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从美国与墨西哥经济一体化看美拉关系
谢文泽(中国社会科学院拉丁美洲研究所副研究员)
近十几年来,特别是自NAFTA正式生效以来,关于美洲自由贸易区的谈判一直主导着美国与拉美的关系。关于美洲自由贸易区的模式,尚有很多争论[1]。国内外一些学者认为,美洲自由贸易区是以美国为“轮毂”的“轮毂—轮辐”模式,美国极力将NAFTA机制扩展到整个拉美地区,以此为基础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实现美洲的经济一体化,这是美拉关系的本质。笔者接受这个观点,所以选择美墨经济一体化这个角度来分析美拉关系。
一、关于经济一体化的几点认识
经济一体化目前已成为一股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它最明显的表现是各国之间的经济联系和相互依赖日益加强。
“经济一体化”的英文表述为“Economic Integration”。对于“Integration”,其最基本的中文含义是“综合”。在英语辞典中,有3个关于“Integration”的词义解释,尤其值得我们注意:融合的行为和过程[2],正在融合的状态[3],使不同的心理、社会特性和个性倾向成为一个和谐整体的组织[4]。
根据上述词义,笔者认为“经济一体化”既是一个经济发展过程,又是一种经济发展状态。作为一个过程,是指各国(地区)通过共同、平等协商利用共同市场,促成国际专业分工,发展规模经济,逐步消除生产要素(包括人员、资本、技术、制度等)流动、贸易、投资障碍的过程;作为一种状态,是指各国(地区)经济互相依存,产品和生产要素实现自由流动和最优配置,各国(地区)互利互惠,共同发展。
经济一体化需要在区域范围内设立机构,形成共同的内在管理机制,制定共同的制度规范,为市场提供有效的制度保证和持续一体化的动力。所以,组织性和制度性是经济一体化的两大基本特征。
根据经济一体化程度的不同,可将其划分为特惠关税区、自由贸易区、关税同盟、共同市场、货币与经济联盟和完全的经济一体化等六种不同的类型。从理论上讲,经济一体化的六种形式有前后逻辑联系。但在实践中,特惠关税区并不一定是经济一体化的起点,一体化也可以从自由贸易区或关税同盟开始。同时,一体化并不是必须沿着一体化的六种形式从低到高演化,最后以经济与货币联盟或完全的一体化结束。
近半个世纪内,区域性的经济一体化组织不断增多,其中最为重要的是以发达国家为主体建立的地区一体化组织。一个是由德、法、英、意等欧洲国家组成的欧共体,另一个是以美国为中心包括加拿大和墨西哥在内的NAFTA。日本和亚洲其他国家多年来也在寻求建立本地区一体化组织的途径。这三个地区形成三足鼎立局面,奠定了目前世界经济的地区化和地区一体化的基础。
综合国内外学者的研究,实行经济一体化有十大动机。第一,扩大市场规模,提高主要贸易伙伴国的市场准入程度;同时,区域内的生产专业化和合理化能改善贸易收益。第二,提高成员国之间的政策协调能力。第三,通过扩大区域内的贸易,提高国民的福利水平。第四,特别是在内部存在阻碍改革的保守势力时,促进内部改革。第五,降低国民经济的对外依赖程度,特别是发展中国家可大大减少对发达国家和外资的依赖。第六,有助于实现工业的多元化,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工业多元化是稳定或改善其贸易条件的重要措施,也是摆脱与初级产品的生产和出口相关的经济脆弱性的重要措施。第七,区域经济一体化是全球经济一体化的桥梁。第八,维持或扩大重要贸易伙伴国的市场准入保证。第九,避免或缓和政治矛盾,成员国可以较容易地就共同关心的问题达成共识。第十,在国际政治和经济事务中,提高集体谈判的政治力量,增强集团的国际影响力。
经济一体化有五种基本模式,即:“大爆炸(big bang)”模式、“轮毂—轮辐”模式、多中心模式、“菜单”模式和放大模式。
当发生突发性政治事件(如战争)时,地理位置邻近或战略目标相同的一些国家会主动采取“大爆炸”模式。但这种一体化不是为了满足经济、政治和社会发展的需要,而是为了满足一时的重大现实需求,如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同盟国集团、以前苏联为核心的社会主义大家庭、冷战时期的欧洲共同体,等等。冷战结束后,“大爆炸”模式的一体化大大减少。
