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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仑之得势、共和政府的新组织及拿破仑的建设事业

时间:2023-09-0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二拿破仑时代(一)拿破仑之得势〔拿破仑势力的根据〕在恐怖政治时期,雅可宾党之强点,在于法兰西人赞助公安委员会的政府;拿破仑之优势所以成为事实,亦即因为法兰西全体承认1799年之政变。主权集于他一身;他救出法兰西人民于革命之无政府的状态,故新政治组织,当由他单独建设。新宪法直接受拿破仑之影响制成,可以说是代表拿破仑之政治主张,供给他一实行专制主义之工具。拿破仑于人民投票之前使用种种手段,以期宪法之采决。

二 拿破仑时代

(一)拿破仑之得势

〔拿破仑势力的根据〕在恐怖政治时期,雅可宾党之强点,在于法兰西人赞助公安委员会的政府;拿破仑之优势所以成为事实,亦即因为法兰西全体承认1799年之政变。法兰西国民对于革命已无兴味,而厌恶执政官政府之政客滥用权力,故对于政府的推倒,毋宁是表欢迎。多数人忙于自己的私事,对于政治无明确的意见,而贸然倾心于拿破仑,以为他可以维持秩序,恢复平和;而各阶级之保皇党,亦依附拿破仑,意在借以恢复旧观,重立革命所推翻的社会政治制度。即温和主义之共和党,目睹1795年共和宪法之被侵犯,他们所立的制度之实际破坏,亦觉得与其将国事付诸一群无名的阴谋家之手,毋宁委托一个天才的伟人。一般的赞助,质言之,即:军队、中产阶级、王党、温和派的共和党之倾心,是即拿破仑的强点之所在,而他的优势,则依共和八年(1799年)之宪法规定,更得一法律的承认。新宪法适应当时事势,设立强其力的行政部,而此为新政府唯一有效能的部分。此项宪法,适给拿破仑以大权独揽的机会。

〔拿破仑在政治上的态度〕拿破仑对于法兰西及革命之态度是很明确的。他与其诉诸法兰西人的自由主义,毋宁诉诸他们的虚荣心,诉诸他们好大喜功的精神。拿破仑轻蔑革命主义,他对于民主思想无同情。他称卢梭为疯人,对于一切民众运动均不信任,而认为一切18世纪政治理论学说都是无益的,而且荒诞的。他利用革命的结果,建设他的新政府,但阻止革命的思想的前进。他将平等原则作为政治的新社会的组织之基础;盖以如此则法兰西无论何人,均有上进的机会,而他自身则亦正需要法兰西人的服务。他利用一切才能,不问门第或政治经历。他之尊重自由不如其尚平等;他不信法国适于施行平民政治。主权集于他一身;他救出法兰西人民于革命之无政府的状态,故新政治组织,当由他单独建设。在他的制度之下,政党活动、言论自由、出版自由都不可能。

(二)共和政府的新组织

〔督政官政府〕1799年11月9日政变之后,立法部举出临时督政官(Cousuls Provisoires)三人,执行政务。此三人之一为拿破仑,其他二人为旧执政官西耶(Siéyès)及狄科(Roger-Ducos)。在名义上,他们三人的职权是平等的。此临时政府恰似以前执政官政府之缩小者,即:由五人减为三人是。由旧立法部改组之委员会,从事修改1795年(共和三年)之宪法,其结果有1799年12月23日(共和八年)之宪法。新宪法直接受拿破仑之影响制成,可以说是代表拿破仑之政治主张,供给他一实行专制主义之工具。

〔共和八年宪法之特点〕此宪法全文共95条,比较以前的革命宪法,不但内容简单,并且缺乏编次系统。人权宣言不见载入,所谓出版自由、意见自由,再不能成问题。惟宪法第76条至82条对于人民保障,有自由主义的规定。最特别的是:一方面承认人民为主权者,同时即夺其自举议员、制定法律、议定财政之权;宪法采定普通选举制,但同时在应用上全然破坏民主的精神。关于选举权之组织极其复杂。在在表示非民主的臭味。

国家机关之组织方法亦极奇巧。元老院(Le Sénat Conservateur)定为国家之最高权力;所有国家重要机关均由元老院组织:它选任立法院议员(législateurs)、议政院员(tribuns)、督政官、高等法院判官(juges de cassation)等,并对于一切违宪之法令,行其取消权。元老院以80员组成(但最初只任命60员,以后渐加至法定数),各员任期终身,至少须年长40岁者方能充任。

关于立法权之行使,设有三重机关。惟政府有提出法案之权,此等法案由参政院(Conseil d'État,由第一督政官任命)起草。法案首先由议政院(Le Tribunat)审议。议政院对于法案行使表决之后,再提到立法院(Le Corps législatif),此院不加讨论而以秘密投票表决之。法律之违宪问题,则由议政院提出于元老院判定之。

行政权委任督政官(Consul)三人行使之;督政官任期十年,得无限的再选连任。原则上督政官应由元老院选任,但是第一次督政官三人,在宪法上指定,拿破仑为第一督政官(Premier Consul),康巴塞列(Cambacérès,前司法部长)为第二督政官,鲁丕伦(Lebrun,前Conseil des Anciens委员会委员)为第三督政官。宪法上规定的督政官三人,不似临时督政官之职权平等,而特设有等级的差别。主要的行政权,全由第一督政官执行;关于其他事务,第二第三督政官亦仅有咨议的发言权,而最后的决定仍在第一督政官。对于第一督政官的意志,未有法律的阻障;他是不负责任的首长,且无宪法的方法以裁制他的行动。

元老院员最初由督政官任命;嗣后由该院从督政官、议政院、立法院共提出(每缺额各提出一候补人)之候补名单中选任,以补缺额。于是元老院实由政府创造,而依元老院,政府可以支配议政院及立法院之组织,故立法行政两权,实际均在第一督政官之手。

就全体说,1799年之宪法,是一非民主主义的宪章,是一种复杂的国权组织,是一种迁就事势,便于一人行使独裁政治的工具。

〔宪法与人民总投票〕拿破仑在形式上承认国民主权之原则,而将新宪法交付人民投票表决之规定,即是他所视为实行此原则唯一的适当方法。但是此次宪法之付人民表决,不似1793年及1795年之召集初选人大会,令其议决宪法,而乃令人民各自单独投票,表示赞否。拿破仑于人民投票之前使用种种手段,以期宪法之采决。其中一个最专横的手段,便是:在人民全体尚未投票表决之前,即将宪法付诸实施,而督政官即行就职。

新宪法表决之后,在法兰西睹所谓“人民公决的共和”(République plébiscitaire)之树立。(投票结果:投票总数3,012,569票,其中赞成者3,009,445票,反对者1,562票。)所以有此“人民公决的共和”之名称,即因为国民主权之行使,限于一次依普通投票制举行的人民总投票,限于一次表示赞否之人民总投票;而依此一次的投票,法兰西人将他们的主权,捧送于一个人之手,换句话说,即:依此一次投票,向之依多数代表为国家立法,统治国家者,今则此等事改由一单独的代表行之;而此代表即是拿破仑。

(三)拿破仑的建设事业

〔拿破仑与内政〕依共和八年之宪法,拿破仑就第一督政官任(1799年12月25日)。他就职以后,充分发挥他的才能,执行职权,力求恢复法兰西的秩序,矫正执政官政府的弊害。同时他渐表现他的专制主义,滥用权力。当时议政院及立法院虽其组织原受政府的支配,然终久亦敢反对拿破仑的专制政策,否决非自由的法案;但是此等议院,自己并不是国民的代表,其反对未有力量,容易为拿破仑所打破。

拿破仑首先要摧残的是言论自由。他实行专制,不许有批评反对之言论流传于公众社会,所以对于新闻出版极力压制。

为行政权力集中计,拿破仑将地方制度改组,剥夺人民选举地方官吏之权。他以县知事(préfet)总搅县(département)之行政权,无异回复革命前之地方奉行官(intendants)之旧制,实且变本加厉,则以新制之县知事直隶于中央,而行使职权不受何项机关何种传习之限制。拿破仑利用自己所任命之知事,支配地方政治,集权力于一身。他的格言是:行政为一人之事,议决为多数人之事。

拿破仑对于宗教的争执,下一勇敢的解决;他于1801年对于宗教采宽容政策,而与罗马教皇订立宗教协定(concordat);从此天主教由督政官任命而经教皇裁可,教会与政府之冲突消除。

拿破仑亦继续国民公会之事业,编订法典,卒成所谓《拿破仑法典》(《民法典》Code Civil于1805年公布,及至1810年全部法典完成)。

拿破仑并且在教育上注意,制定全国教育制度,开设地方学校,树立大学计划。最后关于内地道路之修筑、河流港湾之工事、大城市之改造,拿破仑亦均有大设施。

因此种种建设事业,拿破仑很能得法兰西社会各方面的赞助:自教会、贵族、中产阶级以至农民,一时咸有讴歌拿破仑的功德之象。

(四)拿破仑之武功

〔拿破仑之对外关系〕拿破仑虽然实行专制主义,阻止革命的前进,但他不能完全破坏革命之主义。法兰西既以身作则,指示欧洲人以自由改造之路,今乃放弃其平和的宣传,转而依征服手段,扩张其主义。以武力散布法兰西革命思想之种子于欧洲,正是拿破仑的使命。但是无论征服者与被征服者,均未能了解此事业的重要性。外国人民向之欢迎国民会议之宣言者,今乃将法兰西与其统治者混为一谈,视为祸害,大施反抗。自欧洲君主视之,拿破仑是革命的化身,而自其人民视之,拿破仑则是他们的自由之破坏者。

