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偷来个揪”

“因偷来个揪”

先要说明一下，本文文题乃是英文intellectual的戏译，就像钱锺书先生把Eliot译成“爱利恶德”，唐德刚先生把ideology译作“意蒂牢结”一样。

中国自古视“士”为“四民之首”，除去不幸沦为资产阶级“皮”上的“毛”以及后来“臭老九”的那些年，知识分子在社会上还是颇有些地位的。笔者为什么用如此促狭的“因偷来个揪”五个音不像音，义不像义，又像是音义兼顾的汉字来称呼知识分子呢?容在下细细道来。

日前收到北京外国语大学一友人来信，称在他们那儿攻读博后的某君，原是我们这儿的产品，“译剽”（此词是我的发明，可专指识外文的人从域外剽窃的行为）一文，发在他们的院刊上，被人识破揭发，他们要发一点严正启事之类的批评文字，特来打个招呼。我除了毫无保留地支持北外同志这么做以外，不免反躬自省，不知某君在我们这儿攻博期间手脚是否干净?须知，“译剽”要成为英文里称之为thieving instinct（偷窃本能）这样的恶习，恐怕不是朝夕间修炼可成。我于是又想到今日学人中的“下载一族”，把鼠标点到“谷歌”（Google），什么样的靡辞宏文不是手到擒来?我教书四十年，虽非火眼金睛，同一篇文章里若妍蚩起落太大，自问还能看出一点破绽而起疑。问题是电脑玩得不如别人，“谷歌”半天也找不到靡辞宏文从何而来。一位在此执教的美国同行对我说，她曾为坐实一宗网上剽案，花去四个小时！其韧劲和网上功夫令我羡煞，那嫉恶如仇的职业精神，更使我感佩。近看CNN报道，美国大学生中也有“cut and paste cheaters”（剪贴作弊）一族——据说每三人中就有一人属此。看来，在这方面，华洋可以媲美。

恶不可隐。称上文某君为“因偷来个揪”，决非强类之辞。透过孤例，探出头去一看，哇，不得了啦。这不，那位打假斗士方舟子先生不也把目光转移到学界来了，而且揪住了名牌大学里的偷儿。还有什么磨芯片的，明明主要是民工兄弟的业绩，也要算在“因偷来个揪”名下。算什么呢?“磨剽”吧?记得上世纪70年代批判胡守钧先生时，在大字报上看到有人揭发胡先生说过:“（大意）知识分子中有最好的人，也有最坏的人。”当时我就“中毒”共鸣了。“因偷来个揪”们正部分代表着胡“光谱”中的“最坏”下端。

至于为什么好端端的intellectual不做，偏要冒一冒险去当“因偷来个揪”，这涉及体制、道德、世风，兹事体大，就不是短短一篇小文说得清楚的了。

（原载2006年4月25日《新民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