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地方官府的财政窘境
由于上供中央的财赋比例很大,行省留用自然降低。而且,留用财赋行省也不能任意支配,一些数额较大的开支往往要禀报朝廷获批准之后才可动用,擅自动用官府财赋者会受到责罚[6]。与行省相比,路府州县在财赋支用方面的权限就更为有限了。路府州县官署办公经费的使用受到财政制度的严格管理和限制,可机动支配的经费数额甚少且不得擅自动用;需要支出时,又要向上请命于行省及中央,几乎没有自主权。因此,元代路府州县甚至包括行省一级地方官署,日常办公经费通常严重不足[7]。
财政窘迫的状况使一些政府职能无法正常有效的发挥,许多地方事务无法得到处理和解决,甚至连办公官廨也无法独力修缮,境遇实在难堪。试看几例。
江阴总管府治,由于“岁月深矣,栋宇雕落,新者日趋于故,故且摧压,江风飒来,屋瓦皆震,雨骤至,泥潦没踝,吏抱牍褰裳以登”[8]。可见府廨破败到了一定的程度。新任官员欲作修缮,招僚属共谋之,僚属皆曰:“役不可不兴,而费不可强取也。”费用不可强取显然不是针对政府财政来说的,官吏所指实际上就是地方精英力量,只有他们有力量承担修缮的费用。于是官员“集州之豪右大姓觞于庭而告之曰:吾为若主,若等皆有阖庐以避燥湿寒暑,而吾覆压是惧,不可以居。今为此役,非以奉己也,代至辄去,岂长享此。顾不如是,不足以待后之贤者而牧汝民尔”。为了让民间力量承担工役,官员设宴款待他们,此可谓“智取”而非“强取”。这一手段很奏效,“觞半,坐者皆起,顿首曰:愿尽力。于是木植金石之具,髹彤黝垩之工,一日毕集。畚者、甓者、斤者、圬者,主给其直,官无所预”。可见,官廨修缮,地方政府仍然没有给予财政支持,所用料、工、费皆本于“大姓”。成效如何呢?是役“创始于至元二十六年己丑之春正月,夏四月堂建,秋八月厅建,役三时而民不告病。既成,广深$长视昔加倍,基厚础博,楹桷丰硕,巨丽突兀,真百年未见之伟观也,经营之力可谓勤矣”。前后情况对比如此明显,效果不言而喻。
袁州路府治,久未修治,官廨多是“东拄西蝭,徂厥门庑,上漏傍穿”,“或倾欲隳,或危欲压”[9]。于是地方官员召见父老、富民,希望他们能够承担修治任务,并给予“进而爵之”的奖励。经过官员的一番“劝励”,“父老曰便,富民曰宜。言讫饮酒罢而与期”。经过共同努力,工役完成,“土木金石、埏埴垄断,工费若干,鸠集众力,不会于公,无从稽”。修缮费用由民力承担,官府又没有记录,故而无从稽考其具体数字。
湖州路录事司初草创,“始即亡宋南絬厅事之址,易圯就新”,然其“位置卑仄,材木琐细,浸淫穿漏,大不克称用是”。而历任官僚“积十余政,率以偷安搜猎为能,苟且岁月,隳而弗图”。至大戊申(1308年),历山苏君某“负时能声,适被斯选,至之日,环视栋宇,怃然叹曰:嗟乎,政由人举,官以治称。今兹室之陋若是,殆非所以昭示令宪也,易不云乎”。遂刻意修缮,“公为出已帑三百千,及其长佐达鲁花赤某、录判某、典史某,共捐俸入之半以为之助”。看来录事司厅的修缮,官府亦未给予财政支持,修缮经费存在缺口。此时,地方士民感念苏某的善政,遂“相与聚而谋之曰:吾侪小人,朝不及夕,今天惠贤宰,使煦育吾民,获遂盖藏之私。今视事之署,梁木倾颓,危焉将压,卒有倾仆,则吾民之罪,曷所逃哉?乃共裒余力以陈于公”。由于地方士民的鼎力支持,加之苏某的尽心筹划,不惮为劳,录事司厅“不逾月而落成”[10]。
永春县衙署于至正十四年(1354年)毁于兵火,“寇平,官曹即他所理公事,民复业者往往依村落以居,市井萧如,过者叹息”。时卢琦为永春尹,“耆老数十人踵门告曰:公署所理,民望所属也,久废可乎?且自君失之,自君复之,不亦善乎?予(卢琦——笔者注)喟然叹曰:事有废兴,是固当为。然民病未苏,恐未可为。今旦夕当代,恐不及为。父老请弗置,遂许之。于是富者输财,贫者输力,九月兴功,木石陶冶之匠各执其技。命邑士颜希道督之。乃作厅事后堂,总为间十。厅事之西为江、黄二公祠,东为幕所,翼之以吏舍,表为仪门。堂故卑湿,爰积土而增崇之。前为亭,后为轩,左右为房,凡深浅广狭之制,阴阳向背之宜,一仍其旧,而高明稍胜。人咸谓其规模之伟也。时县尉赵居仁、陈岩寨巡检方纯亦各以其所宇来白余,念其役不可辍,因以邑民所输力者分给之,居无何而尉司之署亦成矣”[11]。永春县经历兵火之余,官府似乎无力重建衙署。而当地耆老请命于官,主动承担起了修筑任务。工役的进行应该就是由耆老具体领导和实施的,而监督工役的工作亦是由“邑士”来负责。地方官府始终依靠着士民的力量完成了官廨的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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