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益升温的美国反移民情绪
周 琪
近年来,美国的反移民情绪越来越成为一个引人注目的现象,它不仅将导致美国移民政策30年来的重大变化,而且将造成一系列新的国内和国际矛盾。
一、187法案——反移民情绪的明显征兆
美国反移民情绪的第一个明显征兆是加利福尼亚州的187法案,该法案是在1994年11月8日中期选举日以公民投票的形式决定的州法律之一,它以59%比41%的多数票获得了通过。这一法案引起了公众的少有的激情,无论是支持还是反对,其程度是自该州第13法案20世纪70年代后期引起深远影响和受到广泛争议的减税法案以来所仅见的,(1)它在中期选举前不到3周的日子里成为加州公众争论的中心。
这一法案的主要内容是阻止非法移民使用公共的社会与医疗保健服务(紧急情况除外),并阻止非法移民的子女进入公立学校。根据这一法案,要享受这些公共服务,每个人都必须证明其合法居住身份,公共服务机构的人员必须报告他们怀疑是非法移民的人。(2)
但是,187法案的规定存在着一些法律问题,其中最主要的是,美国最高法院在1982年在得克萨斯州的普莱勒(Plyler)诉多尔(Dole)的案子上裁决:排斥非法移民的子女上公立学校是违反联邦宪法的,从而否定了该州所通过的法律。(3)因此,根据联邦法律,每一个生活在加州的儿童都有权进入公立中、小学读书。
187法案是由前移民局的官员哈罗德·伊泽尔、艾伦·C内尔森和州众议会议员理查德·蒙乔依所倡议的。支持者把它看作是“拯救我们的州”的倡议,而反对者则认为它更可能会“毁灭我们的州”。187法案是一个政治上保守的法案,因而它的支持者和反对者政治营垒异常分明。它的主要支持者是共和党人,其中有州长皮特·威尔逊、共和党参议员候选人帕特里克·J.布坎南(后来成为共和党的总统候选人之一)、加利福尼亚共和党人、加利福尼亚移民改革联合会、圣费尔南多山谷21个商会以及“拯救我们的州委员会”。共和党和共和党的国会议员给予了187法案很大的支持,他们为倡议该法案投入了10万美元。这使得支持者可以用来雇佣专业的征集签名公司,并且由于征集到60万个签名,得以把该倡议放在由公民投票决定的法案之列。(4)
反对者的阵容看起来很庞大,它包括:加州教师联合会、加州医学会、加州工人联合会、州家长一教师联合会、州学校董事会联合会、加州和平官员研究联合会、州妇女联合会、加州老年人代表大会、加州雇员协会、墨西哥裔美国人法律辩护和教育基金、加州天主教主教、美国犹太人代表大会、洛杉矶市政会、洛杉矶县监察会、美国总统克林顿、民主党参议员黛安娜·范因斯坦、民主党州长候选人凯瑟琳·布朗、洛杉矶县行政司法长官谢尔曼·布洛克,甚至还有前共和党内阁成员杰克·F.肯普和威廉·J.贝内特以及《华尔街日报社论版》、《今日美国》、《奥林奇县注册报》、《旧金山纪事报》和《洛杉矶时报》等等。(5)
支持者和反对者在187法案上的态度泾渭分明。
支持者的看法是:非法移民在这个国家是非法的,他们不应当得到服务,因为这些服务是靠纳税者的有限资金来资助的。公民和合法居民已遇到教育设施不足和缺乏充分的医疗的问题,这是由于纳税者的钱花在了那些非法移民身上。联邦和州在控制我们的边界的责任方面已经玩忽职守。
