的出口工业品。然而南地中海国家与一些亚洲国家相比，在纺织品出口方面缺乏竞争力。《多种纤维协定》的实施将使南地中海国家主要出口商品纺织品的出口面临更加激烈的竞争。因此，南地中海国家期望通过与欧盟成立自由贸易区的方式优先获得集团内部的自由贸易安排，保护其主要出口市场，暂缓新世界贸易体制的冲击，同时也为抓紧时间进行经济调整，以进一步提高本国产品的国际竞争力赢得宝贵的时间。南地中海国家一般都是农产品出口国，农产品在一些国家的出口总额中还占有较大比重。在欧盟农产品贸易保护主义盛行的形势下，争取保持和扩大农产品市场是南地中海国家的重要利益所在。
(三)通过贸易自由化吸引外资
冷战结束后，随着官方援助的减少，吸引外国私人直接投资成为发展中国家利用外资的主要方式。吸引外资、引进适用技术成为许多发展中国家弥合投资和外汇两缺口、实现产业结构的升级换代、扩大出口，进而加快经济增长和工业化进程的行之有效的战略举措。然而，南地中海国家投资环境总体上不及东亚、拉美等其他发展中国家和地区，在全球私人直接投资中所占的比例还很小，1993年仅为3%。特别需要指出的是，南地中海国家的海外侨资1991年估计已达到1800亿美元之多，但这一优势也没有得到有效利用。与欧盟消除贸易限制不仅将使欧盟与南地中海国家之间形成没有壁垒的统一大市场，而且也使南地中海国家成为进入欧盟大市场的桥梁，这些因素将有利于增加对外资的吸引力，促进本国侨资的回流。
因此，对于欧盟提出的南地中海战略，许多南地中海国家给予了积极的回应，并纷纷开始与欧盟谈判和签署同援助和建立工业品自由贸易区有关的《欧洲—地中海联系协定》，以期利用欧盟南地中海战略所提供的机遇，加快自身的经济发展。
三、《欧洲—地中海联系协定》的主要内容
欧盟为了确保其南地中海战略目标的实现和主要手段的实施，主要以与南地中海国家签订《欧洲—地中海联系协定》作为保障。这类协定的谈判框架和基本内容大同小异。从与突尼斯和摩洛哥签订的协定来看，其实质性的内容主要是三项，即关税减免和建立工业品自由贸易区、经济社会领域的合作内容和新的援助方式。此外，根据双方关系的具体特点，欧盟还与摩洛哥签订了一项“渔业协定”。
(一)关税减免和建立工业品自由贸易区
根据联系协定，突尼斯将把对欧盟工业品的关税税率逐渐减低到零。协定附件对不同类别的产品规定了不同商品的减税时间表。其中相当于1994年突尼斯从欧盟国家进口额10%的450种制成品的关税将随协定生效而被立即取消，所涉及的全部是机械和中间产品。其他商品将逐步减低关税。免于减低关税的产品仅有面包和地毯等无足轻重的出口货物。欧盟与摩洛哥签订联系协定要求摩洛哥在2009年以前逐步减免从欧盟进口的机械设备、配件，机具和原料的关税，对其中一些敏感工业品，双方将作出特殊安排。突尼斯和摩洛哥将在协定生效后12年内建成工业品自由贸易区。突尼斯和摩洛哥均保持了对欧盟出口其主要农产品即水果和蔬菜的配额，鲜花等产品的出口量可以增加。欧盟保证在1999年放开对摩洛哥沙丁鱼进口的数量限制并从目前开始对其沙丁鱼进口实行优惠关税。
(二)在欧盟援助下进行一系列经济社会领域的合作
协定中所提到的经济合作方式包括交换信息、提供专家咨询服务、建立合资企业以及技术、行政管理和调控方面的援助;具体合作领域包括区域合作、教育和培训、科学技术、环境、工业现代化、促进和保护投资、标准化、经济立法、金融服务、农业和渔业、电讯和信息技术、能源、旅游和统计等。合作的目的主要是改善南地中海国家的基础设施以及在各部门采用欧盟的标准和管理制度。在社会合作领域，协定规定对合法就业的对方侨民给予国民待遇。就劳动力的流动问题举行对话。通过创造就业机会和培训减轻移民压力。通过教育改善妇女的地位，改善社会保险和医疗保健制度，改善人口稠密区域的穷人生活条件。
(三)财政合作:财政议定书将不再续定
新提供的贷款和赔款援助将与受援国执行联系协定的进展挂钩。由于欧盟以南地中海国家的1995～1999年计划援助总额增加，因此一般来说，每个受援国可得到的援助额比以前要高。例如，根据协定，欧盟对摩洛哥的援助将显著增加，1995～1999年将达3.5亿埃居(约合4.55亿美元)。突尼斯在1992～1996年总共获得欧盟援助2.84亿埃居，而据欧盟负责地中海政策的首席代表赖因称，“欧盟对突尼斯的援助在以后五年中将至少增加一倍”。(8)
(四)联系协定的实施期限为12年
由一个部长级的“联系理事会”领导实施，具体实施则由有关官员组成的“联系委员会”操作。
由于摩洛哥在保护沿海渔业资源，反对西班牙和葡萄牙等欧盟国家渔船滥捕滥捞方面与欧盟矛盾尖锐，欧盟还与摩洛哥专门签订了“渔业协定”。该协定有效期为1995～1999年。协定规定，自1995年12月1日协定生效时起，欧盟在摩洛哥水域作业的各类捕捞船只数量和总吨位逐步减少到原来的20%～40%。每年有两个月为休渔期。在摩洛哥港口卸货的欧盟冷冻软体渔船在协定期满前应逐渐达到30%，以便使摩洛哥方面得以更好地检查监督欧盟船只的捕捞情况。欧盟将在四年内向摩洛哥提供5亿埃居(约合6.5亿美元)的财政补偿，分别用做渔业补偿费以及摩洛哥渔业发展、渔业科研和人员培训的资金。
四、谁是受益者?
