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保姆扫描

二、城市保姆扫描

这是一个不被众多城市人所关注的群体，但对于众多的城市家庭而言，这又是一个不可或缺的群体。说它不被关注是因为，在人们的传统观念里，这是一种侍候人的下贱的活；说它不可或缺是因为，随着家庭的核心化、小型化和家庭所担负的职能的变迁，家务活动越来越需要家庭以外的成员来承担。尽管学术界也看到了这个群体，但他们并没有给予其过多的关注，无非是在农民工的职业研究中顺带提及；尽管媒体对这个群体的关注程度稍微高一些，那也是毁誉参半。

在城市中，无论他们是多么的默默无闻，无论他们的工作是多么的普通，我们却没有理由不关注他们，我们也没有理由看轻他们。正是他们，才使得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自己所追求的事业中；正是他们，才使得我们从繁琐的家务劳动中解放出来；正是他们，才使得我们能够更加自如、从容地来应对和安排自己的生活和工作。

这是一个怎样的群体？这个群体的规模如何？这个群体的结构如何？这个群体的社会地位如何？这个群体的生存状态如何？这个群体的社会评价如何？这个群体的自我评价如何？这个群体的人际交往如何？这个群体的求职途径如何？这个群体的收入状况如何？……总而言之，对于这个群体，我们有太多的无知；对于这个群体，我们有太多的误解；对于这个群体，我们有太多的偏见；对于这个群体，我们有太多的不屑一顾；对于这个群体，我们有太多的关注点；对于这个群体，我们有太多的好奇。

（1）保姆的规模。总的来说，到目前为止，在中国的城市中到底有多少保姆，或者在某个城市中到底有多少保姆，这也许是一个有解但确实很难解的问题。因为，并没有专门的针对这个群体的统计，而且，由于保姆的流动性，以及他们寻找职业的渠道的多样化，确实很难对其总量进行精确的统计。因此，我们对这个群体的规模的印象也总是很模糊的，比如，有人认为，如果按中国城市目前有1亿个家庭计算，其中1／5的家庭需要社会化家政服务，那将提供大约2　000万个岗位。也即是说，按照这样的计算，城市中的保姆数应该在2　000万名左右，但这仅仅是一个假定而已，随着对社会化家政服务的需求的假定家庭数的变化，这个数据本身也将不断变化。而且从现有的资料来看，我国的大中城市中保姆的需求与供给之间存在巨大差距，尤其是每年的春节前后，各大中城市都面临着保姆供给的严重不足，甚至被媒体称为“保姆荒”，因此，实际上到底有多少保姆仍是个未知数。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出，社会仍然把保姆这种职业当成是一种非正规的就业方式，相关管理部门、管理制度、管理法规缺位，也使得我们很难准确地描述这个群体的总体规模。

（2）保姆的结构。从性别构成看，这个群体的最大特色是以“娘子军”扛大旗，男性仅仅是个点缀；从年龄构成看，其范围从15～50岁，但主要集中在30～50岁；从文化程度构成看，既有文盲，也有大学生，但主要是高中以下；从地域构成看，既有农村人，也有城市人。总之，在如今的城市中，保姆的结构越来越复杂，不论是有文化，还是没文化的人；不论是男性，还是女性；不论是年长的，还是年轻的；不论是城里人，还是农村人，都有从事保姆这种职业的。这也表明，如今的保姆，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保姆，也不再是女性的专属职业。人们对保姆的需求呈现出多元化的趋势，而且保姆行业自身也呈现出分化的趋势，这就为各种类型的人从事这一职业提供了机会。

（3）保姆的社会地位。总的来看，在我国，由于人们观念上的一些误区，以及相关的制度和管理的不完善，这个群体及职业的整体社会地位偏低。保姆社会地位的低下缘自他们的社会角色、社会身份，在人们的观念中，做保姆总是低人一等的，而且保姆本身似乎就是低素质的代名词。大多数人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会去做这一行，就算做了，也不长久。很多城市人不仅对其“另眼相看”，而且自己即便是待业或失业也不愿从事这种职业。尽管我们常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职业无尊卑贵贱，只是分工不同”，而事实上，保姆（家政业）在我国从来都是处于“最底层的职业”。当然，我们也欣喜地看到，随着家政服务业的发展，从业人员自身素质和技能的提高，社会对这个行业的一些成见与偏见也正逐渐发生转变。从“菲佣”在各国家和地区的走俏，我们也该反思我们自身对保姆这个职业的看法。

（4）保姆的生存状态。总的来看，这个群体的生存状态不容乐观。从我们的访谈和媒体的报道中，我们多多少少会有这样的感觉，尽管由于供求之间的严重不平衡（供远远小于求），但保姆并没有因此而得到更好的报酬和主家更多的尊重。在我所访谈的保姆中，大多数人都认为无论是照顾孩子、老人、月母子，还是做家务都挺累的，这种累并不完全是生理、体力上的，因为在选择保姆这个职业的人中，大多数都是能吃苦耐劳的。这种累可能更多的是来自心理，比如主家对自己的挑剔、责难、猜疑，主家在自己面前所表现出的强烈的优越感，主家对自己的不够尊重，远离自己的家人的孤寂，以及自己所担负的责任，还有因比较而产生的相对剥夺感等等。并且，有些主家为着自己生活的方便，不惜牺牲保姆自身的利益。比如，很多家庭都要求保姆（尤其是住家保姆）最好没有休息天。而且与其他服务业相比，这个职业本身具有一定的特殊性，保姆要在主家提供“零距离”的服务，如果碰上心怀不轨的主人，保姆是极容易受到侵害的；对于那些住家保姆而言，他们通常还要以“准家庭成员”的身份与主家在一个屋檐下同吃同住，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家，总会多多少少有些不便，这种“人在屋檐下”的情境，无疑对他们的生活、行为、心理等都会造成一定的不适。