〔第二次对法同盟的破坏〕拿破仑在内政上建设事业尚未完成之时,他已经将执政官政府丧失之武威恢复起来。他就职之后,随即设法对待第二次对法同盟。他派一军入德意志,而自己进兵于意大利,收复执政官政府所丧失之土地。攻入德意志之法军,逼近维也纳,奥大利被迫求和,乃有溜芮维(Lunéville)和约(1801年2月)。于是以九个月的短时期,拿破仑慑伏奥大利,说服俄国退出同盟,破坏第二次对法同盟,他不仅恢复了在1797年法兰西所占之地位,并且大有增加。依此和约,莱茵河成为东方新境界,其左岸土地,为法国所有(因此约百数之德意志统治者及市府失去全部或部分的领土),而意大利诸共和国政府亦重新恢复组织。战争结果,影响于欧洲地图之改变,使欧洲政治组织变成简单,而为彼久陷于分裂割据状态之各邦,开一民族统一之途径。在拉逖斯朋(Ratisbon)之帝国会议(1803年),将德意志全帝国组织,重新划定,教会领地还俗,许多自由市取消,以之并入既存的王国(因此有120个位于莱茵以东之主权国消灭,而并入普、奥、巴威利亚及赫塞诸大邦);于是造成一种德意志帝国以代神圣罗马帝国。不过此项德意志改造事业,在1803年尚未完成,特开其端而已。德意志再须经过一次的征服,始完全暴露旧帝国组织之弱点,根本破坏旧制;而此项事变则发生于三年以后。

〔英法之冲突〕1801年英相辟德(Pitt)之退职,促成欧洲一般平和,因为英国为法国最后之劲敌,至此亦愿讲和,于是有翌年之阿米安(Amiens)和约(1802年3月)。但平和只是暂时的,两国间真正之争执,尚未根本解决。两国间关于海上权力之竞争,新世界势力之竞争,继续进行已久,拿破仑在1797年之意大利战役,已看清英国为法兰西最大的敌国,非推倒英国势力,他不能称雄于欧洲。但是英国之民族的统一,商业的繁荣、工业的发达,及地理的隔绝,均足令直接征服之事难于成功。于是拿破仑不谋征服英国以为雄长欧洲之初步,乃转而谋先制服欧洲大陆,组织一对抗的同盟,以打破彼最大的强敌。

〔大陆封锁政策〕征服英国,先从破坏它的商业入手,此项思想起于雅可宾党人。在1796~1797年之间,执政官政府已开始排斥英货,不过此政策之重大的效果,到19世纪始显明,则以当时应用蒸汽于机器的结果,英国工业品大增加,为扩张贸易,急有获得海外市场之必要。对于英国货物封锁世界商场之危险,乃显而易见之事。拿破仑之实行此项封锁手段的决心,即为再开战端之原因。

在1797年,拿破仑已立有攻英的计划,后来变计,远征埃及(1798~1799年),原思就此占取英国在东方的领土,破坏英国在红海的根据地及其达印度之地中海通路。为达此目的,所以他在《康泊-勿密阿条约》(Treaty of Compo-Formio,Oct.,1797),占取伊阿连群岛(Ionian Islands)。在英国方面,亦决计保全达印度、地中海通路,保持马耳他岛(Malta);此项行为不仅违反1802年和约,抑且为拿破仑支配东方航路之大阻障。拿破仑对于英货之输入,不肯让步,而继续将法、意、荷兰之海港,对英国商业封锁,以致英国贸易受打击;因之继续对法战争,成为英国工业发展上必要之举。

于是1803年5月,英法战争又开始。法军进攻德意志之汉路瓦(Hanover),打破敌军,而将北部德意志对英国商务封锁。同时拿破仑调集大军于法国海港蒲伦(Boulogne),以为侵英之准备。侵英之计划虽未实现,然而从此英法入于剧烈斗争时代,第三次对法同盟又被拿破仑挑发。

(五)拿破仑之帝制

〔拿破仑野心之发动〕1802年3月,阿米安和约成立,法兰西于八年间战争之后,睹此一般平和之回复,自然歌颂拿破仑的功德。加以其他外交上军事上种种胜利,在在表显他的才能,博得舆论的赞许。在此种情势之下,拿破仑自觉实现他的野心之机会渐成熟,而舆论的倾向亦足促成其计划之实行。于是对于共和宪法,加以根本修正。共和八年之宪法原来已不是自由主义的,不过至少可以将第一督政官之任期限于10年。宪法修正后,对于拿破仑并此限制而亦无之。但是宪法之修正,若不如拿破仑所愿以行,他将自己以武力强行之,亦是很明白之事。

〔终身督政官任命之提议〕第二督政官康巴塞列曾示意于议政院,说:最好是际英法和约成立之会,授拿破仑以国民的荣典以酬其功。但是议政院之意思,限于授予纯然名誉上的崇报。拿破仑不是能以空洞的荣誉自足的。他于是转向元老院谋实现其目的,而运动各议员个人赞成任命他为终身督政官。

元老院起初很敢拒绝拿破仑的要求,只允预先再选他连任10年。终身督政官任命之议,曾提出元老院而被否决。拿破仑此时再不能忍耐,于是迳致书元老院,说:他将征询人民的意思,即,如果要他们(人民)延长督政官的任期,究竟他们是否肯受此牺牲。拿破仑自己离开巴黎,而任其同僚康巴塞列自由进行此事。康巴塞列召集参政院讨论征求民意之方式,决定以下述之两问题,提付人民总投票表决:“第一督政官是否当定为终身职?他是否应有自行指定后任之权?”拿破仑回巴黎后,对于此项决定,表面上表示反对,甚至说须打消,后卒承认之,但撤销关于指定后任之一项。于是以督政官之名义,颁发命令,以下之一问题,付人民投票表决:“拿破仑·玻那帕特是否当为终身督政官?”此问题之付人民表决,单依督政官的一道命令,然而宪法上绝未规定有此种程序,是直一种“政变”(Coup d'État)而已。督政官政府仅以此事通知元老院、立法院及议政院,并不问它们的意见。元老院愤此专制行为,曾任命一委员会研究对待手段而无结果。议政院及立法院对于此既成的事实亦莫可如何。

〔人民总投票之结果〕人民投票之结果,仍由元老院报告。元老院以1802年8月2日之元老院令报告投票结果(投票人数为3,577,259人,而投可决票赞成拿破仑为终身督政官者有3,568,885人),正式宣告拿破仑为终身督政官。此一番人民总投票,直是法兰西将自己的命运,交付于一个人之手。在共和八年宪法付人民投票之时,投赞成票者有300万人,已经表示拿破仑的胜利,而此次则更多50万人。投票之结果,得有如此的多数,盖不仅是得地方知事干涉投票之力,实则阿米安和约之成立,实令一般法兰西人庆幸平和,以为多年战争从此结局。在共和八年宪法付表决之时,许多王党弃权,不参加投票,而此次则皆投票赞助拿破仑,一则因为拿破仑对出亡贵族施行大赦,一则因为他们以为终身督政官之设置,可以重兴君政。加以拿破仑与教皇订立宗教协定,得旧教僧侣的欢心,大有助于投票运动。

〔1802年政变之政治的意义〕就政治上看来,可说赞成终身督政官者为旧党之多数,而可决共和八年宪法者,则有最热心的共和党之投票。在此次表决终身督政官问题之时,大部分革命时代人物均不投票;就巴黎一地而言,凡1799年投票赞成共和八年宪法之旧国民会议分子、国民公会分子、学者、学士院员,在此次票簿上不见一名。

此次投否决票者亦有8374人。此在现今视之,其数诚甚微,然而在当时则为极可重视之事。对于威震内外、大权在握之一人,敢于公然投票表示反对,确是一件需要勇气之举;而当时能有此数千人敢为此举,不顾后祸,亦是政治上很可注意的现象,足征当时民气尚未完全消沉。实则否决票数恐尚不只此数,必有许多否决票未报告出来者。当时法国军队抱持共和主义,对于终身督政官之议,投否决票者甚多,究竟此等否决票已否算入,尚是疑问。

革命时代许多抱持自由主义之人士,赞成1799年之政变者,兹皆反对终身督政官之制。此次关于终身督政官问题之票决,实为拿破仑与那些自由党决裂之开始。自拿破仑视之,他们已成仇敌。但是他们始终不肯为设置终身督政官之共谋者,他们犹想保全残余的自由。他们之反对行为,在历史上未留有光荣的痕迹,是因为他们的势力太单薄。但是此种反对是实在的,此不仅见于思想界,并且见于议政院、立法院、元老院中,甚至见于参政院中。革命时代人物之在1802年生存者,咸愤此“人民公决的政变”(Coup d'Etat plébiscitaire),授拿破仑以终身督政官之任;他们或自悟共和告终,但已太迟矣。

〔共和十年之宪法〕拿破仑一旦确定为终身督政官,随即决计取得指定后任之权。此事于共和八年宪法为一重大的修正。拿破仑利用此举,变更宪法全部精神,以致1802年8月4日之元老院令(载入此项修正之规定者)名为“关于宪法组织之元老院令”(Sénatus-consulte organique de la Constitution),实等于一个新宪法。所以后人通称之为共和十年之宪法。

此新宪法案原出自拿破仑之授意,在参政院通过后提出于元老院;似此将元老院变成制宪会议,已是非法的行为。元老院慑于拿破仑之威势,不用讨论,而以多数投票采决原案。此新宪法是1789年以来法兰西第五个宪法,事实上破坏共和政体,但保留其名义与若干形式。拿破仑之权力因此更加强固。

关于此宪法内容,第一要举出之点,是:拿破仑的权位成一种世袭制。依新宪法(第42条)规定,第一督政官有指定后任、预先提交元老院任命(以备死后继任)之权;如第一次不得元老院同意,可另提一人,再不得同意,亦可再提一人;元老院对于此第三次提出之人,必须任命。

但第一督政官亦可用遗嘱,指定后任,以备死后提出元老院任命;此项遗嘱系于生前封缄递交国务卿存储国家文书库。

元老院之独立地位亦被剥夺。元老院对于院员之缺额仍由自己选补,但须就第一督政官提出之候补人三名中择补之。(当时元老院定额80名,实只有66名在职,尚余14名待补充。)第一督政官自己可以任命40名新议员,将元老院总额增为120名。如此则拿破仑不难在元老院占得多数势力。加之,元老院之议长即为第一督政官,或由他指定第二或第三督政官充任。

新宪法一方面夺去元老院的独立地位,使之受第一督政官的支配,同时又增加元老院的权能。元老院不仅有解释宪法之权,并且凡宪法所未及规定而于宪法运用上为必要者,均得规定之。元老院可以解散立法院及议政院,取消法庭的判决(如值法庭判决有害国家治安)。元老院成为万能的,但其权力实由拿破仑行使,且为拿破仑的利益而行使,元老院令之制定,均由政府提案。