欧盟的南地中海战略可以给南地中海国家带来一些好处:
(一)增加了优惠资金供应
在全球优惠资金供应趋紧、全世界官方开发援助总体趋于减少的大环境下，南地中海国家通过利用欧盟的南地中海战略争取到更多的援助，援助范围比世界银行提供的部门调整和结构调整贷款的范围更加广泛，覆盖到经济调整、社会发展和环境保护等诸多方面，有利于当地国家的经济调整和改革开放，减轻经济调整的社会代价和走可持续发展的道路。这无疑是南地中海国家所取得的一项重要收获。
(二)对于保持、扩大南地中海国家的市场和维护其经济权益具有一定的积极作用
南地中海国家保持了对欧盟农产品出口的配额，鲜花等新产品配额还有所提高。工业品自由贸易范围扩大到以前受配额限制的纺织品贸易，为以纺织品为主要出口工业品的该地区国家开辟了更加广泛的市场前景。摩洛哥部分达到了减少欧盟滥捕其渔业资源的目的，增加了欧盟的渔业补偿费数额。在当前欧盟农产品贸易保护主义十分严重的形势下，严重依赖农业、渔业和纺织品出口的南地中海国家能够取得这样的谈判结果是不容易的。这些成果客观上有利于维护和扩大南地中海地区发展中国家的经济权益，有利于它们的经济发展。
(三)促进经济调整
协定规定把资金援助与经济体制以及贸易体制的改革业绩挂钩，这对经济改革施加了更大的压力。欧洲商品自由进入的前景迫使当地企业加紧寻求适合于自己优势的产业和改变不利的竞争因素，从而会引起国内资源的重新合理配置，这对加快产业结构调整和提高企业效率有潜在的推动作用。把这些压力变为动力，可以促进南地中海国家加快其调整步伐。
从长远看，利用好这些成果，把握住这些机会，可以促进南地中海国家的经济改革和开放，改善投资环境，促进投资和贸易发展以及保护经济权益。因此，南地中海国家的领导人对联系协定不乏赞誉之词。例如摩洛哥农业大臣称与欧盟达成的协定“无论对摩洛哥还是对欧盟都是可以接受的好协定”。(9)但至少从短期看，协定的主要直接受益者是欧盟，相反，南地中海发展中国家要想利用协定促进其经济发展还需要克服重重障碍:
(一)自由贸易的主要直接受益者首先是欧盟，相比之下南地中海国家的贸易方面所获甚微
从联系协定的实际内容来看，所要建立的仅仅是工业品自由贸易区，这种自由贸易并不能给南地中海国家带来多少直接的好处。事实上，从1976年起，突尼斯和摩洛哥的绝大部分工业制成品根据当时与欧共体签订的联系协定及以后陆续签订的议定书已经单方面免税进入欧共体市场。因此，建立工业品自由贸易区的实质是使突尼斯和摩洛哥向欧盟开放工业品市场，使欧盟的工业品畅通无阻地进入南地中海市场的大门。纺织品虽然被纳入自由贸易的范围，但短期内对突尼斯扩大出口的意义并不大，因为就突尼斯纺织工业的现有生产能力而言，暂时还用不完欧盟给予的配额。南地中海国家这次最关心的农产品，特别是水果和蔬菜等传统农产品自由贸易却未能取得明显进展。对于南地中海国家迫切要求增加出口的水果和蔬菜等农产品，联系协定只规定现有配额不变，有关改变现有农产品贸易办法的将在四年以后举行。由于一些南地中海国家本身具有发展果菜生产的优越条件，就连欧洲学者也承认，把农产品排除在自由贸易之外实际上是“使南地中海国家不能利用其手中的一张王牌”。(10)
(二)自由贸易区的建立将影响南地中海国家财政收入
关税的减少可能对南地中海国家的财政状况产生明显不良影响。在许多南地中海国家，关税是国家税收的重要组成部分，例如在突尼斯，关税可占政府税收收入的20%左右。欧盟由于对突尼斯的出口最多，因而占其关税收入的比重也高达58%。(11)因此，取消对欧盟产品的关税将对突尼斯的政府财政收入产生明显影响。特别是由于中东国家目前多处于经济调整时期，国营企业亏损问题比较普遍，如何开辟新的税源以弥补关税损失，对南地中海国家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三)实行自由贸易可能使南地中海国家的国际收支出现压力