反对者认为:这一措施不能解决非法移民的问题,恰当的方法应是加强边境巡逻或禁止雇佣非法工人。这一法案不公平地惩罚非法移民儿童,它可能强迫至少30万名学生离开学校,流落街头,他们可能成为街头流氓、吸毒者或靠犯罪为生。这将加重社会犯罪问题。(6)
187法案不仅是两大政党竞选的主题,而且它还造成了巨大的社会反响,1994年10月29日~11月2日,在南加州爆发了多次大规模的青少年反187法案的示威游行,在范纳格斯和查茨沃思,有大约2500名情绪激昂的青少年,高举着墨西哥和中、美的旗帜,上面用西班牙语写着“反对187”和“人民团结起来将永远立于不败之地”。(7)11月2日,1万名青年学生不顾当天恶劣的天气,走出校园,聚集在洛杉矶市内,进行了规模最大的一次反对187法案的示威。他们来自洛杉矶的32所中学,多数是拉丁裔学生。(8)
187法案通过之后,关于该项州法律的法律地位问题的争论更加白热化。在投票日的第二天上午,洛杉矶和旧金山联合学校区和加州学校董事会协会就向法院提出了起诉,为此,旧金山地区法官斯图尔特·波拉克颁布了一项临时禁令,不允许立即执行公立学校、学院和大学禁止非法移民子女入学的措施。11月17日,洛杉矶地区法官小马修·伯恩也颁布了一项临时命令,暂时阻止立即执行187法案禁止给予非法移民非紧急情况下的治疗、教育和社会服务的规定,因为它可能与联邦法律和美国宪法相冲突。他也命令暂时阻止实施法案的下述规定:警察和政府机构须向移民局和州司法部长办公室报告被怀疑为非法移民者。伯恩颁布这项命令的原因,是由于南加州美国公民自由联盟和其他几个市民权利集团向他提出了诉讼,说这项法案不合法地侵犯了联邦的移民法,而且没有举行听证会就否定了一些人的宪法权利,终止了对非法移民的救济并鼓励对相貌像外国人的人们的歧视。同时,设立在洛杉矶的“人权和宪法中心”和司法部长斯蒂芬·亚格曼和弗雷德·库姆茨也以学龄儿童的名义向伯恩提出了诉讼。
自从187法案通过到1994年11月中旬,已有8项独立的诉讼向洛杉矶、旧金山和圣克拉门托的州和联邦法院提出。直到目前,该法案仍在审理之中。据一些专家估计,其裁决程序可能至少历时两年。
二、从187法案到新的联邦移民法案
187法案的背后是一股强烈的反移民情绪,这种情绪在187法案倡议者的极富煽动性的宣传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们在大量散发的《支持187法案的论证》中这样说:
如果本州的公民和纳税人要等到华盛顿和圣克拉门托(加州首府)的政治家来阻止令人难以置信的非法移民的浪潮,加州将可能发生经济和社会的崩溃。
当我们自己的公民和合法居民生活无着落时,他们那些非法地进入我们国家的人以加州纳税者为代价,得到了高规格的接待。
是制止它的时候了!
福利、医疗和教育是吸引这些非法移民跨过我们的边境的磁石。
难道那些非法生活在这儿的人应得到纳税者所资助的教育,包括大学教育吗?
难道我们的儿童的教室应当由于那些非法居住在我们的国家的人而过于拥挤吗?
