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休闲的新诠释

三、咖啡馆：城市休闲的新诠释

工业社会与后工业社会的休闲已经开始成为一种普遍的社会时尚。城市休闲是一种典型意义上的社会性建构。城市人在构建自己的职业角色的同时，也不断拓展了“闲暇角色”的表演时间。现代城市社会日益丰富多彩，人们在实现了从温饱到小康的过程后，开始追求丰富的精神生活，城市生活中出现了因兴趣爱好相同而建构的新角色，像球迷、影迷、歌迷、棋迷、诗歌迷等，创造了新的活动空间及组织，外语角、书法角、酒吧、沙龙、俱乐部等，增加了新的角色⁽¹⁵⁾。因此城市人们在获取了对于吃、穿、住、行等基本生活的心理调适之后，开始显现出对于城市休闲的热衷，咖啡馆生活方式所体现出来的“优雅地休闲、品味化生活”的气质便在这样的社会休闲背景中应运而生，并逐渐将人们从家庭、办公室、公园、网络、电视中吸引过来，将休闲空间“移植”到城市的咖啡馆，在咖啡馆中优雅地休闲、自由地放松。

2006年11月29日，寒冷冬天的深夜，猫空咖啡馆：一桌四位男士在打牌，纯粹休闲式打牌，是从饭店里吃饭喝酒之后来猫空打牌休闲打发晚上的一部分剩余时间；一桌三位男士从餐馆吃完饭9点左右来咖啡馆喝茶聊天，从他们的话语中可以感觉到，他们把猫空咖啡馆当做茶馆，并在闲聊中提起了四川成都的咖啡馆；一桌三女一男在吃果品、聊天，纯粹拉家常式的聊天；一桌两男两女在打牌；一桌三位女士吃完简餐继续聊天休憩；一桌一男一女吃完简餐聊天到9：20离开；一桌四女一男吃完简餐，继续点果品在聊天；一桌三位男士在打牌休闲；一桌四位中年女性在打牌休闲；一桌两男一女在吃饭、喝咖啡，喝茶聊天直到10点离开；另外有八桌位的人在休闲聊天，桌上也大多是果盘、瓜子等零食。

深度观察与访谈后了解到猫空咖啡馆是南京最为流行的休闲咖啡馆。之所以如此休闲，是因为猫空咖啡馆实行24小时营业，空间较大，比较热闹，营造出了一种南京唯一的“全天候休闲”概念的城市空间，特别是夜间休闲的咖啡馆空间。在大城市里，永远有人是24小时的守夜人，人们在度过了白天的种种生活之后，到了夜晚开始尽情享受休闲的时间与松弛的神经，在咖啡馆里享受守着黑夜等黎明的悠闲。在另一次12月8日凌晨2点的云南路猫空现场消费及观测中，笔者观察到有6个桌位共14个人依然在休闲：

一桌是情侣，两人依偎在一起用电脑看电影，看起来非常悠闲与快乐；一桌是两位先生在聊天，点了咖啡与茶，聊到凌晨5点离开；一桌有两男两女在通宵玩扑克牌，到凌晨4：30才离开；一桌是一位年轻女性，一个人在用笔记本电脑上网聊天；还有一个桌是两位女性，一直在诉说心情；最后一桌是两个年轻女性与一个男士，其中一男一女是情侣，他们在吃夜宵、聊天。

咖啡馆休闲补偿了都市生活中的忙碌。借着一个机会，同那位在用电脑聊天的年轻女孩访谈了10分钟，得知其职业是美术设计，在一家广告策划公司做美编兼设计师，月收入3　500元以上，外地人，大学毕业后留南京工作，租房，未婚。她选择到咖啡馆度过通宵，一是因为这里能找到设计的一些灵感，另外这里无线上网可以边聊天边工作，工作亦休闲。猫空这里24小时营业，感觉很安全、很暖和；如果外面下着大雨，这里就更令人感觉温暖、惬意了。当问及她一般的休闲活动是什么的时候，她回答说主要是看时尚杂志。经常来咖啡馆，每次都控制在30元左右，一个月最少来五六次，每个周末基本会来一两次。南京的咖啡馆还不错，竟然能有24小时营业，花30元不到在这里度过一个通宵，真的很划算，也很休闲，很舒服。当问及为什么有这么好的闲情逸致在咖啡馆里休闲化生活时，她认为：“第一，自己的收入与咖啡馆的消费价钱相比，能消费得起。第二，更主要的是这里非常适合一个人休闲，不用别人陪也非常舒服，特别是这里可以免费无线上网，写东西、看东西、聊天都可以随便选择。第三，如果不好好休闲，怎么对得起在大城市辛苦工作的自己呢，如果不好好放松的话，怎么能够有一个好的心态与心情面对各种工作与生活的枯燥、乏味与忙碌呢。第四，咖啡馆是一种西方文化与西方生活方式的代表，能找回一点小资情调，给自己的心理润润色。”