“轮毂—轮辐”模式是指拥有共同目标指向的一组规模较小的经济体,分别单独与一个规模较大的经济体联结起来。在此模式中,规模较大的经济体是一体化的中心或“毂”,规模较小的经济体与“毂”联结但彼此之间不联结,非常像没有轮缘的轮辐。有的学者认为,这种模式对“轮毂”和“轮辐”都有诸多好处。“轮毂”国能提高进入一些小国市场的能力,“轮辐”国则能更好地进入主要经济体的市场。此外,“轮毂”国的优势贸易地位能提高投资者的吸引力,这些投资者可以在更多的国家自由地寻找资源和销售产品。该模式的典型是NAFTA,美国是该协定的中心(即“毂”)。
多中心模式是在“轮毂”与“轮毂”的一体化进程中形成的,其最终的表现形式是一个个独立存在的小“轮毂”一体化为另一个较大“轮毂”。该模式的典型是欧盟。欧洲共同体与欧洲自由贸易区两个“轮毂”的成员国自20世纪70年代起即已通过一系列自由贸易协定开始了一体化进程,通过欧洲经济区条约使欧洲自由贸易区的成员国接受了欧洲共同体的规则,形成了欧盟。
“菜单”模式也称“成员国邀请”模式。各成员国通过谈判加入一个经济集团。该模式可以看作是对“轮毂—轮辐”模式和多中心模式的覆盖。这是最直接的一体化道路,各成员国签订相同的规则,遵守共同的机制,避免因拼凑而导致搭接式的和混乱的贸易规则,阻碍区域内的贸易和投资。这是一种开放式的一体化模式,其典型是WTO。
放大模式是以原有的一体化程度较高的经济集团为母体,逐步吸纳不同发展水平的经济体加入一体化组织,扩大规模。从表现形式上看,该一体化模式是对原一体化组织的放大(如欧盟的南扩和东扩)。目前,美国也在拉美地区推行这种模式,即将NAFTA机制向南发展,逐步吸纳美洲南部国家加入以美国为“轮毂”的经济一体化进程,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
二、墨美经济一体化是美拉经济一体化的样板
1990年美国前总统布什提出了“美洲事业倡议”,建议建立一个涵盖整个美洲的自由贸易区。作为实施这一设想的第一步,1992年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3国签订了NAFTA。1994年1月1日,该协定正式生效。美国把墨西哥作为吸引其他拉美国家的样板和基本范式。
今天,墨西哥和美国处于高度经济一体化状态。但这种状态不是由NAFTA生效后瞬间促成的,而是长期历史发展的结果。一个多世纪以来,两国的经济一体化进程经历了三次高潮。
1.第一次经济一体化高潮(1875—1910年)。墨西哥于1822年独立。自独立至19世纪60年代,尽管墨美两国相邻,但两国间的经济联系并不密切。由于长期殖民统治的惯性,墨西哥与欧洲的宗主国和其他欧洲国家的经济联系更加密切。自19世纪下半叶起,特别是自19世纪70年代起,墨美两国开始了经济一体化进程。1873—1975年,墨西哥向美国的出口额为33多亿美元,占墨西哥出口总额的38%;美国向墨西哥的出口额为16多亿美元,占墨西哥进口总额的24.5%[5]。
随着两国间双边贸易的发展,两国对待彼此的态度发生了转变。19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墨西哥政府和民众开始认为,美国不再是一个危险的国家,两国之间不可能再会发生战争,密切两国间的经济关系符合墨西哥长期发展的需要。美国对墨西哥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认为墨西哥虽然仍有一定程度的危险,但危险性已大大减少,通过对墨西哥进行实业投资(如修建铁路,开发资源,提高政府的信任度等),可以把墨西哥改造成为一个亲近美国的“近邻经济体”。基于这些认识,自19世纪70年代中期起,两国在政治上修善外交关系,在经济上开始一体化进程。
美墨经济一体化对墨西哥的影响主要涉及以下四个方面:修建铁路、边境管理、双边贸易和资本投资。
第一,在修建铁路方面,从1880年起,美国资本大量流入墨西哥的铁路运输业,墨西哥的绝大部分铁路是在这个时期利用美国资本修建起来的。铁路的修建和运输业的发展,一方面激发了墨西哥许多部门的生产活力,另一方面降低了货物的运输成本,缩短了空间距离,加之两国调整了关税政策,便利了货物的进出口。铁路是当时两国间经济一体化的物质基础。
