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霍尔》:聪明的反智者
背景资料
英文名:Annie Hall
编剧:马歇尔·布瑞克曼 伍迪·艾伦
导演:伍迪·艾伦
主演:伍迪·艾伦 黛安·基顿
出品:美国联美电影公司
荣誉:1978年第50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女主角4项大奖。
乐队Blur在歌曲“Look Inside America”中提到了本片。歌词云:“Annie Hall leaves New York in the end/Press rewind and Woody gets her back again.”(大意:安妮·霍尔最终离开了纽约/按下倒带键,伍迪夺回美人心。)
女主角扮演者基顿在片中穿着Ralph Lauren品牌的领带中性装,帅气不失优雅,独立不失妩媚,成为当时的一种时尚。
内容简介
犹太青年艾尔维·辛格独自住在纽约,瘦瘦小小、其貌不扬的他永远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不修边幅,口不饶人。一张死相苦瓜脸却配了一副伶牙俐齿,尴尬的糗事接连不断,却总能被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摆平。艾尔维对谁都没有好脸色,却也乐得自由自在。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快乐单身汉。这个干巴小男人的身上本来不会有故事,直到那个穿马甲系领带的女孩安妮·霍尔出现。
他们的相遇并不怎么浪漫,连邂逅都算不上,顶多只是顺带凑巧地碰见。她想当歌星,却不太会唱;长得不太漂亮,却有种讨人喜欢的舒适自然。他们聊天,他们相爱,他们吵架,他们分居,他们复合,他们终究还是咫尺天涯。心理医生无法治愈艾尔维的精神分裂,安妮渐渐成熟的歌声却为她挣来了属于自己的前程。离开是必然的,多年后的相逢并没有旧情复燃的老调重弹,那个大半夜里害怕蜘蛛的女孩依然保持着她亲切的魅力,只是更加沉稳、更加自信。艾尔维依旧有点搞怪的絮絮叨叨,而落地大玻璃窗里映现出的那对男女,早已把纠结的爱情变成了一种叫做友谊的东西。
获奖原因分析
1977年的《安妮·霍尔》击败了当年提名的《再见女郎》《茱莉亚》《星球大战》和《仙舞飘飘》,捧得第50届奥斯卡奖最佳影片的小金人。它也创造了伍迪·艾伦的巅峰时代,使之获得“卓别林之后的美国喜剧大师”称号。回望这一年的奥斯卡奖提名单颇多意味。曾以《美国风情画》位居新好莱坞“电影小子”之列的乔治·卢卡斯带着他的《星球大战》,挥手作别那激情涌动的作者电影年代,热火朝天地回归好莱坞商业大片的领地,而《安妮·霍尔》的获奖无疑是奥斯卡奖评委会对艺术电影精神的笃定支持。作为一次电影浪潮的新好莱坞时代已然结束,但伍迪·艾伦却用他旺盛的创作力和坚挺的个人风格延续了美国电影的艺术生命。
大量对白是伍迪·艾伦电影的鲜明招牌。走路说,吃饭说,睡觉说,我们说啊我们说……在他的电影中,世界是以语言为砖石垒起来的,松散却又丰实。机锋与智慧随着妙语连珠飞花四溅,俯拾即是却又无迹可寻。它有一种神奇的简单,使所有冠之以女性主义独立宣言和知识分子批判的评论都显得词不达意。它只不过讲了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和两个普普通通的人。我们只看见一对情侣不停地斗嘴,一个旁征博引、振振有辞,甚至歇斯底里;另一个却从暗自佩服,到莫名其妙,直至转身离去。银幕上不是俊男靓女的他们,有一段无关刻骨铭心和深仇大恨的爱情。他们只是刚好碰见,他们只是恰巧分开,所谓相爱也只是自然而然的中段,所谓追忆亦不过顺理成章的补完。碎屑的龃龉,轻巧的戏谑,漂亮的反讽,无奈的自嘲,暗暗的欲望,淡淡的伤感,填充了一个五味杂陈的主干。然而,谁不是这样经历自己的爱情?谁不是这样自珍自爱地把最雷同的故事当成传奇?那么究竟是什么打动了奥斯卡奖的评委,让这部喋喋不休的电影一举夺魁?