参政院对于拿破仑的专制手段,自来亦不是全然不反对的,故此后又新设枢密院(Conseil Privé)以抵制此项反对。枢密院由第一督政官任命,职司草拟元老院令。

人民直接选举之唯一的痕迹,保存在共和八年之宪法者,兹亦消灭:法兰西公民不复自选治安判官(juge de paix),而但对于每一判官缺额提出两个候补者。

第一督政官批准讲和及同盟条约,只咨询枢密院,而不必征求议政院及立法院之同意;他公布条约,只须先通知元老院,第一督政官享有特赦权。

第二第三督政官,均定为终身职,但由第一督政官提出候补者交元老院任命。此两督政官实际亦并无何等重大权力。

〔共和党之反对〕终身督政官制成立,共和徒有其名。此时在法兰西是否尚有谋树立真共和政治之人,换句话说,在法兰西是否尚有共和党?国民公会时代之人物降伏于拿破仑者极少,大多数的人,或者隐退,或者被逐,或者遭杀戮;其余的人亦皆慑伏而不敢活动。所以在野的人,反对的势力极微弱。但在新政治组织内部,却有共和派的反对势力存在;此项反对势力,见于元老院、议政院、及立法院中。反对派领袖之最有名者为加罗(Carnot,国民公会时代政府有力人物,于军事组织上建大功者),及辨加曼·康斯旦(Benjamen Constant,曾任执政官政府时代之国务员)。他们想煽起反抗运动,但所属望者不是工人,而是军队之援助。当时的工人不热心与闻政治,而高级军官则多为共和党。此等军官,都是在共和主义全盛时代,或由人民直接选举,或由监军委员择任而升进高级者;他们是共和军队中最热心共和主义之军人。1801年法奥和约成立之后,此等军官闲居巴黎,对于拿破仑构成反对势力。拿破仑对于此等军官之行动,当然十分猜忌,而设法防备。阿米安和约之不能持久,或亦半由拿破仑之欲调开反对派军官使然。但军官中有一个伟大人物不容易由拿破仑制伏者,是即有名的摩洛(Moreau)将军;他的举动持重而有方,不授警察以告发之口实,他是一切反对党(不论是共和党或王党)所属望的。因为如此,拿破仑务设法除之,以减杀反对派的势力。

〔反对党之无力〕共和派的反对运动,起于旧革命党与军人方面,只能出以阴谋之形式,而在当时新闻压制制度之下,无法以影响與论,议政院中之共和党,因可以高唱反对之论,立法院及元老院的共和党,可以依他们的投票,依他们公表的态度,发生影响。但是此等反对分子,不能代表国中何项活动势力,容易为政府各种压迫手段所破坏。知名之士多被逐出国,议政院及立法院无抵抗政府的能力。元老院之反对势力不存在,则因为依共和十年之宪法规定,元老院人数增加,院内势力变动。

共和党反对势力所以终被打破,可说是因为反对派只构成一参谋部,而无军队可用,换句话说,就是他们无后援。以前革命时代之种种动乱,依护国军以行,兹则护国军虽仍存在,然而巴黎市民久已厌恶护国军之任务,不复利用之于政治运动。反对拿破仑之人,惟有依兵士工人举事。但是拿破仑不仅在兵营中有人望,即在工厂中亦受一般工人欢迎。拿破仑并不以平民的皇帝自居,并不优待工人,并且到处妨害工人的利益,但工人非但不怨恨他,非但不觉得1789年之主义被他破坏,他们反且爱戴他,则是因为工人在拿破仑治下,享受有物质上精神上的利益。在拿破仑治下,物价低落;而且工业兴盛,不仅鲜有失业之虞,而且工资增高;此是工人所得的物质上利益。拿破仑之武功,给法兰西以无上的光荣,满足了工人的爱国心;此是他们所受的精神上的利益。工人如此的完全归顺拿破仑,使共和主义的中产阶级,失所凭依,而陷于无能力的状态。后者对于拿破仑之反对,乃不能发生实际的效果。

〔王党之阴谋〕共和党之反对拿破仑既无力量,王党之阴谋亦无成功之机会。革命之后,法兰西国内王党运动始终未息。当拿破仑在1799年推翻执政官政府之前,王党中人想利用他为王党出力而他拒绝之。但路易十八世(路易十六世之弟)仍未绝望,而暗中遣人与拿破仑交涉,希图复辟,并且向政府部内有力人物行种种运动手段。拿破仑任其进行,盖以此种暗中运动的进行,可以免于路易十八世公然要求王位。

宗教协定之订结,对奥对英两和约之成立,大有使路易十八世绝望之势;加以俄法和好,致他被逐出俄国。路易十八世迁居瓦萨(Warsaw)仍以法国国王自居,继续复辟运动。拿破仑劝告路易十八世自行宣告抛弃王位,而许以优待条件,但路易十八世拒绝其提议。故在督政官政府时代,始终有一要求王位之人,有一正统的国王,而许多王党,时时在巴黎及地方图谋不轨,大部分由亡命回国的贵族固然归附拿破仑,然在未回国之贵族中有一部分人与英国政府共谋,对于拿破仑有不利的行动。此部分人之根据地在英国,以阿托伯爵(Comte d'Artois)为中心;他们思联络摩洛将军运动军队举事。摩洛虽然不肯共谋,但他们的计划进行如故,则以法国政府所派出之密探,实故意怂恿之。王党的首领秘密赴巴黎,初想得摩洛煽动军队在首都叛乱,及此举失望,乃改行暗杀拿破仑之计划。此举如成功,则阿托伯爵当亲来法国。警察洞知此中一切计划而任其进行,他们想将摩洛牵涉入此阴谋案,并想诱引阿托伯爵在法国登岸,使其就擒。

在此种情势之中,拿破仑取敏捷恶辣之手段。他明知摩洛于暗杀计划未与谋,亦捕而诬陷之。主要的王党领袖次第被捕。同时发布元老院令,停止陪审制,而在巴黎设立一特别刑事法庭。阿托伯爵未在法国登岸,拿破仑未能捕得他的注意人物,乃转而报复另一包本王族,即:安勋公爵(Duc d'Enghien)是。此人于王党阴谋全无关系,而住在巴颠国境已两年。拿破仑侵犯此国领土,派兵捕押此青年王族回法,置之于死地(1802年3月21日)。此项残杀无辜的王族之消息,在巴黎上流社会中,并在全欧洲,惹起一种惊骇恐怖之情感。

〔帝制之实现〕王党阴谋暴露,愈以增高拿破仑的声威,而他即利用之以实现他的野心。有若干劝进书要求督政官由拿破仑一家世袭。1804年3月27日,元老院表示希望拿破仑成就大业的意思。当时帝国之字尚未说出,而元老院的意思亦尚含混。参政院讨论此问题,亦无一致的决定。

经过数星期的踌躇与阴谋之后(1804年4月23日),议政院中有一议员提议,将现任第一督政官拿破仑宣告为法兰西皇帝,帝位由他一家世袭。拿破仑请求元老院表示意见,该院乃任命一委员会,以督政官的名义,向各议员个人征求意见。最大多数之议员对于议政院之提议完全赞成。议政院讨论上项提议时,除加罗外,一致赞成,其委员会于1804年5月3日之报告中,推崇拿破仑,而主张世袭的帝制。议政院卒以48票(出席者49人)之可决,表示提议的意思,而以之送付元老院。元老院向第一督政官提出一咨文,表示为法兰西人民利益计,当以共和政府委托于拿破仑·玻那帕特,定为世袭的皇帝。当时立法院不在会期中,其议长召集在巴黎之议员通过一劝进书,表示与元老院议政院意见一致。

以上所表示的犹是一种希望。随后参政院提出一“元老院令”草案于元老院,经元老院之委员会审查报告后,乃于1804年5月18日发布一“元老院宪令”即世人称为帝国宪法(共和十二年宪法)者。此后则只须举行人民总投票。但此次人民之总投票,不是对于此元老院令全部而举行,只是对于“拿破仑一家世袭帝位”之一项提议表示赞否。人民总投票依普通选举之原则行之,其方式亦与以前举行之总投票相同。总投票之结果,是:在投票总数3,574,898票之中,赞成者3,572,329,否决者2569人。于是拿破仑得到法兰西人民之同意,实现其帝制自为之目的。

〔共和十二年宪法〕依1804年5月18日元老院宪令,法兰西共和政府置于一个皇帝之统治下,第一督政官拿破仑·玻那帕特宣布为法兰西皇帝。宪法中关于世袭权,皇室关系,摄政制度,均有详细的规定。依此宪法,法兰西树立一新王朝。但此新君主政治组织,原将以实行专制,而表面上仍以自由政府自居:世袭的帝制,说是自由之最好的保障。

拿破仑原不待标榜自由主义或表示让步,已可得工人农人的投票推戴为皇帝。但他自以为是依中产阶级以行统治,因而当力图说服此阶级,使之诚心归附。他欲使中产阶级之人,信以为他们有一元老院,可为防止专制之确实的保障。

在新宪法中,元老院表面上占最重要地位。元老院原无何项立法的权能,此后则凡值元老院中有一员指摘某项法律为反革命或违宪,该院有宣言不公布此项法律之权。如是则元老院居然自成一个上院。元老院中设有两个常任委员会,其一在保障出版自由,其他在保障人身自由;如有国务员侵害此等自由,该院可以高等法庭之资格裁判之。议政院及立法院可将行政官吏、大臣及县知事等送交此高等法庭裁判。此高等法庭并且对于侵害国家治安之犯罪谋乱及皇族之犯罪行为,行其裁判权。元老院之议长原来系以一督政官充任,此后则由皇帝就元老院议员中指定一人充任,任期一年。