第二,边境管理主要是对墨美边境地区和沿海地区的管理。主要有两大措施。一是禁止外国人个人在边境地区购买土地。墨西哥1863年的法律规定,在离墨美边境线80—100千米、离海岸线40—50千米的范围内,禁止外国公民个人购买土地。该规定收入了1886年的外资法。由于该规定没有明文禁止外国企业购置土地,先是吸引了大量的英国企业在规定的范围内大批购置土地,后来美国的企业纷纷前来购买土地,因而吸引了大量外资。二是在墨美边境地区设立自由区,规定在离墨美边境线20千米的范围内,全部免除企业的进出口税。该规定的目的是吸引美国的企业和资本,尽管初期的效果不很理想,但还是发挥了一定的作用。
第三,双边贸易迅猛增长,1900—1910年,墨西哥对美国的出口额占墨西哥出口总额的比重已达到68%—74%,来自美国的进口额占墨西哥进口总额的比重达到52%[6]。
第四,19世纪后半期,特别是1885年以前,墨西哥是美国企业最主要的对外投资目的地。在产业分布上,美国企业的投资主要集中在铁路建设和矿山开采两大行业;在空间分布上,主要集中在墨西哥的北部地区。如1885年,90家美国企业中,90%左右的企业集中在墨西哥北部的铁路建设和矿山开采行业[7]。
2.第二次经济一体化高潮(1965—1992年)。这一阶段是以客户工业为基础的生产一体化和经济一体化进程。1965年5月20日,墨西哥开始实行“边境工业化计划”,其目的在于兴办主要面向美国市场的客户工业。1965—1968年,在邻近美国的墨西哥边境地区出现了一些小型客户加工企业。1972年10月31日,墨西哥政府颁布一项规定,允许内地(除首都联邦区外)所有地区兴办客户工业。
美国是墨西哥客户工业的主要投资来源国。1968年,美国全国广播公司RCA决定在墨西哥边境城市华雷斯建彩电变压器厂,此举在美国一些大企业中引起了连锁反应,如美国通用电器、通用仪器、Sylvania、America、Hospital Supply、Ampex、Allen Bradley、AMF Corporation、Globe Union等公司接踵而至。1978年,美国通用汽车公司下属的Packard Electric公司在墨西哥投资设立第一家汽车零件加工厂,随后福特公司和克莱斯勒公司在墨西哥北部边界地区多处设厂,使汽车零部件的加工成为客户工业最重要的行业之一。后来,福特公司、克莱斯勒公司和通用公司在墨西哥州和瓜纳华多州等地设立了汽车厂。
3.第三次经济一体化高潮(1994年至今)。1994年NAFTA的生效,使墨美经济一体化进入新的发展阶段,经过10多年的发展,墨美经济一体化程度有较大幅度的提高。其主要表现如下:
第一,产品的市场一体化程度大幅度提高。市场一体化是指商品在同等条件下在国家间流动,就如同在一个国家内流动一样。按照NAFTA的规定,符合原产地规则、符合生产要求(如质量标准、安全标准、检测标准、包装要求等)的产品,可以自由地在美墨两国间流动。在商品的销售价格方面,大部分商品在两国市场上以同样的价格销售,即大部分商品实现了价格一体化。在生产要素方面,实现了两国间资本的自由流动,但墨西哥的劳动力还不能向美国自由流动,即实现了资本市场一体化。
第二,贸易一体化程度提高,特别是墨西哥对墨美双边贸易的依赖程度极高。运输成本的降低和贸易壁垒的消除,使墨西哥对美国的贸易快速增长,墨西哥90%左右的出口流向美国市场,70%左右的进口来自美国。两国的贸易深度在加深,最突出的表现是企业内部和产业内部的贸易增幅较大,该类贸易占两国贸易的一半左右。两国间双边贸易的广度在拓宽,除传统商品外,越来越多的新产品进入两国双边贸易的盘子,且其所占的比重日益提高,较典型的例子是电子类产品。在墨西哥向美国出口的产品中,电子类产品所占的比重已超过汽车类产品,居第一位。
第三,制造业的一体化程度提高。随着NAFTA的生效,墨西哥成为拉美地区最大的外资流入国,其中美国资本占6成左右。墨西哥向美国出口的工业制成品迅速增加,如1985—1993年期间,墨西哥对美国工业制成品出口的年增长率为80%左右,1994—2000年为149%。墨西哥向美国出口的工业制成品中,73%左右是中间产品,其他绝大部分是消费品(其中又以汽车为主)。美国市场直接影响和决定着墨西哥的工业生产。美国的消费对墨西哥的制造业直接产生影响,研究表明,美国消费的波动对墨西哥制造业的影响会在3—6个月内表现出来[8]。
第四,农业一体化程度大幅度提高,对部分农产品而言,两国的边界似乎不存在了。农产品领域的贸易和投资自由化,一方面,大幅度增加了两国的农产品贸易量,2002年,美国农产品对墨西哥的出口额为72亿美元,其中动物产品(肉类、牛奶制品等)、谷物(小麦、玉米等)、含油种子(大豆等)的出口额约占70%;墨西哥农产品对美国的出口额为55亿美元,其蔬菜、饲料、水果三大类的出口额约占55%。另一方面,墨西哥农产品加工行业几乎完全被美国资本控制,到2001年为止,美国企业在墨西哥农产品加工业的投资额累计达250亿美元[9]。