首先，长期以来，南地中海国家在对欧盟的贸易方面一直处于逆差状态。对欧洲进口商品的关税和非关税壁垒的取消将导致大量欧洲的消费品和资本货物涌入南地中海国家市场，从而导致其进口增长速度加快，然而由于南地中海国家并没有因工业品自由贸易而得到扩大对欧盟出口的可能，因而难以在短期内增加对欧盟的出口，因此，对欧盟的贸易逆差有可能扩大。其次，侨汇是南地中海国家重要的外汇收入来源。欧盟新地中海战略的目的之一是要限制对欧盟国家的移民，这不利于南地中海国家通过增加侨汇来弥合国际收支逆差。
(四)联系协定要求南地中海国家加快国营企业的改革和开放市场，可能对当地的就业造成压力
南地中海地区的工业并不发达，许多国营企业处于亏损状态;相当多的中小企业仍然是家庭企业，生产效率不高，主要依赖政府的支持而得以生存，而贸易保护是这种支持的主要形式。取消关税就等于取消了它们的保护伞，大量企业在欧洲产品的竞争下将难免陷于破产，或者不得不通过裁减人员来提高效率，从而导致失业人数的增加。据估计，突尼斯至少1/3的企业将有可能因此而被淘汰。(12)由此可能引起的失业后果不容忽视。
五、南地中海战略的前景
欧盟的南地中海战略虽然取得了显著的进展，但其下一步的推进还将受到来自两方面的制约。从南地中海国家方面来看，欧盟与其他南地中海国家的谈判难以很快完成。已经与欧盟签订联系协定和成立关税联盟的国家都是经济调整进展较快的国家。然而，南地中海国家的经济调整进展很不平衡。阿尔及利亚和叙利亚等国长期实行计划经济，经济结构调整难度较大，进展较慢。有的国家贸易、汇率等方面的体制都还没有放开，有的国家甚至还没有下决心改变中央计划经济体制，其现行体制与自由贸易的要求相去甚远。利比亚目前还受到联合国的经济制裁。因此，这样一些南地中海地区的大国与欧盟建立自由贸易区并非易事，难以期望它们在短期内与欧盟签署联系协定。一些国家虽然已经与欧盟签订联系协定，但上述的一系列问题如果得不到有效解决，自由贸易也无法实现。1996年以来中东和平进程出现的危机也制约了欧盟与南地中海国家的经济合作进程。因此，在2010年以前能否建成包括全部南地中海国家在内的自由贸易区还难以料定。
从欧盟方面来看，尽管近年来欧盟对地中海地区的重视程度有所提高，但这并不意味着南地中海战略已被置于绝对优先位置。实际上，欧盟中高度关心南地中海地区问题的只有法国和西班牙等少数地中海北岸国家，其他国家更为关心的是使中东欧尽快加入欧盟。欧盟的实力毕竟有限。一旦能力与目标发生矛盾，南地中海战略的实施就有可能遇到困难。法国有识之士在巴塞罗那会议刚一结束就尖锐指出:“巴塞罗那会议后的问题是——欧洲是否有力量一边东扩，一边实行地中海政策。”(13)事实上，1996年欧盟南地中海战略的筹资计划已经开始出现问题，由于有2亿埃居筹措遇到困难，无法履行原定的6.02亿埃居的援助计划。(14)
因此，南地中海战略的实施将不会一帆风顺。
(原载《西亚非洲》1997年第6期)
【注释】
(1)它们是15个欧盟国家以及土耳其、马耳他、塞浦路斯、摩洛哥、阿尔及利亚、突尼斯、埃及、巴勒斯坦、约旦、黎巴嫩、叙利亚和以色列。
(2)阿拉伯国家伊朗和土耳其经济研究论坛:《未定稿》丛刊1995年总第9523期。
(3)阿拉伯国家伊朗和土耳其经济研究论坛:《未定稿》丛刊，1995年，总第9523期。
(4)法国《论坛报》，1995年11月27日。
(5)法国《论坛报》，1995年11月27日。
(6)法新社戛纳1996年6月27日英文电。
(7)世界银行:《中东北非未定稿》1993年第9期。
(8)德国《商报》1996年5月8日。
(9)新华社拉巴特1995年11月11日电。
(10)阿拉伯国家伊朗和土耳其经济研究论坛:《未定稿》丛刊1995年总第9523期。
(11)阿拉伯国家伊朗和土耳其经济研究论坛:《未定稿》丛刊1996年总第9612期。
(12)新华社突尼斯1995年7月20日电。
(13)法国《论坛报》1995年11月27日。
(14)法国《热带与地中海市场》1997年6月20日总第269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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