立法院从来无发言权,而新宪法则给以发言权,许其讨论法案。

皇帝之就任誓词,定在宪法,大意是保全国土,尊重并保护人民的平等自由,遵守法律,增进法兰西的利益、幸福及光荣。

在表面上看来,新宪法似采行自由主义,而当时人士亦因此有视新王朝之成立为法兰西的福利者。但是仔细考究,即知在宪法中,已有许多令人生疑虑之条文。

元老院对于法律之否认权可依宪法第72条而成为具文;此条规定:法律被元老院否认时,皇帝可于咨询参政院后,仍然公布之。立法院虽取得讨论法案之权,但此事须于总委员会,易言之,即秘密会中行之,惟在政府要求会议公开时,不在此限。议政院已无所谓大会或公开会议,全院分为三组,讨论依秘密会行之。元老院之职权虽然增加,但皇帝得无限制的加派元老院议员,以变更该院的多数。拿破仑诚未尝滥用此项权力,在帝政末期,该院议员人数尚只有147人;不过他之有行使此项权力之可能,已足以令反对党不敢坚持他们的态度。

〔宪法之不实行〕新宪法之内容虽然如此,但设使此宪法真能实行,亦或不至成专制。然而实际此宪法亦并未实行,至少此可于两点见之。彼时法兰西已几乎不再行立法手段;关于政事之议定,咸以元老院令及皇帝img1令行之,立法院已无何项重大的事可为,几不再集会。议政院则在1807年根本取消。无论何院从未行使将行政官吏送交高等法庭裁判之权力。元老院之出版自由保障委员会,并无保护定期刊物之职权;定期刊物在此时完全屈服,等于消灭。此委员会所管者仅为非定期刊物之出版。如果当时法兰西人能享有刊行小册子之自由,政治的专制亦或不至如是之甚。然而元老院之委员会仅曾处决二三件不甚重要之事,其活动几等于零。元老院之人身自由保障委员会常开会,其活动之证迹,历历可稽。但是政府之受此委员会的监督,全在政府自己愿意的时候;拿破仑仍是任意拘捕监禁人民,摧残自由,而元老院委员会之存在无何等效用,徒给此专制政治一立宪的外睹而已。至于所谓权利之平等,在誓词中经拿破仑誓约尊重保护者,亦为拿破仑的野心所牺牲;在他的治下,新设立有一世袭的贵族阶级。

总而言之,共和十二年的宪法,已不是真正自由的宪法,而就其保持法兰西革命的几个原则几项结果之部分说,则此宪法亦并且未实行。

〔法兰西第一共和之消灭〕依据1804年宪法之明文,置于皇帝统治之下者为共和政府,而在法律公布之形式上,拿破仑当自称“依神惠及共和宪法之皇帝”;如是则拿破仑称帝,而共和名义仍然保存。

但此共和之字终使拿破仑不能安心。他决意取消共和之名义,但行之以渐。他对外战争的胜利,使他有取消此名义之力量与勇气;于是共和之字渐次删除,最后乃完全消灭。

在1804年帝政成立之后,法兰西犹举行过一次7月14日革命纪念及共和成立纪念。迨至1805年,则两个国民纪念大典再不能成问题。

新闻印花纸之刻有“法兰西共和国”字样,至1805年12月31日为止,国玺上亦除去一切共和的纹章。在img2令中拿破仑常自称为“依据共和宪法之皇帝”,但此亦至1807年5月28日为止;而在公布法律之格式上,此项称语亦以在1806年4月29日之法律中为最末一次的出现。以后则拿破仑的称呼为“拿破仑,依神惠及宪法……”而不加共和之字。

然而此时拿破仑仍不敢直接正式取消共和之名号。迨在1808年(9月10日)拿破仑与俄皇亚力山大会见于耶菲特(Erfurt),协定彼此分掌欧洲霸权之后,他始自觉其势力已足以取消共和之最后残迹:他以同年10月22日之img3令,决定从1809年1月1日以后铸造的国币,不再刻载“法兰西共和国”字样,而改载“法兰西帝国”字样。对于此项img4令,世人皆不注意;盖共和之字,法人原来视为胜利之标帜者,此时则已渐忘却,而代之以拿破仑之名字。在当时法兰西人意想中,拿破仑之名字,已成胜利之标帜,为崇拜之标的。

法兰西第一共和,在其民主主义时代,建立伟业,卓有光荣;此共和政治存在约16年(从1792年9月22日至1808年12月31日),卒取消于拿破仑之手。此共和政治是由渐演成的,其消灭亦是如此。

确定共和名号之消灭的日期,在历史上是一极重要的事。但得共和之名号保存,亦尚可以缓和专制,此专制皇帝当自觉有稍就范围之必要。一旦此名号取消,即再无何项革命纪念可以抑制拿破仑者。

(六)拿破仑与欧洲

〔帝政与对外战争〕帝政成立之后,拿破仑在国内的地位巩固,他握有无上的威权,可以全力对外。实则对外活动亦即是拿破仑维持帝位之要件。论者谓他的帝国存在一天,总是要继续战争的,战而不胜之日,即此帝国灭亡之时。拿破仑帝国,不是代表法兰西国家,而是代表一个人的权势;此帝国产生于战争之中,其生命亦靠战争以支持。拿破仑以武功成名,法兰西人视他为胜利之标帜,一旦武功不振,国民将失其崇拜之心而共弃之。

〔第三次对法同盟之组织〕在拿破仑帝政之下,战争成为不可免的事,从事十年不断的战争,是此新皇帝的事业。英国已决计与他决断,继续进行战事。对待拿破仑,须组织列强同盟。此时俄国在亚力山大统治之下,深愤拿破仑在意大利荷兰之专横行动,及其无端残杀安勋公爵(Duc d'Enghine),乃取联英政策;1805年英俄协约成立,约定合力逼迫拿破仑退回法国天然国境内。俄国并运动得奥国加入此对法同盟。惟有普鲁士方针不定,其外交当局亦无能,卒以拿破仑饵以汉洛瓦国土,宣布中立,普鲁士于第三次对法同盟正须它的助力之时,持骑墙态度,其结果亦自招败挫。在第三次对法同盟之战争中,两方势力并不均等。在一方面,欧洲列强同盟内部自相嫉忌,各顾自己的利益;它们之联合徒迫于一时的必要,实际则不热心为协同行动。而在他方面,则有新进气锐之拿破仑,决计推翻旧国家势力;他有法兰西人民供驱策,此等人民则具有战争的经验,不忘过去的胜利,而富于勇进的精神。最近德意志之改组,减杀了德意志帝国的强力,因为此举破坏了德意志残余的统一,而使中央欧罗巴供侵略之牺牲;巴威利亚、巴颠、维颠堡诸国均舍弃奥大利而依附拿破仑。

第三次对法同盟之战争,将陆上之争斗区域,由意大利与莱茵移向欧洲中部。此次战役结果,可以两个大战代表之。在一方面,托拉菲尔加(Trafalgar,1805年10月21日)之海战,完全断绝了法兰西海上胜利之希望。在他一方面,则阿斯托利仔(Austeritz)之陆战(1805年12月2日),亦确立拿破仑在大陆之势力。阿斯托利仔之役,破坏欧洲对法同盟,迫奥大利讲和(1805年12月26日法奥间成立普列斯堡和约Treaty of Presburg),而排除奥大利在德意志及意大利之势力。依此一举,拿破仑骎骎乎将恢复杳尔大帝(Charlemagne)的大一统计划,建造一新帝国,不受国境的范围,不限于一单独的民族。

〔神圣罗马帝国的解散〕阿斯托利仔战役结果,根本影响于德意志的政治组织,破坏1803年改组的德意志帝国。德意志诸侯深悟帝国内各分子之结束,已不足为他们国土保全的保障,所谓邦土观念,共同利益观念,当然消失,于是在1806年夏季,巴威利亚、巴颠、维颠堡及其他13小邦脱离帝国的联合,新组成一同盟,即所谓莱茵同盟(Confederation of the Rhine),而受法兰西皇帝之保护。同年8月1日,拿破仑在神圣罗马帝国总会宣言,他已接受莱茵同盟之保护者地位,不能再承认神圣罗马帝国之存在。8月6日,奥皇佛兰西斯抛弃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之位,宣布帝国关系消灭;于是他的帝国元首之资格取消,所有各邦君主,选举侯等对于他之臣服义务悉行解除。中央欧罗巴的政治组织之软弱无力而不安定,于此正式宣布;莱茵同盟之成立,使拿破仑更得有操纵此等邦国,增进他自己的利益之机会。

〔民族运动之激发〕神圣罗马帝国破坏,拿破仑帝国主义之发展,达到第一个阶段。拿破仑今已不肯守天然国境之范围,而扩张他的权力到中央欧罗巴。拿破仑如只以征服德意志及意大利自足,尚不至于摇动法兰西帝国的基础,实则法兰西帝国领土,如限于天然国境,即莱茵阿尔蒲司界内,反较为安定。但拿破仑在1806年不能以此范围自足,而谋继续向外发展。他决计压伏全欧,半为满足他的大帝国之野心,半为谋陷英国于商业上孤立地位;他已不知他的此种夸大计划,一方面消磨国民元气,同时又惹起欧洲各国民族的反抗。他自恃其军事上的天才,而沾染旧式政治的遗习,全不顾虑人民方面的势力,他不知在他攻击普鲁士及西班牙之时,反对他的势力,已不单是君主,而且是民族。1806年耶那(Jena)之役,打破普鲁士势力;拿破仑对待普鲁士之苛酷,于普国人民为莫大的国耻,激起国民敌忾心,以致列强联合对法成为不可免之事。不过欧洲列强,尚各顾其私利,再须经过数年的战祸,始确悟有一致行动,以打倒拿破仑之必要。

〔俄皇与拿破仑之提携〕拿破仑于1806年打败普鲁士之后,进兵波兰,对俄作战。俄皇亚力山大愤奥大利之守中立,而咎英国未能如约努力,觉得战事持久之非得计,乃倾向于对法妥协。亚力山大与拿破仑于逖尔齐特(Tilsit)会见(1807年6月25日)之结果,秘密订立逖尔齐特条约(1807年7月7日签字)。俄皇为拿破仑之外交手段所耸动,完全赞同拿破仑的政策,承认他那西方帝国的计划。在他一方面,则拿破仑承认俄国在东方的势力,并允助其发展。逖尔齐特条约之成立,可说是拿破仑势力达到最高潮。此条约不但使法国与俄普回复平和关系,并且给与拿破仑在欧洲大陆上最有力的一国。欧洲地图于此大生变动。