难道我们的老年公民应当被否定享受全面的医疗照管,以便资助为非法移民的开支吗?(9)
这种情绪不仅出现在加州,而且已经在全国蔓延开来,并日益增长。正如笔者中期选举期间在华盛顿听到一位中间阶级的选民所表达的:“我们应当告诉那些想要移民的人,不是我们不欢迎他们,而是因为我们的资源有限,税收有限,环境需要得到保护,我们只能顾及自己,而无能力顾及他人。”而且,早在1992年由美国移民改革委员会发起的“罗珀”民意测验就发现,大多数美国人支持暂停移民的设想。这次以及其他的民意测验都表明,美国主要种族群体中的大多数,都希望减少移民人数。(10)
竭力推行187法案的加州州长共和党人威尔逊在该法案通过之后立即准备串联其他一些边境州的州长,如佛罗里达、得克萨斯和纽约州通过类似的措施。这预示了187法案的影响将波及全国。
1996年美国大选年的政治戏剧进一步助长反移民的浪潮。在共和党的总统候选人的竞选中,在拥有最大选举人票数的加州,所有的竞选者都必须对涉及移民问题的187法案进行表态。大选年移民的人口统计也大大地提高了在移民问题上的政治赌注。大约70%的合法和非法移民居住在6个选举票数较多的州里:加利福尼亚、纽约、得克萨斯、佛罗里达、伊利诺伊和新泽西(在1983~1991年进入美国的合法移民中,进入上述这些州的人口比例分别是35%、14%、9.5%、7%、5%、4%),(11)在移民问题上如何表态以吸引更多的选民,是所有竞选者都要面临的政策选择。
作为对国内情绪的反应,克林顿政府不久前已采取了一些严厉的措施来控制非法移民入境,例如,使用军队和地方执法机构来支持边境巡逻,并禁止同雇佣非法移民工人的公司签订联邦合同。事实上,克林顿政府自1993年便开始逐渐改变近年来美国政府对待移民的政策,当年7月27日他宣布:“说移民使我们的国家成为伟大的是老生常谈,我们同样知道在我们今天所面临的压力下,当我们没有为自己的人民提供充分的工作、健康医疗和教育时,我们不能承受失去对我们边境的控制,或者接受新的财政负担。”(12)克林顿的政策转变首先表现在移民外交政策方面,美国的一些驻外使馆紧接着克林顿的声明之后向其所在国政府(包括中国)提出谴责,要求它们设法制止协助非法移民偷渡的行动。(13)
反移民情绪进一步导致国会就30年来最严厉的移民法进行辩论,至1996年3月21日,美国众议院以压倒多数333比87票通过了一项新的移民法,参议院也于5月2日以97比3的压倒多数通过了一项类似的法案。除了众议院的法案包括学校可以选择是否禁止非法移民子女上公立学校的条款之外,参、众两院的法案没有实质性的差别。两个法案都包括:在5年内把5175名边境执法人员增加大约1倍;非法移民没有资格享受大多数联邦、州和地方补助;加快驱逐被确认犯罪的移民的程序;拨款1200万美元用以建造美国一墨西哥边境的3层围栏和其他边境设施;将建立一个全国系统,使雇主可以用电话核查每一个新雇员是否具有合法的工作资格。参众两院所通过的法案最终必须相协调才能送交总统签署生效。如果该法案获得通过,它将导致30年来美国移民政策的根本变化。
克林顿政府强烈地反对禁止非法移民子女上公立学校的措施,他在一项声明中说他将否决任何包括教育条款的法案,“虽然这一法案强烈地支持我们的强制努力,但它仍然在否决非法移民在进入至关重要的安全网方面走得太远了,这将危害公共健康和安全。”(14)然而,毫无疑问,众议院的新法案等于给187法案的支持者提供了新的武器。
而且,虽然1982年最高法院以5比4票否决了得克萨斯州禁止非法移民子女上公立学校的州法律,但是,187法案的拥护者相信,如今更保守的最高法院不会以与过去同样的方式来投票了。此外,众议院的批准可能改变司法机构在这个问题上的地位,因为甚至10年前更具自由主义色彩的法院也曾说过议会拥有在移民事务上的最终权威。许多专家认为,假如国会和总统都同意禁止非法移民子女上公立学校,那么最高法院便不可能否决这样的决定。(15)
参、众两院都没有通过不少议员强烈呼吁的把现在每年大约75万合法移民数量削减1/3的条款。在众议院的辩论中,有人想要把187法案中规定的要求公立医院报告非法移民的条款也包括在新的移民法内,并剥夺非法移民获得联邦资助的资格,但没有获得通过。
限制移民的措施不仅针对非法移民,实际上还扩大到了合法移民。美国不久前刚刚通过的新的福利法案,其削减资金数量的很大部分来自对合法移民资助的减少,就加州而言,这部分比例占2/3。(16)