首先是运用解构性的人物设置完成反智批判。艾尔维无法容忍每一个他看不惯的人,死乞白赖非要讨得嘴巴上的胜利。他不惜从后台拽出传播学界如雷贯耳的马歇尔·麦克卢汉,只为驳斥一个电影院外排队时偶遇的夸夸其谈者。他像堂吉诃德般冲锋陷阵在每一场无谓的争战中,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刺穿每一副空洞虚伪的铠甲。他大都是正确的,只是辩白得过于用力。他的较真成了他自卑的佐证,他的真理成了他荒谬的注脚。就像面对心理医生时那个一分为二的镜头,艾尔维的脆弱来自于他无法治愈的人格分裂。在精神世界里,他患上了无可救药的洁癖。安妮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她有着最正常的好恶、最正常的喜怒、最正常的困惑、最正常的理解。她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只有最基本的常识,却足够成就她单纯的魅力。安妮离开艾尔维表面上是为了追求事业,其实是两种价值观的背离。感性的生活智慧虽然一时会被学院化的知性所征服,但终究会发觉其中致命的缺陷。伍迪·艾伦对此心知肚明,他矢志不渝的冷幽默里永远夹杂着渊博的知识和透辟的见解,他是大智的,却不若愚。他有着最知识分子化的掉书袋本领,却是对此最嗤之以鼻的人。他是知识谱系下的一条岔路,是精英主义中的一个异端。他用自己深深浸淫其中的学养资本,攻陷了这个阵营中自以为是的堡垒。
现实与非现实的重叠使用是本片另一大特色。导演用生活化的语言铺设出一个貌似平常的现实世界,却只以这个世界为外壳,透析出更为隐秘矛盾的心理世界。成年后的艾尔维突然坐在小学课堂上,直言多年前自己对异性的冲动。为什么我们只肯相信一个40岁男人的情欲表白,却不肯相信那个四年级的他同样赤裸的真诚?当他在心理医生的私人诊疗室里倾吐内心困扰时,另一半画面上是安妮同样痛苦却同床异梦的念头。明朗如花的安妮竟也要依赖大麻的迷幻,艾尔维怀抱她真实的肉体却愈觉虚妄,他看见想象中的安妮冷漠地走下床去,孤伶伶坐在椅子上,离他很远很远。那是一个令人心碎的冰冷镜头,再亲密的两个人都无法沟通彼此心灵最深处的想法,爱情无法弥合两个单体最内在的差异。分裂的画面正是现代西方社会人际关系的隐喻,孤独是整个20世纪留给人类最深刻的苦楚。
伍迪·艾伦创造了镜头式的心理独白,让我们可以“看见并听见”一个人的心灵。他将文学最擅长的表达方式成功挪移到视听语言中,通过新颖跳脱的技术手段,成功避免了两种艺术语言之间生搬硬套的对位式翻译。切分影像、双重曝光、字幕辅助、动画介入……所有技术手段都是为了让现实与非现实重叠映现于同一个时空维度。如果从这个角度去思考,那么当角色冒着“穿透第四面墙”之大不韪,直视摄影机对着观众说话,就不只是一种搞怪的幽默,而是将电影中的时空与现实直接打通。有着作者电影追求的伍迪·艾伦不仅仅满足于讲述一个爱情故事,或者批判某些社会现实,他更想尝试一种新的电影语言,用视听媒介去完成个性化的时评论文。新浪潮没能生生不息地繁衍于好莱坞强势的商业土地,但奥斯卡奖却用一尊尊小金人铭记下了那些年轻人的卓越贡献。
(吴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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