（5）保姆的社会评价。总的来看，社会乃至公众对这个群体的评价整体偏低。在公众眼里，首先，他们是一群文化素质偏低的人，从现实的情况来看，大多数保姆的文化程度都在初中以下；其次，他们所从事的劳动是低人一等的，从现实的情况来看，很多人把保姆就等同于佣人；最后，他们所获得的收入也是很少的，从现实的情况来看，南京大多数保姆的收入也就在500元左右。这些可能也是许多城市中的失业人员宁愿什么事都不做也不愿意做保姆的一个重要原因。对这个职业及群体的低社会评价，抑制了很多人从事这个职业的欲望，进而导致保姆供给的不足。

（6）保姆的自我评价。总的来看，这个群体对自我的评价整体偏低。他们的自我评价之所以不高，主要是受到整个社会的影响。在别人眼里，这本来就不是一个地位很高的职业，而且他们自己往往也认为，之所以选择这个职业大多出于无可奈何，如果有别的办法，自己决不会选择做保姆，所以，大多数保姆都表示，这不会是自己将长期从事的职业，一旦有可能，自己会立刻选择做别的事情。当然他们中也有部分人表示，凭自己的劳动获得一份收入来维持家庭的生计，这没什么低人一等的，甚至有的保姆还表示，自己就喜欢干保姆这一行，觉得从看孩子、做家务、陪老人这些事情中也能获得快乐。培养保姆对这个职业的自豪感，对于该职业的健康发展是有利的。问题的关键在于营造出一种全社会关心保姆业的氛围。

（7）保姆的人际交往。总的来看，住家保姆的人际交往范围比较狭窄，关系网络规模也比较小，而且其人际关系网络是一种同质性比较强的网络。在我们的调查中，一般的保姆的交往范围，首先是自己所服务的主家，大多数保姆与自己所服务的主家的表面关系都处得不错，否则也很难继续在主家干下去，并可能会因此而遭到主家的解雇。其次，主家所在住区范围内的其他部分保姆，这种情况在照看小孩和老人的保姆中比较常见。因为小孩、老人在天气好的时候几乎都会到户外活动，这就为保姆之间的交往提供了机会，与同行的交往频率可能仅次于与主家的交往。再次，自己的同乡，同乡依然是从农村到城市之后保姆的人际交往圈中很重要的一部分，相互之间的情感沟通以及工作变换等都要靠同乡，而且同乡是他们很重要的人际支持网络。最后，自己的家人，大多数保姆都是别夫离子，背井离乡，孤身一人来到城市，而且一般也很少有回家与亲人团聚的机会。由于保姆服务的特殊性，他们的工作、生活环境相对来说比较封闭，因此，他们的人际交往圈子也比较狭小。

（8）保姆的求职途径。目前，城市中保姆求职的途径主要有三条：一是通过中介机构介绍；二是通过非正规的保姆劳务市场；三是通过社会关系网络。目前中介机构主要有两大类：一是兼职做家政中介，中介仅仅起中间人的作用，其职责随着介绍成功而结束，这类中介机构的数量比较多，而存在的问题也比较多。二是专门的家政服务机构，这种机构一般都有相对固定、稳定的保姆源，有的保姆甚至就是机构的员工，这些保姆大多经过培训，有上岗证等，这类中介机构的数量相对较少。非正规的保姆劳务市场主要是主雇双方直接碰面，私自协商，在这类市场上求职的大多数是来自农村的散兵游勇式的保姆，这种类型存在的风险性是最大的，一旦出了问题，只有主雇双方自己负责。通过熟人介绍是目前城市中比较可靠的一种供求保姆的方式，这与中国人对社会关系网络的重视有关，同时，也看出中国社会人际间信任的特殊性。一般来说，这三条不同的途径在保姆的求职中被采用的可能性是有差别的，大多数本地保姆比较愿意选择第一条和第三条途径求职，而零散的农村保姆可能更多地通过第二条和第三条途径。总体来看，无论是想做保姆的还是想找保姆的大多倾向于第一条和第三条途径。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比较可靠的。

（9）保姆的收入状况。目前，在南京的家政市场上，一般的住家保姆的月工资在500～600元左右，前两年还要低一些，大约在400～500元左右。钟点工的月收入相对要高一些，一般在1　000元左右。这种收入上的差距，也给许多住家保姆造成了一定的冲击，有些外地人也开始自己租房，然后选择做钟点工。当然，并不是所有保姆都有条件去做钟点工，住房对于绝大多数外地保姆而言可能仍然是一个比较大的障碍因素。

以上我们分别从城市保姆的规模、结构、社会地位、生存状态、社会评价、自我评价、人际交往、求职途径、收入状况等方面对这个群体的概貌作了一个定性的描述。可以肯定的是，这并不是对城市中的这个特殊群体的总体概貌的完整描述，但通过我们所撷取的城市保姆的有限的断面，以及这个群体的一些基本情况，我们应该有了一个初步的、轮廓性的了解。

总之，这是和城市市民最贴近的一群“外来者”，也是最纯朴、善良的一群人，他们中的多数人是善良的、勤劳的，以至于常常引来人们由衷的赞扬。但也不是没有这样或那样的“典型保姆”，他们会借机掳走雇主的钱财，会对照顾的对象做些不仁义的事情，会给主家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可是又有哪一行没有几个心怀不轨的人呢？

通过对城市中保姆职业和群体的概貌性描述，我们已经对这个群体及职业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下面结合几个问题对此作进一步的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