三、反移民情绪产生的背景
美国反移民情绪产生的背景是美国的移民问题日益严重。与西欧发达国家在1973年严重的经济危机后所采取的迫使移民回国的制裁措施,以及20世纪90年代开始这些国家更加严厉的限制移民的政策相反,美国自1965年废除了1924年通过的限制移民的“移民法”之后,其重新颁布的移民法所体现的政策精神是开放性的,它被看作是“从美国社会政策中铲除公然的种族歧视的最后痕迹的一系列努力之一”,是“民权议程上的必要的组成部分”。(17)这种精神一直延续到80年代和90年代。1990年11月布什总统签署了“1990年移民法”,将每年准许合法移民的数量增加40%。布什声明说,这一法律“有利于家庭,有利于商业,有利于同犯罪作斗争,也有利于美国”。(18)
美国历史上确曾存在过限制移民的法律,如1882年的“排华法”和与日本达成的“君子协定”,目的在于限制亚洲移民。1921年的临时立法,阻止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来自欧洲的移民浪潮。1924年国会通过了《移民法》,使上述临时立法成为永久法律。这部移民法也称《原籍法》,除大大削减了移民数量之外,它规定有区别地对待来自不同地区的移民。但总的来说,美国的法律和舆论较之欧洲对移民的态度一直相对宽容,这与下述因素有关:美国幅员广大,资源条件得天独厚,人口密度大大小于欧洲,因此资源和人口的压力远没有欧洲国家那么大;其劳动力市场的容量因此相对较大;更重要的是美国本身就是一个由移民组成的、由不同的种族和民族融合起来的国家,是200年间由移民共同开发和建立起来的,现在的公民与新移民之间的差别不过是新老移民之间的差别。
这样,20世纪80年代全世界移民中的一半,将近1000万人口进入了美国,多于美国历史上的任何10年。90年代,预计美国将有1300万新的合法和非法移民,这一数字大于伊利诺伊州的人口。(19)随着1965年新移民法颁布后,非欧洲移民比例的增加,移民的主要流向从东海岸转移到了西海岸,大量的拉丁裔和亚裔移民集中在移民最多的6个州,并且逐渐在下述一些地区扩散开来:亚特兰大市、明尼阿波利斯市和华盛顿州。(20)加州所接纳的移民是最多的,80年代40%的移民进入这里。1995年的研究表明,大约有220万的人口进入南加州,最大的数量是来自墨西哥。(21)据估计,在1971~1990年移居美国的人口中,85%来自第三世界,44%来自拉美和加勒比地区,其中20%来自墨西哥,(22)而后者中有相当大的部分是从加州入境的。
到1994年4月为止,加州有大约160万非法移民。1990年的人口调查表明,每5个加州人中就有1人出生在其他国家,居民中在外国出生的目前总数已达到700万。现在,每年大约有30万新的居民从外国进入加州。非法移民的数量近年来以每年12.5万的速度递增,包括非法移民和非法外侨。有1/3的非法移民是合法地进入美国的,他们或者作为旅游者或者作为学生,但他们在规定离境日期后仍然滞留下来。(23)这是为什么反移民情绪首先在加州显露出来的重要原因。
从整个美国来看,根据人口统计局预测,每年的移民数为82万,其中包括大约22.5万非法移民。1990年的人口普查表明,外国出生的人口总数为1970万(其中显然漏掉了许多非法移民),比1970年人口普查的数字高1倍多。大量的移民不仅改变着美国的种族构成(1960年美国人口的88.6%是白种人,而目前是白种人占73.6%,黑人12%,拉丁人口10.2%,亚裔3.3%,美国印第安人0.7%。官方1996年3月13日预测,到2050年,美国人口的构成将为白人占52.8%,拉丁裔人口占24.5%,黑人占13.6%,亚裔占8.2%,美国印第安人占0.9%),(24)而且1970年以后入境移民的技术水平和教育程度较前要低得多,他们之中贫困、失业和依靠救济为生者也比早期移民比率要高,投入劳动市场的比率则低于早期移民。墨西哥移民中55%以下只受过8年或8年以下的教育。加州拉丁裔人口第二代的41%和第三代的30%没有从中学毕业。(25)根据美国移民改革联合会(Federation for American Im migration Reform)最近发表的有争议的报告说,有大量移民的城市都存在住房拥挤的问题,其处于贫困状态的人口比移民水平低的城市多40%。(26)
关于美国的移民问题存在着两个争论焦点:
1.移民是否在劳动市场上取代了美国公民?