〔拿破仑大帝国之形势〕拿破仑原来建设大帝国之雄图,现已骎骎乎有实现之势。他是一强固组织的国家之皇帝,其国内行政统一,法典完成,教育制度改革,教会归服;在国外则他已将国境扩张至最大限度。在法兰西四周,建设有附庸国家,仰他的保护。执政官政府与督政官政府时代所建立之共和国,改建为君主国家,置于他的将帅或亲属之统治下,他扩张莱茵同盟之建设事业,减少1803年组成之德意志邦国,而依兼并方法,增加二三流国家的领地。他对于莱茵同盟之诸国给以完全自治权,在中央欧罗巴增加独立的主权国家之数,以合于他那“分而制之”的计划。他已经征服德意志的两个最重要国家,即奥普,而直逼俄国边境,与现存大陆国家中唯一可患的敌国讲和。从此欧洲大陆不复有能对他反抗之敌国。瑞典、丹麦、葡萄牙容易制伏;西班牙则已决定取为属国,此事已在逖尔齐特取得俄皇的同意。在此种情势之下,拿破仑大帝国计划之实现,似无可以为之阻力者。

〔大陆封锁制度〕但在英国控制海上权力之期中,西方大帝国之树立,究不能成功。尼罗(1798年8月1日)与托拉菲尔加之海战,已确立英国海上优势,使法国海军无复与抗衡之望。而欲在陆上一举征服英国,亦势所不能,则以英国与大陆隔绝之故。拿破仑惟有袭用革命政府时代之政策,从财政上工业上制英国的死命。每次法国领土扩张,他增加其支配权力下之海岸线;在每次条约中,他必要求被征服国于其港口禁止英国贸易。此政策之效果,激起对方的报复手段;一方的报复再引起他方对抗的报复,终致海岸禁制制度,变成大陆封锁制度。

此海陆两大势力之决斗,一时形势似有利于拿破仑。拿破仑之断绝英国海外市场,确是一个伟大的计划。他想因此断绝英国通商之路,使其势力自然沦落。然而久之获得最后胜利者,究非陆上的势力,而是海上的势力。且因为封锁所生的艰苦,增加了大陆国家对于拿破仑之敌忾心。即在法兰西本国,虽然夸耀拿破仑之武功,亦已不能耐此大陆封锁制度之压迫。此项制度的恶果,当以破坏拿破仑势力之基础,而促成他的失败。

〔欧洲政治状况之变化〕拿破仑的成功时期,继续到1807年为止。自此以后,他的失败历史即开始,则以当时民族运动渐起,此实为拿破仑从来未遇着过的抵抗力。以前旧式政治通行于法兰西以外之欧洲大陆各国,支配其内政外交,而欧洲之君主专靠自己的势力及旧式政府以与拿破仑对抗,故容易为拿破仑所克服;在拿破仑方面,则他有统一的法兰西国民为后援。从1807年以后,此形势转变,国民的势力渐代君主势力以起,欧洲国家如瑞典、俄国、普国、西班牙,开始承认国民统一主义,及国民的名誉。而在他方面,法兰西之原对君主宣战而对人民宣布平和主义者,兹已变更了态度;武人专制之局面一旦在法国造成,结果是危及欧洲一般平和,而激起独立的民族之敌视。在欧洲君主求助于其本国国民势力,即以法兰西革命之武器对待法兰西之时,拿破仑反而日益发挥旧式君主之特性,而令法国及其他欧洲全部觉得法兰西之争战,是为拿破仑一身之权力,而不是为1789年之主义。在1807年以前,拿破仑自居为民主主义之护神; 1807年以后,则他显然是一个专制的君主,他的主义是18世纪君主之主义。

〔拿破仑之骄横行为〕拿破仑骄横之度日高一日。他在对外关系上渐置各君主的权利与各国家领土的完整于度外,其强暴且过于路易十四世。在逖尔齐特与耶佛特(Erfurth,Sept-Oct.,1808)两次与俄皇之会见席上,约定瓜分计划,任意处分他国命运,漠视条约义务。拿破仑之合并他国土地,纯为专断的挑衅的行为,他的政策,仍不脱18世纪的外交精神。

拿破仑的此等行为,激动欧洲人民的公愤,而使他们最后的共同行动易于实现,同时亦影响于法国人民的态度。法人原视拿破仑为胜利光荣之标帜,为无政府时代之救星,迨至1806年以后,他们渴望平和而失望,中产阶级感觉战事延长之困苦,对拿破仑拥戴之忠诚渐渐摇动。即在政府中居高位之人,睹帝国计划之庞大,亦渐起不安之念,而对于此全靠一个人的生命,一战的命运以维持之政府,亦窃疑其基础不稳固。拿破仑之军队,不仅是在久经征战之后,其将校有青黄不接之象,即兵士亦已由1793年以来造成的革命军队,变为新兵及外国人所组成的军队;新兵缺乏耐性,外国人兵队则无国民的精神。加以继续不断的征兵,迄于1812~1813年,涉及于法兰西人口全部,则不仅消丧了法兰西的元气,而且引起国内一般的不平。

〔半岛战争之开始〕在拿破仑开始对英商业战争之时,其内外情势之渐不利,已如上所述。他因为实行大陆政策之决心,乃于逖尔齐特条约之后,取第一个重要手段,即:攻击英国的与国葡萄牙。攻击葡萄牙之目的,一在对抗英国,一在强迫葡萄牙加入大陆制度。然欲征服葡萄牙则必在西班牙得一安全的通路。此事依1807年10月之芳颠丕洛(Fontainbleau)条约而成就,而在同年年终,葡萄牙的摄政亦逃赴南美洲之巴西殖民地,抛弃葡萄牙,任令法军占住。此事有很重大的效果,则以拿破仑一旦得立足于西班牙,更进而发挥侵略主义,激起西班牙民族的反抗;英国则起而防护其与国,以葡萄牙海岸为英军活动根据地,开始从事于所谓“半岛战争”(the Peninsular War)。于是英国之商业的反抗与葡萄牙西班牙之民族的反抗联合,此对于拿破仑雄图的发展,构成一新的大阻力。拿破仑之两重事业,即:大陆封锁之厉行与反抗的民族之压伏,实为他的帝国生命之恶障,此事分散他的势力而消磨法兰西的元气,此激怒北海沿岸国家,增加奥大利的敌忾心,激动普鲁士之民族的反抗精神,而使拿破仑不得不从事于冒险的战争;此最后且引起他与罗马教会之冲突,因为教皇不肯承认大陆制度,其结果至于法国合并教皇领地(1809年5月),拿破仑自身被教会破门,而给西班牙与奥大利之反抗运动一种神圣战争之性质。

〔拿破仑与西班牙〕西班牙是一个统一的民族国家,具有其光荣的历史,后来虽就衰颓,其国民仍不失其自立的气概。在1808年春季,拿破仑强迫西班牙国王查尔四世及其太子菲地兰让弃王位,而以他自己的兄弟若瑟夫·玻那帕特(Joseph Bonaparto)为西班牙王。西班牙随即为激烈的反抗,一时致拿破仑的军队大受挫折,而助长半岛内外反抗拿破仑之气势。同年8月中,英军于维汝斯芮将军(Sir Arthur Wellesley,即后之惠临吞公爵)统率之下,在葡萄牙登岸,(击退法军出葡境,并侵入西班牙)开始半岛战争。此两个事变,不但激动西班牙人的爱国心,而助成葡萄牙的解放,并且于拿破仑为民族战争之开始;此项战争即致他于败灭者。拿破仑视半岛方面之事为一时的小挫折,他由耶佛特归后,随即以精兵进攻彼不统一且无训练之西班牙军。12月中马得里德克服之后,拿破仑急于西向进征葡萄牙,攻击英军;他想于此与英人在陆上决战。因法军之进攻,英军卒退出西班牙,而坚守葡境,作为根据地。

〔法奥战争〕拿破仑此时已不能支配他自己的行动,而有疲于奔命之势。他正在西班牙追逐英军之际,东欧方面变故又生,而他须折回对待奥大利的反抗运动。奥大利已经三次被法军打败,其领土已三次被分割,然终觉拿破仑的压制不能忍受。奥大利此时立于大陆封锁制度之下,对外商业断绝;而因阿斯托里仔战后之普列斯堡和约,失却意大利及亚得利亚方面之领土,因拿破仑支配莱茵同盟,丧失其在德意志之霸权,它自觉已由一大帝国之首领,降成一介乎俄法两大国之间的中央国家。西班牙民族运动之胜利,使奥大利有中兴之希望;奥政府自居为德意志之领袖,谋新起一民族的反抗运动。奥大利原不是一纯粹的民族国家,乃亦标民族运动之旗帜,已可征当时民族思想长成之重要。于是奥大利乘拿破仑有事于西班牙方面之时,又举兵反抗拿破仑(1809年4月)。在奥军统帅查尔亲王(Archduke Charles)之檄文中,称此次对法战事为德意志的解放与统一之运动。拿破仑闻此警耗,又不得不折回巴黎,准备对奥,而以西班牙方面对英军之战事,委诸一部将。

在1809年对奥战争之时,一般的形势似不利于拿破仑。西班牙之反抗运动日益险恶,奥军之统帅为一仅亚于拿破仑之名将。普鲁士在斯太因(Stoin)、常哈斯特(Scharnhorst)两政治家之下,准备对法,已有两年。英国预备在北海海岸及葡萄牙方面,供给拿破仑的敌人以助力。拿破仑之军队,一部分驻防普鲁士,一部分散在西班牙,又一部分则调集以应付此新战局。凡此种种事况,均表示拿破仑之地位不利。但是欧洲诸强国,仍各顾其私利而不计及欧洲的公共利益,一时似尚不觉得有一个欧洲大团结的必要。俄皇于奥国起兵之时,固守逖尔齐特条约,坐睹成败。普鲁士王则宁拂逆本国人民之意思,而不助奥作战。在1809年英国为奥大利之唯一的与国,但亦似不了解半岛战事之重要,而未能积极作战。奥大利靠自己一国之力量,不能抵敌拿破仑,而在瓦古南(Wagram)之大战(1809年7月),一败涂地。其结果是订立维也纳和约(1809年10月15日),奥大利王室第四次又屈服于拿破仑之势力下,大丧其领土。奥国从此全然加入大陆制度,断绝对英关系。拿破仑所以成功,不仅是因为他是欧洲第一个军事家,而且因为他的敌人势力分散。