——2006年11月29日晚云南路猫空咖啡馆随机观测记录

新的职业方式同时改变了现代城市社会生活的价值观念。罗伯茨、培根、杜马齐德、帕克等人认为，我们正进入一个新的闲暇时代，其特点是有了新的闲暇伦理观和娱乐道德观。新的闲暇伦理强调闲暇是主要的生活乐趣，它取代了过去以工作为中心的观点。他们认为，闲暇是最重要的社会制度，人们是通过闲暇而不是通过工作来体现个性和自我表现，甚至有可能因此使客观上的单调乏味、令人生厌的工作变得有意义⁽¹⁶⁾。现代城市的大规模造城运动、经济的快速发展以及市场经济的日益活跃，带来了大量的就业机会，同时在资源集聚、人口集聚、信息集聚、资金集聚的过程中带来了城市的扩张、扩展与产业更新，并且在新的城市循环式扩张中，产生了职业的更新与创新，大量的服务业、文化创造产业、私营企业等造就了一大批灵活工作的人群，这些人群往往拥有高学历、高知识、创造精神、个性化生活特征。SOHO族、BOBO族、小资群体、兴趣团体等是现代城市职业多样性带来的新闲暇创新群体。

城市自由职业者群体的出现给职业选择与休闲构建带来了新的变化。比尔·盖茨在他的《未来之路》中说道：“1994年，在美国有700多万远程电信工人采用了新的工作方式，他们不再为了上班而每天奔赴办公室，而是利用传真电话和电子邮件等手段在家里上班。特别是一些作家、工程师、律师和一些自由职业者，他们相当一部分的工作时间是在家里度过的，或者是在咖啡馆度过的。”⁽¹⁷⁾城市闲暇时间的增多、城市休闲生活的选择机会的增加，为现代城市生活方式的转型提供了基本的时间保障，同时在城市社会多样性、自由选择度加大的现代理念的支配下，城市闲暇观念、娱乐观念、生活态度等开始发生了一种“享乐主义”的新取向。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观念的上层建筑必然对行为选择产生新的影响。现代休闲、娱乐的普遍性需求暴涨便是城市社会生活变迁最有力的写照。南京城市自2001年到2006年所新增的服务场所如咖啡馆、茶馆、洗浴中心、足疗中心、卡拉OK、KTV的成倍数增长为城市休闲生活方式的变迁提供了非常有力的“物证”。

咖啡馆生活方式在城市社会生活中日益流行并形成了大众休闲方式的地位。这不能不说是现阶段中国社会结构宏观变迁所引发的微观行为变迁，从而又是社会群体行为变迁的一个重要体现。在12月6日南京上海路长青藤咖啡馆的一次现场随机访谈中，一位政府处级公务员陶先生谈到：

“现在的公务应酬很多，经常在外面吃饭喝酒，还有很多行政事务带有很强的时效性，经常有上级临时安排的任务，觉得自己经常处于一种战斗着的工作状态中，‘三高’（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早就有了。所以现在只要有空，就会选择去健身，或是到咖啡馆休闲性地交往、吃饭，尽可能地让自己从‘战斗生活’中缓慢下来，放松心情、放松身体。”

——2006年12月6日上海路长青藤咖啡馆随机访谈记录

与此同时，一些关于知识分子和企业家等社会精英猝死的报道频频见诸报端：罗健夫、蒋筑英、路遥、王小波、施光南、李媛媛、王均瑶、彭作义、陈逸飞、高枫等青年科学家、教授、企业家、文艺明星……明天会是谁？人们已经开始清醒地认识到工作、压力、焦虑对健康的危险。现代的人们在社会激烈的竞争中忙碌得难以保证自己有规律的休闲时间。选择休闲，是一种不得不寻求的健康救赎。咖啡馆生活方式在这样的“休闲心理救赎”中获取了新的社会支持。因此，城市越繁荣、越忙碌、越紧张，咖啡馆里的人群也就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