2.他们是否比美国公民得到了更多的公共福利?
但是关于这两个问题,两方面都能得到数据的支持。关于劳动市场,大多数美国人认为移民是他们工作的竞争者,这些移民多数是在制造业或服务业工作。但人口统计数据表明,移民在劳动市场上很少取代美国公民,他们在工资方面的影响也很有限,这取决于地方经济的状况。当地方经济比较虚弱时,他们可能对非熟练工人的收入有小的不利影响,但当地方经济强大时,他们反而可能提高本地人的收入。根据1990年的人口统计,移民在1989年的总收入是2805亿美元,大约占总数的8%,这差不多正好相当于移民在人口中所占的比例。(27)
此外,许多高技术公司,包括微软公司,都非常需要熟练工人,因此它们支持高水平的移民政策。而且,有评论说,美国这个人口日益老龄化的国家从总体上来讲,将越来越严重地依赖于少数种族人口的工人,依赖于他们的劳动生产率和劳动技能,以及他们在政治上情愿纳税来抚养老龄人口,而这些老龄人口在很大程度上是白人。(28)
关于福利问题,一个非党派研究机构城市研究所(The Urban Institute)指出,95%的移民并没有得到福利。1994年的人口调查也有相同的结论,它指出只有大约5%的工作年龄段的合法移民得到公共救助,这实际上与工作年龄段公民的这一比例相同。但是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的公共政策教授乔治·博杰斯(George J.Borjas)估计,21%的移民家庭得到了某一种类的公共救助,相比之下,本地人的家庭只有14%。(29)新移民并不比本地人获得更多的福利(博杰斯说,1990年8.3%的新移民得到了公共救济,而后者是7.4%),但他们得到的救助高于平均人口的30%。在加州,大约12万享受政府福利者是在美国出生的非法移民的后代,他们占家庭总数的21%,但却得到40%的公共救助。(30)
但是,如果考虑到移民的纳税情况,整个画面也许会有所不同。1994年一项被认为比较准确的调查估计,所有1970年以后到达美国的移民向各级美国政府的纳税总额是700亿美元,这比他们所使用的公共服务项目资金要多250~300亿美元。(31)
四、移民问题所引起的国内外矛盾
移民问题给美国带来了许多新的国内和国际矛盾,并在政治权力斗争中成为激烈争论的主题。
新的移民法案在参众两院都遭到了来自高技术公司、基层移民集团、自由民权组织和保守研究组织、工会和基督教联盟的抵制。那些主张自由市场经济的共和党人,如得克萨斯的众议员迪克·阿米(Dick Armey)也支持高水平的移民政策,目的在于促进经济增长和改革。阿米说:“今天的大多数移民并不是制度的寄生者,他们努力工作,他们的工作使美国成为伟大的。”(32)相反,法案的倡议人共和党参议员艾伦·K.辛普森(Alan K.Simpson)认为:“难道使那些没有技术、不学英语,只加入他们扩大的家庭却不加入我们的社会的人移民进来是符合这个国家的利益的吗?”(33)纽特·金里奇(Newt Gingrich)态度更为明确,他说:“毫无疑问,向非法移民提供自由纳税人的物品会吸引更多的非法移民,我们不应当成为世界的福利首都。”(34)一些民主团体则发誓要同任何修改移民法的举动斗争到底。
1996年4月南加州一周内发生的两起与移民有关的事件把全国关于移民问题的争论推向高潮,一是里弗赛德县的警察在驾车高速追捕非法移民嫌疑者后殴打其中的两名,虽然他们并无反抗的表示。这一事件过程的录像在全国播放以后,引起民众的强烈反响,人们到处都在议论,究竟是谁更应当受到谴责?是挥舞着警棍的警察,还是开车逃跑的墨西哥人。第二个事件是4月6日一辆载有非法移民的卡车在试图逃脱警察的追捕时翻车,车上7人死亡,另有18人被拘捕。