〔拿破仑对俄奥皇室之关系〕拿破仑此时已觉得欲使其帝国巩固,有于个人势力之外,另求一坚实的后援之必要。他知道永久的同盟非依血统关系不能成立。他知道皇室姻亲关系,于维持他在欧洲之地位,极为重要;他于是自然倾向于俄国皇室,因为与俄国的同盟是他所要维持的。而因为俄法两国固有的争端,俄皇在对奥战争中之旁睹态度及拿破仑之扩充瓦萨大公国,此时逖尔齐特之协定已濒于破坏之危险。所以在拿破仑为维持法俄亲交,更觉有发生新关系之必要。于是与俄皇结姻亲关系,以巩固此东西两帝国之团结,是拿破仑所希望之事。但拿破仑知道俄国皇室中对于他的计划有大阻力在,故于正式向俄方请求姻缘之先,已向奥大利为同样之交涉。奥相梅特涅(Metternich)赞成此举,因为他知道法俄联结不利于奥大利;他决计用外交代战争,而以一奥国公主嫁于拿破仑,使拿破仑与奥国皇帝联结。

奥国之愿与拿破仑结亲,深得拿破仑的欢心;他的宏愿在加入欧洲帝王团体。以俄国皇室之始而迟迟不答,卒之表示拒绝,拿破仑乃愤而决计与奥国皇室结亲。1810年4月2日拿破仑与奥皇之女玛丽·路易仔(Marie Louise)结婚,此事在拿破仑经历中是一件最重要的事变。路易十六世王后被杀后16年复有一奥国公主嫁于法国皇室,此诚在法兰西革命史上为一极非常的事变,而于欧洲政局亦极关重要,则以拿破仑因此将改变其大陆关系也。此事实表示拿破仑大帝国计划之一大进步,并以见他之沾染旧式思想与方法如何之深;此举并且启俄国敌忾心,导入一个危险的政策,结果有莫斯科远征之举。拿破仑因此舍俄国而与奥国共休戚,他信任奥国皇室,而不知梅特涅此时正将他看作欧洲最大的仇敌,特用结婚政策,为推倒他之一个手段。

(七)拿破仑之末运

〔拿破仑在1810年之地位〕在1810年拿破仑之地位不及其在1809年的地位之强固;他日益全恃他自己的行政手腕及军事天才以维持他的地位。他既经激起西班牙葡萄牙及普鲁士之民族精神的反抗,而以与奥国公主结婚之故,丧失其所恃之皇室的助力。拿破仑废弃对俄同盟,因之俄皇亚力山大视逖尔齐特之协定为已破坏,而在1810年即已预备对法战争。拿破仑与奥国联结,堕入梅特涅术中,梅特涅只待时机成熟,即将给拿破仑以致命的打击。在西班牙方面,胜负不决之持久的战局,分散法兰西军队,消磨拿破仑兵力。在普鲁士则斯太因、常哈斯特、哈顿堡(Hardenberg)等之爱国的努力,仅以普鲁士政府之保守政策,法军之驻防境内,一时不克实现其效果。瑞典亦准备立于拿破仑之反对的方面。英国于1810年复由主战派执政,锐意继续半岛战争;维汝斯芮将军之胜利,激发西班牙人民之热狂及德意志爱国者之勇气。而大陆制度的压迫,尤为激起反抗之最有力的事,盖从1809年以后,此制度大有害于欧洲大陆。于是对于此一人之天才,及其以前胜利之威望,而反抗之者,有俄国的敌忾心,梅特涅的外交,西班牙普鲁士的民族的势力,英国的仇恨,及一定不易的商业经济的自然法则。

〔大陆制度的影响〕拿破仑之大陆制度,禁绝英国与欧洲大陆之通商关系,已经影响他与葡、西、奥、罗马教皇国及北海沿岸邦土之关系,现在则将对于他与俄国及瑞典之关系上发生重大的影响。法俄关系久已不圆满。俄皇亚力山大不满意拿破仑之帝国主义的发展。俄皇觉得拿破仑不甚关顾俄国利益(因为拿破仑秘密反对将达溜白诸省(Danubian Provinces)合并于俄)。而拿破仑之合并德意志的阿颠堡(Oldenburg),承认瑞典人选举法将倍拉多托(Bernadotte)为摄政,又都是俄皇所不愿之事;尤其拿破仑将加利西亚(Galicia)并入瓦萨大公国,大招俄皇之嫉忌。加以拿破仑强迫俄国加入大陆制度,断绝通商,使俄国人民感受经济上的困苦,更增长俄国之不平。1810年至1811年之间,俄国经济状况颓坏不堪,此时俄皇已深悟大陆封锁制度之不容维持。及至1812年,俄国乃公然违反逖尔齐特的协定,在大陆上取中立态度,对中立船开放海港;此举大开英货输入之路,实际破坏拿破仑的对英计划。

〔莫斯科远征之失败〕法俄两国自拿破仑结婚问题发生以来,感情渐坏;此事与拿破仑在1812年之对俄战争,诚亦有关系,但莫斯科远征之主要的原因,仍在俄皇之脱离大陆制度。拿破仑此时的计划,已不是逖尔齐特时代之分掌欧洲霸权计划,而是旧来征服世界之计划:拿破仑之野心,现已想将他在1807年所愿联结的强国,一举而打破之。拿破仑之有此种计划,可见他的心目中已不知有法兰西的利益,他明知对俄战争不利于法兰西,而徒为自己的帝国主义,劳师远征。

在俄国方面,此时对拿破仑开衅,亦无所用其迟疑。欧洲形势日益利于俄皇。在1812年瑞典之新君倍拉多托已与亚力山大秘密妥协,而同年俄土两国又订有蒲加列斯特(Bucharest)条约,因之俄皇再无后顾之忧,而可注其全力应付西方战事。当时拿破仑的军队之牵制于西班牙方面者达30万人;此于俄国可说是对法最好的机会。

1812年之战役,在法俄两方均未宣战。拿破仑亲赴萨克逊王国都城德芮斯颠(Dresden),召集他的属国君主开会议,调集军队,准备侵入俄境。拿破仑此次征俄军队总数不下60万,其中只有20万是法兰西人;此项事实,最足表现拿破仑之外交上军事上的天才。拿破仑集合西欧大陆全体之力,准备一举推翻大陆上唯一未被他征服之国家。9月7日法军在波鲁的洛(Borodino)打败俄军;9月14日法军已抵莫斯科。然而法军表面上虽战胜前进,而后方接济益远,据此空城,仍不能制俄死命。此次拿破仑之在莫斯科,不似以前在柏林维也纳之能强迫对手国君主为城下之盟。拿破仑日待和议之提出,而俄皇终不求和。于是法军在莫斯科旷日持久,感受严寒及饥馁之压迫,不能不退出,而拿破仑的莫斯科远征之举,终于悲惨的失败。此事发生极重大的结果,则因为欧洲此时正待利用拿破仑的失败,共起而推翻此共同的大敌。拿破仑从莫斯科退回,他的敌人之希望因而增长。

〔西班牙之战事〕莫斯科远征失败,是拿破仑失败历史之起点,此后败局将接续出现于各方面。拿破仑在俄国方面之战事失败,几于全军覆没之时,英将惠临吞亦在西班牙方面大破法军。1812年7月20日,在萨拉曼加(Salamanca)一役,法军大败,一时撤出首都马德里得,国王若瑟夫出亡。惠临吞将军虽终久不能维持他的地位,然其胜利,已足鼓励英国的努力,而使西班牙政府落于革命党之手。西班牙的急进党之行动轻率而不一致,有害惠临吞之军事进行,然他们的坚忍性,持久的战斗,与民族的热狂,亦有以牵制拿破仑的一部分兵力于西班牙,使之消耗于无益的战役。

〔普鲁士之反抗运动〕将拿破仑最后的失败归咎于莫斯科远征之结果,尚未免是皮相的见解。拿破仑以此次失败虽极大,然而他对于法兰西及其他国家支配之权力尚未丧失。法兰西并未离弃拿破仑,并且准备再忍受牺牲去拥护他。意大利,荷兰,瑞士,比利时及莱茵同盟,皆未表现叛离之象;奥大利亦宣言尊重1810年之同盟。但是莫斯科远征失败的结果之重大处,究在增长俄国继续反对拿破仑之气势,而使普鲁士起卷土重来、恢复自由之决心。普俄之联合,原不是起于自然的趋势,而实因普国政治家斯太因及普鲁士人民与军队皆有觉悟,知非与拿破仑决战不可;为实行此事,不得不破坏条约,助俄攻法。普鲁士的大将约克(Yorck,原率普军助法攻俄,但按兵不动),居然敢私与俄军开始交涉,订立托洛坚协定(Convention of Tauroggen,1821年12月30日);斯太因(时亡命在俄)则受俄皇任命为东普鲁士与西普鲁士之总督。此两项事变实为列强对法同盟之初步。

〔第四次对法同盟〕普王一时在表面上虽表示忠于拿破仑,衷心实赞同约克与斯太因的联俄运动。1813年2月12日,约克被任命为普鲁士军总司令;27日普俄之间订立加利什条约(Treaty of Kalisch),而普法同盟关系于此根本破坏,第四次对法同盟之基础于此树立;而依其秘密条文,开始改造欧洲地图,不过此事业尚待二年之后完成于维也纳。在秘密条文中,普鲁士抛弃其关于汉洛瓦之要求,因之使英国容易加入同盟;普鲁士则当回复1806年以前之人口与土地。依3月16日之宣战及17日对普鲁士人民之檄文,所谓第一次“解放战争”(War of Liberation)开始。普鲁士、西班牙及俄罗斯之国民的势力,共同对待拿破仑,欧洲列强联合已做到第一步;此联合之基础在于各国脱离拿破仑束缚之共同希望。拿破仑虽然一时仍战胜,然其胜利之性质已与耶那之胜利大不同。此时之形势,已不是可依一战而定的;问题是,此列强联合是否可以持久,它们是否能为欧洲公益,牺牲私利,以对待彼共同的大敌。此是第四次对法同盟之重要处所;以前的同盟属于18世纪之外交史,而第四次同盟则是19世纪外交史之起点。