第五,两国经济运行的周期表现出了同步性。1990—2001年,两国经济运行的周期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1990—1993年,即在NAFTA正式生效前夕,两国的经济运行周期相反,当美国经济于1991年出现衰退时,墨西哥经济仍处于增长状态。第二个阶段是1994—1997年,即在NAFTA生效和正式运行的初期,美国经济处于增长状态,但墨西哥经济在经历了1995年的危机和衰退后,于1996年表现出了增长趋势。第三阶段是1998—2001年,两国经济运行的情况非常相似,表现出了明显的同步性经济运行周期。
第六,上层建筑和意识形态的一体化程度提高。墨西哥的新自由主义改革和民主政治是建立NAFTA的基础。由于历史和现实的原因,墨西哥大部分高层决策者和高级知识分子拥有美国的高等教育学历,在墨西哥的企业界中部分墨美经济一体化的获益者形成了亲美的实力派团体。尽管墨西哥的主流观点对NAFTA持批评态度,但墨美经济高度一体化这一现实决定了墨西哥的内外政策和价值观日益向美国靠拢。如墨西哥现任总统福克斯多次重申,墨西哥将坚决拥护NAFTA,坚决利用该协定提供的机遇深化改革。
三、美国极力在拉美地区推行墨美经济一体化模式
美洲自由贸易区是以美国为“轮毂”的“轮毂—轮辐”经济一体化模式。美国极力把NAFTA机制和墨美经济一体化模式扩展到整个拉美地区,以此为基础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实现美洲的经济一体化,这是美拉关系的本质。
美国实施美洲自由贸易区计划的进程有点“三步走”的意味。第一步是通过NAFTA把墨西哥作为吸引其他拉美国家的样板和范式。对美国来说,第一步已经取得了初步成功。第二步是通过双边谈判,向一个个拉美国家推广NAFTA机制和墨西哥模式。第三步是最终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实现美洲地区的经济一体化。
NAFTA生效后,美国便开始实施其第二步计划。经过10年的努力,美国的第二步计划取得了局部成果。2003—2004年,美国与尼加拉瓜、萨尔瓦多、危地马拉、洪都拉斯、哥斯达黎加等中美洲7国签订了“中美洲自由贸易协定”,把NAFTA机制推进至巴拿马边界。与此同时,美国与智利的自由贸易协定于2004年生效,与多米尼加签订的自由贸易协定于2005年生效,美国可借助这两个国家把NAFTA机制渗透进加勒比地区和美洲南部地区。
美国积极推进美拉经济一体化进程的主要目的有三个:一是为美国资本在整个拉美地区打造制度化的活动空间和舞台,同时遏止来自拉美地区的危险(如落后、移民、毒品等);二是向拉美国家的新自由主义改革提供大力支持,将成员国锁定在新自由主义的发展政策和贸易自由化轨道上[10];三是为美国建立一种更加稳固、有效的管理拉美的机制,巩固和加强美国在美洲地区的中心地位和在全球的霸主地位[11]。
基于以上三个目的,美国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推进美拉经济一体化的进程就不可避免地带有以下七个明显特点。(1)新自由主义和美国的霸权主义思想紧紧地缠绕在一起。美国的目标带有浓厚的意识形态色彩。在美国看来,拉美地区不仅经历了严重的经济危机,而且经济政策也发生了从封闭到开放的剧烈变化。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实现美拉经济一体化可以在拉美地区建立一种稳定的自由经济管理模式。因此,稳固的民主政治和自由的市场经济是该管理模式的核心[12]。(2)有限度的市场开放。对美国来说,美拉经济一体化仅仅是其多个全球战略中的一个,这意味着美拉经济一体化必须服从美国的全球利益。因此,虽然美国通过NAFTA向墨西哥的产品开放了市场,作出了向拉美开放市场的姿态,但美国的市场开放是有限度的。就墨西哥而言,美国对墨西哥的产品没有完全开放市场,特别是要素市场只开放了资本市场而没有开放劳动力市场。在美洲自由贸易区谈判进程中,美国始终不承诺放弃对国内市场的保护措施,并将对拉美国家具有特殊战略意义的农业排除在谈判日程之外。美国在谈判中,尤其重视意识形态、知识产权保护、政府采购、投资政策等问题。(3)偏重于制度性的经济一体化。