这两起事件还造成了广泛的国际影响。它也激起墨西哥国会的强烈愤怒,并受到墨西哥政府外交照会的措词严厉的谴责。4月14日墨西哥外交部宣布同美国司法部就避免发生类似事件签署了协议。(35)在此之前,墨西哥领事馆已对警察对待非法移民的态度采取了非常强硬的立场,鼓励公开宣传和诉讼。墨西哥驻美国总领事何塞·安赫尔·佩斯卡多·奥休那(Jose Angel Pescador Os—una)说:“我们只想要法律规则适用于每个人,包括生活在这里的墨西哥人。尽管我们非常尊重这个国家的法律,但我们关注警察的滥用职权。”(36)美国报纸指出,墨西哥官员的强硬立场产生于该国政府越来越不满于美国政治家在大选年的一些针对非法移民的政治辞藻,以及克林顿政府加强边境控制的措施。在1995年中,领事馆已帮助越来越多的墨西哥侨民报告警察滥用职权的情况,今年又增添了一个独特的援助项目,包括为被警察杀害和打伤的人员的家属安排律师。领事馆还于3月份印发了一份长达225页的小册子,指导墨西哥人在美国的法律下该享有什么权利。
墨西哥人的看法是,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把墨西哥和美国联结为密切的盟友和伙伴,但上述事件却使他们感到美国人实际上是把墨西哥人当作二等公民,这就伤害了墨西哥人的感情。尤其是当这个国家正处于经济学家所说的它在现时代的最糟糕的经济衰退时期,因为此时它的劳动力非常依赖于美国所提供的工作机会。
总的来说,美国日益增长的反移民情绪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思考。固然美国的移民问题是一个事实,但这不是问题的实质。实际上,187法案在公民投票中以多数票被通过,不过是那些证明美国民意正在趋向保守的许多事实中的一个。此外,法案本身还指向了一个特别的方向:在经济长期未见明显好转,人民生活水平没有得到实际改善的情况下,相当大的一部分公众把造成自己日益欠佳的生存条件和环境的原因归罪于移民,这是反移民倾向所导致的非理性的态度。我们在此需要思考的是,在美国这样一个曾似乎有无限经济发展潜力和民族包容精神的国家出现了反移民的情绪究竟预示了什么?
一般来看,排除政治因素和战争因素之外,当前国际上移民的流向主要受两种动力的推动:
1.自由市场和自由贸易制度趋向于在更大的全球范围内合理地配置劳动力。
2.人口趋向于从低收入和生活条件较差的国家流向高收入和生活条件较好的国家,因此是从不发达国家流向发达国家。
这两种情况都会给人口流入的国家带来不利的影响。第二种情况造成资源、环境、基础设施需求(例如住房),甚至种族关系紧张等社会问题;而第一种情况对经济的影响可能是双重的,因为劳动力市场的相对过剩和短缺常常是交替地存在,或者同时并存。
人口学家估计,在未来的50年中,尽管由于疾病、冲突以及道德的提高和家庭计划,全球的出生率将会有所下降,但是仍将会有几十亿的人口(大多数是来自贫困国家)走上移民之路。联合国人口资金的《1993年世界人口状况》报告说,大量跨国界移民的压力将会比所估计的数字更高(37)看起来,帮助贫困国家发展经济是抑制这些国家的人民因渴望更好的生活而移民的有效方法,然而这种方法可能同时产生另一个反作用。1993年美国政府的一个研究国际移民问题的委员会得出结论说,经济的迅速增长会削弱个人同传统方式的联系,因此使人们更可能跨过国界。(38)
在欧洲人们认为,如果说过去移民曾为欧洲的繁荣做出过贡献的话,那么今天他们已经是经济和社会的累赘了。在这种公众舆论的导向下,近年来西欧各国相继制定了严厉的限制移民的法律。联系到美国当前的情况来看,187法案和新的联邦移民法案是否预示着,即使连美国这样一个历史和人口构成独特的发达国家,也终于达到了一个西欧其他国家业已达到的临界点,即其民众情绪在经济的压力下开始采取反移民的态度?如果是这样,我们便可以看到,在世界范围内,一方面存在着从不发达国家流向发达国家的方兴未艾的移民浪潮,另一方面抵制这种浪潮的势力也在日益增强。因此,与世界日益被视为一个人类共享的地球村的看法并存的,是不同国家中的人们对自身生存条件的本位态度,这是有关国家的政府和人民包括美国所不得不面对的严峻问题,因为它肯定将是许多新的国内、以至于国际矛盾和冲突的根源。
(原载《美国研究》1997年第1期)
【注释】
(1)Los Angeles Times,Nov.17,1994.
