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纪录片导演——土本典昭

日本纪录片导演——土本典昭

对于做纪录片的人来说，日本的两位纪录片大师小川绅介和土本典昭（Noriaki Tsuchimoto/1928.11.11—2008.6.24），是20世纪60至80年代纪录片的杰出代表人物。因为想完成自己一本叙述小川导演的《理想主义的困惑》一书，我一直希望能采访土本典昭导演，因为他是小川生前最亲密的朋友之一，在小川弥留之际，土本导演陪伴在他的身边，度过了他生命的最后一分钟。但是，去了日本好几次，都没有找到这样一个机会。没有想到，在“云之南”电影节上，土本导演竟然带着他的代表作《水俣病患者及其世界》来和中国观众见面了。

第一次真实地看着土本导演走上舞台，我都不敢相信他是一个能够在那么艰苦的条件和环境下完成他的纪录片的导演。一般来说，导演总是会在体魄与气势上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但是土本导演却不是这样的。他戴着褐色的眼镜，整洁的便服上围着讲究的花丝巾，他说话平静，也很清晰，字里行间透着他的理性、真诚和自信。一上来他就对观众说：“我已经七十了，这些年因为有糖尿病，身体不好，所以很少拍片子了……”但他的精神状态却让你无法相信，这是一个“身体不好”的导演。

还是在上世纪60年代，当各式各样的科技发展手段进入战后的日本时，日本的经济突飞猛进，让全世界都刮目相看，几乎是在一个瞬间，日本就出现了战后的经济复苏。然而谁都没有意识到，快速的增长是要付出昂贵的代价的。土本导演在那时拍摄了一个新闻短片，是关于因为工厂排放有毒废水进入水俣海域，致使上千居民吃了海里的鱼，遭受汞中毒而成为残废这一事件。最初，土本导演只是报道了这个事件，接着有人找到他，希望将它拍成一个纪录片。但是，土本导演拒绝了，他说要拍摄那么多受害者，尤其包括面对那些已成为残废的婴儿，这种痛苦是难以承受的，他不想再拍了。

可是事件继续在发展，因为日本政府拒绝给予这个地区的受害者赔偿。于是，有上千人从水俣出发，来到东京抗议政府的反人道行为。这在当时一时间成了全国性的行动，大学生、有良心的知识分子以及日本市民都参加了示威和抗议活动。警察出动了，逮捕了大量的示威者。土本导演也被逮捕，这成了当时抗议活动中最大的新闻。当土本导演被释放以后，一些水俣病患者都来找他，希望他能拍出关于受害者命运的纪录片，为他们伸张正义得到赔偿。土本导演说，这时，他已经无法拒绝大家了，以至于他最后几乎用了毕生的经历，完成了轰动世界的“水俣系列”。

电影节上，土本导演带来他的最新完成的《水俣日记》因为经费问题，他是用DV拍摄的，但仍可看见他依然是那么执着地在做着最后的调查工作。他说，至今还是有很多人拒绝拍摄，由此他会非常沮丧。但是，这已成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所以他必须坚持着一点一点做下去。

可当我采访土本导演的时候，希望他谈谈小川导演时他明确地跟我说：“我不会跟你说你想知道的，因为对小川这个人物争议太大了。特别是他的夫人还活着……我对小川是非常尊重的。我看了你为小川完成的他最后的片子，做得很好！”

我无言以答，但是我还是非常感激一个坦白的回答。虽然我颇感失望，可是心底下还是由衷地对他多了一份尊重。那就是他对朋友的忠诚，他的诚意！他说，他一直听到小川提到我的名字。他还说，有人说小川只会说不会写，小川一生也只写过两篇文章，一篇是关于他们“青之会”电影人俱乐部的；而另一篇却是关于我的。两篇文章都写得非常感人，所以他以为小川不会写是因为他没有时间。直到小川弥留之际，他提到最多的依然就是我和吴文光的名字，他还特别关照土本导演说：“你要帮助他们，要帮助这些中国的年轻人拍纪录片。”大家都知道，小川最后的心愿——帮助我们，拍出有价值的，属于我们中国自己的，自己的视角和观点的纪录片！

让我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