美国优先选择以制度为基础的美拉经济一体化,通过把NAFTA中关于贸易、投资、商业、政府的地位等规定向美洲南部扩展来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换句话说,就是通过建立一种规则或协调机制来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而不是像欧盟那样通过建立一个整个美洲的超国家的机构和一整套管理制度架构来推进地区的经济一体化[13]。对美国来说,用规则和制度来管理拉丁美洲比通过超国家的机构更有利,美国可以控制一体化进程的节奏。因此,在谈判方式的选择上,美国一直通过元首和部长的圆桌会议来谈判美洲自由贸易区问题。在每次会议和谈判中,美国都居中心地位,美国的政策也是主要的谈判依据。(4)美国把自己置于美拉经济一体化的“轮毂”位置上。(5)美国要求美拉经济一体化服从美国的全球战略,维护美国的世界霸权地位。(6)支撑美洲自由贸易区和美拉经济一体化进程的主导发展模式是新自由主义。美国认为,美洲自由贸易区作为一种工具,其目的是保障美洲南部不脱离自由贸易和自由市场这一运行轨道。(7)通过双边谈判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美国一直坚持与拉美国家分别举行谈判,将一个个拉美国家纳入美洲自由贸易区,反对通过集体谈判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
四、美拉关系面临的问题与挑战
美国在推广NAFTA机制和墨西哥模式、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的过程中,将主要面临以下六大问题和挑战。
一是发展水平差距过大。无论是在美国、加拿大与拉美国家之间,还是在拉美国家之间,经济和社会发展水平的差距都很大。
二是民主基础差距较大。在美国看来,拉美地区的民主制度还有待进一步完善,个别拉美国家(如委内瑞拉)的民主制度还存在着问题。
三是利益诉求差距较大。加勒比地区担心美拉经济一体化进程和美洲自由贸易区的建立会使其丧失“加勒比盆地倡议”规定的既得利益。墨西哥则担心会丧失其“轮毂”地位。美洲南部国家,特别是以巴西为代表的一些国家厌恶以美国为中心的“轮毂—轮辐”经济一体化模式。
四是拉美国家对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的热情下降。墨西哥加入NAFTA已有11年的时间,从实际效果来看,主流观点认为墨西哥并没有从NAFTA得到很多好处,负面影响大于正面影响,这让大多数拉美国家降低了对美洲自由贸易区的预期。美国有限度的市场开放,特别是拒绝把农业问题列入谈判日程,让美洲南部国家,特别是巴西感到失望。大多数美洲南部国家认为,美洲自由贸易区旨在加强美国在美洲地区的中心地位,为美国资本在拉美地区营造理想的制度环境,最终的结果将会使拉美国家完全依附美国。
五是美国的地区主义和拉美国家开放的、多边的地区主义之争。美国的目的是通过美洲自由贸易区来控制拉美地区,使拉美地区真正成为美国人的拉美。但拉美国家,特别是美洲南部国家更愿意奉行开放的、多边的地区主义政策。
六是区域整合的难度远远大于整合单个国家的难度。在美国推进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的进程中,拉美地区也在积极推进次区域的一体化进程,到目前为止已基本形成了三大区域板块,即美洲南部、墨西哥和中美洲、加勒比地区。美国与墨西哥的经济一体化程度已经较高;美国与中美洲国家已签订自由贸易协定,在中美洲地区推行NAFTA机制的条件基本成熟,美国与中美洲的一体化进程也将进入实质性阶段。通过“加勒比盆地倡议”,美国与加勒比地区(古巴除外)的经济一体化程度也已达到较高的程度,美国已与加勒比地区的多米尼加签订自由贸易协定,具备向加勒比地区渗透NAFTA机制的基础条件。美国在美洲南部推广NAFTA机制的难度最大。2004年年底,由美洲南部12个国家组成的“南美自由贸易区”浮出水面,以巴西为代表的美洲南部一些国家与美国有较大的分歧,如它们主张通过集体谈判而不是双边谈判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谈判农业问题、反对意识形态化、建立多中心模式的美洲自由贸易区等,巴西甚至认为,美国的目的是通过美洲自由贸易区把美洲南部“合并”进美国。也就是说,以巴西为代表的美洲南部一些国家在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的指导思想、技术手段、政策措施等诸多方面均存在较大分歧。
