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文化交往格局中“文化冲突”的含义

（一）全球文化交往格局中“文化冲突”的含义

在讨论全球文化交往中的文化冲突问题之前，我们有必要先廓清文化冲突概念的基本含义。英文的“冲突”一词是“conflict”，意为“公开的长期的战斗、战争”、“不同的思想、观念的矛盾”等。从词源上看，其中“con”为拉丁语词根，含义为“一起”；“flict”是拉丁语“fligere”派生出来的，含义为“冲撞”，两者合起来，即“一起斗争”的意思，是两种力量或两种体制的互相冲撞。^[2]现代汉语词典对“冲突”所作的解释是“矛盾表面化、发生激烈争斗”、“互相矛盾、不协调”。^[3]从中西方语言体系对“冲突”的解释可见，“冲突”的字面含义是指两种不同事物之间外显的矛盾、不协调与斗争。在国际关系理论中，美国学者詹姆斯·多尔蒂、小罗伯特·普法尔茨格拉夫认为，“冲突一词指的是这样一种情形：某一可以确认的人群（不论是部落、人种、语言、文化、宗教、社会经济、政治或其他群体）有意识地反对一个或几个可以确认的人群，原因是他们各自在谋求不同的或看起来不同的目标。”^[4]日本国际关系学者星野昭吉认为，“冲突是不同的团体追求互不兼容的目标，就是说，它们之间社会价值互不相容时所处的状态。”^[5]在这里，冲突体现的是群体与群体之间的相互作用，是群体之间在价值追求上的相异所导致的一种紧张状态，有时是公开的对抗与相互打击。

从上述关于冲突的理解中，我们对文化交往格局中的文化冲突可以作出这样的理解：文化冲突不是指生活在不同文化中的人们在交往中面对异质文化时所表现出来的“文化疲惫”^[6]的心理不适应状态，而是指在文化交往中，主要由于位居文化体系核心地位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等意义指向层面上的差异所导致的不同文化之间的相互对立、相互排斥、相互否定，表现为争夺文化空间的占有权而展开的竞争甚至是斗争。肯尼思·玻尔丁认为，文化冲突“可以定义为一种竞争状态，在这种状态中，各方都意识到未来地位的潜在矛盾，都希望占据与其他集团的愿望互不相容的位置”。^[7]这里的“文化空间”、“位置”，指的不是几何学的虚空，就其成熟形式来说，是一个文化群体生命存在的区域，包括该群体长期从事实践活动的自然条件以及在长期实践中形成的与他文化群体相区别的不同特性，即体现自身安身立命之根本的各种文化建构：知识、制度、体制、风俗、信仰、语言、价值观念等。因而争夺文化空间的占有权或占据一定的位置，实际上是争夺自然资源与文化财富的拥有权。^[8]

这里需要强调的是，文化冲突描述的不是某一文化体系内部各部分之间的对立、排斥或否定，也不是某一新产生的文化特质与原有文化体系的关系，而是代表着完全不同的文化精神的两种或更多的文化体系之间的关系。以冲突来表现不同文化体系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否定它们之间相互吸收与融合的可能性。在一般情况下，在性质不同的两种文化相遇的初期，往往是冲突大于融合。这意味着，异质文化交往一开始就有的一种文化间的必然性不是融合，而是冲突，但冲突的最终结果却并非是一种文化吃掉另一种文化，而是双方都不同程度地改变了自身的原貌，抑或一种文化精神逐渐被超越而为新的文化精神所取代。可以说，文化冲突揭示的是文化交往过程中的断裂状态，表现了交往中的文化在应对冲击与挑战时的自觉程度。因此，对于任何文化来说，文化冲突可谓是至关重要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