战事进行中,瑞典加入同盟。英国亦与普俄两国缔结莱轩巴赫(Reichenbach)条约,三国共同协定对于战争之目的及兵力财力之供给,以巩固加利什之协定。此时奥大利的态度渐动摇,惠临吞亦在西班牙获胜,逐走若瑟夫。睹于1813年春季之事状,可知拿破仑已遇着不可抗的势力,他的末运将至。

〔解放战争〕此时列强联合尚未完成,则因奥大利尚立于对法同盟之外。八年以来之经验已渐转移欧洲国家相互间之态度。奥大利未加入第一次解放战争,不是因为它不反对拿破仑,而是因为奥相梅特涅正在运用一个利己主义的外交政策。他决计暂时维持法奥亲交,静待机会,加入同盟,彼时不仅要有成功之希望,并且要使奥大利确能主持列强将来的行动。梅特涅并不愿为欧洲之解放者,而但为奥国的利益着想,则欲为欧洲的仲裁人。6月4日,拿破仑对同盟国休战(Armistice of Pleiswitz),适堕入梅特涅的术中。梅特涅在两战团中间自居为调停人,对同盟国家声明,如拿破仑不容纳奥大利提出的条件,它即加入同盟。拿破仑虽不承认奥大利的调停,而卒不得不如议派代表于普拉克(Prague)和会;而结果是谈判不调,梅特涅宣布和议失败,欧洲对法大战争开始。

〔梅特涅之主义〕奥大利在同盟国战败之后,(拿破仑于5月20日大败同盟军于巴迁Bautzen,)加入列强对法同盟(8月);梅特涅之工巧的外交,及俄皇亚力山大,普王弗列得列·威廉三世之性格,使奥大利得决定支配同盟国家行动之法则。此等法则不是基于民族运动的精神,而是根据旧国家制度;而此项制度则只知有国家,而不知有人民,且将国家隶属于君主一身者。奥大利之政策,即梅特涅之政策,梅特涅之在欧洲政治上执牛耳,实自第二次解放战争始。梅特涅主义之与旧式政治主义不同之处,仅在扫除欧洲国家相互间争斗之因素。梅特涅嫉视普鲁士的民族运动,以为带着革命的性质,而亚力山大与弗列得列·威廉亦均不表同情于斯太因提倡之国民权利主义。1813年10月,莱卜济希(Leipzig)之战,是国民的战争,但支配此战争结果之外交,则是帝王的外交。

〔解放战争之胜利的结局〕第二次解放战争,开始于1813年8月(即奥大利加入同盟之后),以至同年11月同盟国兵临法境,方告结局。欧洲国家,除土耳其外,咸包括于战团中。在战略上精力上拿破仑虽尚未表现衰落之象,然而他自己过信他的军队之实力,而实际上他的军队已不是原来久经战阵而有训练之精兵,而乃是1812~1813年间临时征编之新兵。

而在他方面,同盟国此次对法作战,不但实力雄厚,而且团结坚固,在军事上外交上有充分之准备。它们合力攻拿破仑于莱卜济希。亘三日(10月16、17、18日)大战之结果,拿破仑完全败北,他的威望及其在法国国外之势力即时坠落。莱茵同盟之各邦,脱离他的权力,而此同盟瓦解;卫士特华里王国(Kingdom of Westphalia)亦归于消灭;荷兰人起而驱逐驻防之法军;意大利的国家,或运动故主复辟,或谋统一而组成共和国。同盟国一步一步的从德意志西部诸省扫除法军,而至11月初旬,已进逼法境。于是法兰西东南两面受敌。沿莱茵河一带有普奥俄及诸小国之联军包围;而在南方则英将惠临吞亦由西班牙乘胜侵入法境。

〔列强同盟与欧洲改造问题〕在莱卜济希大战之前,列强已准备应付拿破仑败后之欧洲改造问题。9月9日同盟国家会议于铁普利仔(Teplitz)扩充加利什、莱轩巴赫之协约,规定同盟之现在与将来的政策。英国于此时加入共同协定,四强商定一致行动,相约非经大家同意,不停战讲和或缔约。此项协约虽出于军事的必要,然亦可以表示18世纪欧洲国家系统进于19世纪国家系统之过程。嫉忌敌视之心,虽仍不免存在,然大家已深信有联合之必要。三个大陆国家,相互保障其领土完整,奥大利及普鲁士各保持其在1805年之领土,东欧回复耶那战役以前之状况。同时为使中欧脱离拿破仑的羁绊,同盟国宣布保证脱离拿破仑势力之莱茵同盟诸邦之绝对的自由。梅特涅之承认现状维持及保证各国之完全主权,具有两重目的:一方面他想使他所提出之条件最容易诱动各邦加入同盟;同时他亦决计抵制斯太因提倡的国民政策。梅特涅之此项行为,实决定了德意志历史的进程,而延迟德意志民族的统一垂五十年。

拿破仑从莱卜济希败退之后,一时列强与之讲和而不成功,更觉得有巩固它们的团结之必要。于是1814年3月1日英俄普奥四强订立硕蒙(Chaumont)条约,其目的与铁普利仔条约同,而条文之性质更重要,因为此条约不仅是规律列强目前的行动,而且支配它们将来的政策。硕蒙条约除约定各国取一致行动以恢复欧洲平和及共同讲和外,并宣布它们在欧洲政治上所取的一般原则,即:维持欧洲之均势,保障列强之平和与独立,防止再有扰乱世界之侵略举动发生。此条约认定均势主义,而其较旧时的均势主义之进步处,在其为欧洲宣示一条公法,不仅承认各国的主权,并且承认有欧洲的共同利益为各国所共应尊重者,加利什、莱轩巴赫、铁普利仔与硕蒙诸条约,渐次造成一个新欧洲国家系统。

〔法兰西王位问题与拿破仑的命运〕硕蒙条约签字,和议决裂,同盟军国与拿破仑间之战争再继续。1814年3月30日联军进逼巴黎,巴黎军队投降,次日联军入巴黎城。拿破仑以败军之将,此时只求保全皇位,愿接受同盟国提出的任何条件。但同盟国之要求,亦随胜利而增长:以前它们可允许拿破仑保全皇位,保有1791年之国境,兹则要求他无条件的降伏。但同盟国对于法兰西王位问题之最后的解决,意见亦不一致。奥皇尚有意保全拿破仑皇位,英国之加斯列里(Castlereagh),普鲁士之哈顿堡(Hardenberg)亦倾向于此意见。然而俄皇亚力山大则极力主张废黜拿破仑,不过他亦不赞成包本王朝;俄皇毋宁主张迎立瑞典之倍拉多特,而此人则不得其他列强之信任。普鲁士政治家斯太因主张恢复包本王朝,关于此层,他适与法国政治家塔列兰(Talleyrand)同政见。塔列兰是在法兰西政治家中久已对拿破仑绝望,而运动包本王室复辟最有力者。俄皇颇能听信斯太因之言,而渐觉塔列兰的判断之得当。同盟国认定塔列兰为解决此王位问题最适宜之人,因以此事任他规划执行。塔列兰以元老院议长之资格,召集元老院。4月2日,元老院否决拿破仑让位于太子之案,而议决废黜拿破仑皇位,组织一临时政府,以塔列兰主宰之。拿破仑闻悉元老院此项行为,乃于4月6日无条件的退位,而接受同盟国提出之条件,五日以后订成一条约。

依上项条约,拿破仑保存无意义的皇帝名号,完全领有易尔巴(Elba)岛为居住地;每年受法政府供养费200万法郎。4月12日,拿破仑于芳颠丕洛批准此条约,旋即赴易尔巴岛。拿破仑此时始觉悟他已失去法兰西内部之助力。他的武将,他的谋臣,相继叛离他;他的皇后逃回奥国;最后他于赴易尔巴岛途中,且受王党的攻击;此皆是他所受的大侮辱。但在他离开法国土地之前,法国内部党派的争论,人民及军队的不平,他当已有所闻,而自觉他在欧洲之权势虽然丧失,法兰西究竟仍未获得平和及法人多年渴望的善政。

〔包本王朝之复辟〕列强决定不许拿破仑保存法国皇位,然对于后继之王朝问题,则又无一致的主张。包本王朝之复辟,实为塔列兰的意见之制胜。塔列兰相信路易十六世之弟普洛温司伯(Comte de Provence)归法就王位,为法兰西人民所心愿;惟有如此办法,法国方可以回复在欧洲国际社会之地位。包本王朝之复辟,全系塔列兰及王党之力,同盟国并未直接干预其事。同盟国对于此举之关系,不过在对于新政府之正式承认。路易既入巴黎,他既宣言将给法国一自由主义的宪法以安人心之后,第一件重要的任务,即在与同盟国讲和。于是1814年5月30日法国新政府与英俄普奥四强订立巴黎条约(第一次巴黎条约)。

〔巴黎条约之内容〕在第一次巴黎条约中,列强正式承认包本王朝复辟。法兰西保存1792年1月1日固有之国境(并添加萨瓦Savoy省之大部分)。自塔列兰视之,此条件于新败之法兰西不为不优。法国此时所保有之国土,较之列强最后所许与拿破仑者为多,因彼时谈判之基础为1791年之国境,而此次则系1792年之国境。

巴黎条约除解决法兰西问题以外,尚关于欧洲国家共同利益及欧洲改造问题之几项重要事件有所协定。但巴黎条约虽然重要,究不能处决拿破仑战后欧洲一切的问题,即已经协定的问题,亦尚有详细的条件待规定;于是列强于巴黎条约中约定特别召集一公会,以完成欧洲政治改造事业。是即维也纳公会。

〔维也纳公会的成绩〕1814年9月,欧洲国家几全集会于维也纳;在此公会中,不仅有列强的代表出席,并且欧洲君主躬亲到会者亦达非常之多数。主持此公会政策者,实为奥相梅特涅;而法国代表塔列兰的活动,亦大有以增高战败国之法兰西的地位,可为弱国外交之模范。