【注释】
[1]美洲自由贸易区原计划于2005年正式成立。为了尽快实现这一目标,在美国的主导下,美洲34个国家的贸易代表于2003年年底在美国迈阿密召开会议,达成了关于美洲自由贸易区的“弹性协议”,规定在最低限度的协议之下,各国可根据自身条件选择性地接受或拒绝不同条款。这种安排类似WTO的“菜单”模式,所以有人认为美国也要采取这种模式来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
[2]The act or process of integrating.
[3]The state of becoming integrated.
[4]The organization of the psychological or social traits and tendencies of a personality into a harmonious whole.
[5]Paolo Riguzzi,“El surgimiento de la integración económica entre México-Estados Unidos:los anos cruciales,1878-1887”,Working Paper,No.53,El Colegio Mexiquense,A.C.,2000.
[6]Paolo Riguzzi,“El surgimiento de la integración económica entre México-Estados Unidos:los anos cruciales,1878-1887”,Working Paper,No.53,El Colegio Mexiquense,A.C.,2000,
[7]Ibid.
[8]Secretaría de Relaciones Exteriores,Situación económica de México boletín mensual,Noviembre 2003,México.
[9]Foreign Agricultural Service of 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Agriculture,NAFTA at 10:An in-depth look at the trade agreement's record serving countries,commodities and consumers,January 2004.
[10]Hurrell,A.“Regionalism in the Americas”,in A.Lowenthal and G.Treverton(eds)Latin America in a New World,pp.171-190.Boulder,Co: Westview Press,1994.
[11]Jayasuriya,K.“Embedded Mercantilism and Open Regionalism:The Crisis of a Regional Political Project”,Third World Quarterly 24(2):339-355,2003.
[12]N.Phillips,“Hemispheric Integration and Subregionalism in the Americas”,International Affairs 79(2):327-349,2003.
[13]N.Phillips,“Multilateralism,U.S.Trade Strategy,the Free Trade Area of the Americas and the Governance of World Trade”,Paper presented to the Royal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Chatham House,London,8January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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