(2)Project Vote Smart,A Vote’s Self—Defense System,Published by Center for National Independent in Politics Co—founded by Former Presidents Jim my Carter and Ger—ald Ford.
(3)Los Angeles Times,Nov.16,1994.
(4)Los Angeles Times,Nov.9,1994.
(5)Los Angeles Times,Oct.22,1994.
(6)State Ballot Measures,p.5.
(7)Los Angeles Times,Oct.29,1994.
(8)Los Angeles Times,Nov.3,1994.
(9)California Ballot Pamphlet,p.54.
(10)罗伊·贝克:《移民给沃索带来烦恼》,载(美)《交流》杂志1995年第4期,第54页。
(11)James C.Clad,“Slowing the Wave,”Foreign Policy,No.95,Summer 1994,p.142.
(12)Ibid.p.146.
(13)Ibid.
(14)Eric Schmitt,“Senate Votes Bill Aimed at Aliensin U.S.Illegally,”New York Times,May 3,1996.
(15)Senate Votes Bill Aimed at Aliens in U.S.Illegally.
(16)Dave Lesher,“New Welfare Plan Could Cost State $6.8 Billion in Aid,”Los Angeles Times,August 21,1996.
(17)小弗农·M.布里格斯:《大量移民、自由贸易和被遗忘的美国工人》,载(美)《交流》杂志1995年第4期,第56页。
(18)Jeffrey S.Passel and Michael Fix,“Myths About Im mgrants,”Foreign Poli—cy,No.95,Summer 1994,p.151.
(19)Sonia Nazario,“Natives,Newcomers at Odds in East L.A.,”Los Angeles Times,March 4,1996.
(20)Robert A.Rosenblatt,“Latinos,Asians to Lead Rise in U.S.Population,”Los Angeles Times,March 14,1996.
(21)Sonia Nazario,op.cit.
(22)Peter Brimelow,“Time to Rethink Im migration?”National Review,p.31.
(23)State Ballot Measures,Publlished by League of Women Voters of California,Sep.12,1994.
(24)Robert A.Rosenblatt,op.cit.
(25)Sonia Nazario,op.cit.
(26)Ibid.
(27)Passel & Fix,op.cit.,p.157.
(28)Robert A.Rosenblatt,op.cit.
(29)Eric Schmitt,“Debate on Im migration Bill Yields Deep Division and Unusual Allies,”New York Times,Feb.26,1996.
(30)Sonia Nazario,op.cit.
(31)Passel & Fix,op.cit.,p.158.
(32)Eric Schmitt,“Debate on Im migration Bill Yields Deep Division and Unusual Allies.”
(33)Ibid.
(34)Marclacey and Patrick J.McDonnell,“House Votes to OK Bans on Illegal Im—migrant Schoolling,”Los Angeles Times,March 21,1996.
(35)Mark Fineman,“Mexico Says Steps Will Ease Barder Tension,”Los Angeles Times,April 15,1996.
(36)Beth Shuster,“Consulate Takes Activist Role for Mexicans in U.S.,”Los An—geles Times,April 9,1996.
(37)Passel & Fix,op.cit.,p.153.
(38)James C.Clad,op.cit.p.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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