维也纳公会决定的问题,大别为四类:(一)依正统主义恢复欧洲旧王朝及政府之权位;(二)在均势及补偿之原则下,重分彼征服的土地;(三)依邦联制度改造德意志及瑞士;(四)决定经济上商业上各项共通利益问题。实际上公会一切问题之决定均先经英俄奥普四强协定(形式上容法兰西与西班牙有发言权),而后以其结果强次等国家承认。关于各问题之决定,先由各关系国的代表分别签约;此等各别条约,最后合成一总约,是即《维也纳公会条约》(L'Acte final du Congrès de Vienne,1815年6月9日)。就全体说来,此公会所依以改造欧洲之原则,为塔列兰之正统主义,而加以旧式的均势主义,支配列强外交家之政策,主持公会之梅特涅充满着反动的思想,因之,公会对于各种问题之决定,贻祸后来者不少。为反抗拿破仑的压制而起来援助政府之国民运动,于推翻拿破仑之后,随即要准备反抗政府的压制。

〔拿破仑的重返法国〕在维也纳会议进行中,拿破仑忽从易耳巴岛脱走,回到法国(1815年3月1日在Cannes附近上岸)。拿破仑回法之动机,不难推求。他在此孤岛上并未忽视欧洲大陆事情。他闻知包本王室在法国丧失人心;他知道出亡的贵族回法弄权,引起国内之不平,尤其在军队中,极多怀怨望者。而在他方面,他亦闻知维也纳公会中列强的争执,各国代表的不和。他信以为战时订结的列强同盟,现在因为战胜分赃不匀,发生内讧,濒于破裂,适于他为一个卷土重来的好时机。他并且有关于一身安全的事情,使他不能安于易耳巴岛者。

〔列强的对待手段〕拿破仑回法之消息,传到维也纳,反有以坚固列强的团结,回复它们和衷共济、一致行动之精神。同盟国家,口头继续硕蒙条约之条件,而在3月13日发表一宣言,认定拿破仑为世界平和之扰乱者,为它们共同的仇敌,屏诸于法律保护之外。列强闻知拿破仑抵巴黎之后,乃将3月7日之口头约束,改成正式的同盟条约(维也纳条约,3月25日);在此条约中,列强除相约维持巴黎条约之条件及维也纳公会已经决定的条款以外,各自供给军队,准备应战。随后,其他国家亦咸加入此同盟,于是最后对待拿破仑之欧洲大同盟完成。

〔法国内部的情状〕拿破仑此次回法,其不能得法兰西全体之赞助,亦殊显然,在莱卜济希大战之前,法国内部反对拿破仑之势力,已经逐渐增强。此次拿破仑之强力仍在军队、平民阶级及革命的分子。他自在法国上岸以来,各地军队响应,路易十八世至不得不逃往比利时境内避难。但是一方面虽有军队及贫民阶级拥戴拿破仑,而中产阶级则渴望平和,深恐拿破仑此来继续战事,故对之以冷淡怀疑之态度。此等中产阶级之人,并且因为欲享有路易十八世钦赐宪法所赋予的政治自由,对于拿破仑之复执政权,颇怀疑虑。拿破仑为减杀国内的反对计,抵法国后,亦标榜平和自由之政策。他对于宪政党允维持立宪政治,修改帝国宪法,以满足法兰西人政治自由之愿望。于是有《帝国宪法追加条款》(l'Acte additionnel aux Constitutions de l'Empire)之颁布。

〔《帝国宪法追加条款》(1815年4月22日)之内容〕此项宪条,可说是共和十二年帝国宪法(1804年5月18日元老院宪令)之修正及补充。拿破仑以此项宪条交付人民总投票通过(赞成票1,532,327票,而反对票亦有4802票),而在6月1日正式公布其结果。

《帝国宪法追加条款》共为67条。此次拿破仑的宪法大致仿行路易十八世钦赐宪法的原则。皇帝与议会共同行使立法权。议会定为两院制:第一院(La Premier Chambre)称为贵族院(Chambre des Pairs),其议员为世袭职,由皇帝指任,人数无限;第二院(La Seconde Chambre)称为代议院(Chambre des Représentants),由人民选举之议员组成,员数629人,任期五年。大臣对于议会负责任。人民之权利自由特设规定保障之。

此项宪条,未得试验之机会,而拿破仑被推倒。(此宪条于6月1日公布,而拿破仑于6月12日即离巴黎赴前敌督战,18日败于滑铁卢(Waterloo))。究竟拿破仑如果继续居法国帝位,能否依此次颁布之宪条,施行自由立宪的政治,仍是大疑问。拿破仑之颁布此项宪条,殆亦不过一时收拾人心之手段,他未必有诚意遵守之;实则立宪代议政制,与拿破仑之政治思想,有不能融洽之势。

〔拿破仑的对外政策〕拿破仑一方面在国内宣布平和自由之宗旨,同时亦与同盟国家为维持平和的交涉。他对英奥两国表示承认巴黎条约,而愿意增进各国人民的平和福利。此项交涉,被列强拒绝;它们对于拿破仑不承认有平和谈判之余地,而决以武力征伐,两方面准备战争,欧洲政局尚须经过一番大战方能解决。

〔滑铁卢之最后的决定〕拿破仑的军事行政的天才,未有如此时发挥之大者。他在1815年4、5、6之三个月中,仓促设法募集军队,抵抗欧洲同盟,恢复帝国地位。他不仅要急于组织政府,整理军事,而且此等困难事业且须于一般冷淡、敌视,甚至暗算之环境下执行。拿破仑卒能于此短时期集合得精兵约20万。然而以列强攻击拿破仑之决心,它们团结之坚固,此时亦有非拿破仑之天才所能挽回危局者。6月18日滑铁卢之战,决定拿破仑最后的命运。在此战役,英将惠临吞与普将蒲留奢之军队为敌方的主力军,其功可说相等。此战役之著名,不在拿破仑之战败(因为即令此役他战胜,他最后的失败终是不能免的),而在其败之速。

〔拿破仑之末路〕实则欧洲将来的战局与拿破仑命运之决定,究不在滑铁卢;而在莱卜济希。欧洲列强决志推翻此扰乱平和之独夫,无休战调和之可言。拿破仑之卷土重来,于事势之进程无所改变,不过使列强的团结更加坚固,使维也纳公会之外交进行加速(《维也纳公会条约》于1815年6月9日签字),而使法兰西更受一番加重的处分。

拿破仑在滑铁卢战后,一败涂地,绝对的惟有退位之一法。法兰西势不能再容他立足,他逃赴海岸谋远渡美洲;然见英国军舰监视甚严,乃自投于英国之保护下。依一正式协定,列强将他交付英国监管,而卒由英国送往圣赫列那岛(St.Helena,他于1821年5月5日死于此岛)。

〔第二次巴黎条约〕拿破仑一旦离开欧洲政治舞台,在同盟国家方面,又有一个法兰西处分问题待解决。此时之事情与1814年的形势不同,则因为欧洲列强认为法兰西应对于此惨烈之“百日战争”(即拿破仑回法后引起之战争)负责任。在对法谈判开始之前,大家认定包本王室的复辟为平和之唯一的保障。得列强信任之黎什溜公爵(Duc de Richelieu)代表法国政府,当议和之重任。议和条件之最困难的一项,即系关于法兰西的国境问题;而列强关于此问题,意见分歧。

英国的惠临吞反对多割法国的土地,而主张于适当的期限,驻兵于法国要塞,俾法国君主政府能臻于强固安全。俄国赞成英国的主张。奥大利亦谓此次战役不是出于征服的目的,但不以驻防法境为足,而坚持割取若干土地。普鲁士则曾在维也纳公会关于萨克逊问题外交失败,复仇之念甚炽,宣言主张减少法国土地。普国政治家哈顿堡至谓惟有从法国夺去阿尔沙斯罗连(Alsace-Lorraine)两省,方可获得长久的平和。然而普鲁士以势孤之故,终不能不放弃其主张。其结果列强决定取一折中办法,使法国将萨瓦地方让给萨地尼亚,并让出数个边塞,但仍许其保全阿尔沙斯罗连。

法国所受的最重的负担,是七万万法郎之赔款(定五年内付清);此外尚须每年支出五千万法郎,为同盟军驻防法境之兵费(兵数十万人,驻防以五年为期)。

百日战争之结果,法国在土地上金钱上威望上均受损失。加以德意志军队在巴黎横行,而拿破仑从欧洲各国夺来的美术品,亦须退还,法兰西认为国民莫大的耻辱。列强与法国议和条件,订成第二次巴黎条约(1915年11月20日)。

〔拿破仑政治的效果〕拿破仑的霸权,死于莱卜济希,而葬于滑铁卢。拿破仑一旦失势,他所建造之帝国亦随之瓦解。为实现他那大帝国的野心,他牺牲了两百万人民的生命,消磨了法兰西国民的元气,而其结果是,法兰西在外敌压迫之下,并革命时代占得之新领土而亦失去,而所谓国民的光荣,天然国境,均只是昙花一现。拿破仑自命为法兰西平和秩序之代表。他从革命的无政府状态救出法兰西,但是法兰西人究竟未曾因此获得他们渴望的平和,亦未得到革命所标榜的自由。在一个时候,法兰西人也许为求秩序而不惜牺牲自由,然久之则他们不堪拿破仑的压制。拿破仑的专制政治,由拿破仑行使,而且为他自己的利益而行使。在拿破仑之末期,虽则他始终自认为受权于法兰西国民,口中亦不忘道法兰西的利益,但实际他的利益久已不是法兰西的利益。拿破仑在法兰西内政上建设的伟业诚不可否认,然而在法兰西政治上遗下的传习为害亦不小。法兰西人由恐怖政治的专制及革命的无政府状态,坠入拿破仑的专制政治下,复随拿破仑的失败,再受治于包本王朝之反动政治。拿破仑虽去,他的专制主义,他的中央集权政策,仍然存在于法兰西,成为一种政治传习。不但三十余年之后又有路易·拿破仑以拿破仑三世之名号,出现于欧洲,夺得法兰西的统治权,再演一场“拿破仑帝国”的喜剧,而且中央集权的传习,印入法兰西政治如此之深,几乎其后任何形式的政府均不能不受其支配。因之,论者谓法兰西的政治有平等而无自由;而争自由,反抗行政的集权与专制,反抗国家的万能,乃构成19世纪以来法兰西政治运动的主要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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