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旧金山探索博物馆(Exploratorium)的同仁发表过一篇文章,题目是“看起来很好玩,但他们学到了吗”(It Looks Like Fun, but Are They Learning?)。关于我们的活动,也经常有人提出类似的问题:“对,好玩的方法看起来不错,但孩子从这次经历中收获了什么呢?”这些问题指向了我们努力培养创造力所面临的一大挑战:如何评估孩子学到了什么?
为了探究这些问题,让我从新加坡的学习、创造力开发和评估方式说起。在标准化的国际考试中,例如国际学生评估项目(PISA)、国际数学与科学趋势测评(TIMSS)等,新加坡的学生一直名列前茅,新加坡的教育者和政府官员都为自己国家在这些考试中的排名感到自豪。
但是有一个问题。随着新加坡企业在过去几十年中开始进行更多创造性的活动,他们发现新加坡的高中培养出来的学生无法胜任。一位新加坡商务部主管解释说,新员工在做有清晰定义以及和学校教育相符的任务时表现良好,但是,一旦出现超出预期的情况,许多新员工,即使是那些在国际考试中取得高分的员工,就会无所适从,找不到应对新挑战的新策略。
为此,新加坡教育部试图引入学校改革,以鼓励学生开发更多的创造性思维。新加坡的学校正在尝试新的教学策略,努力摆脱重复练习和死记硬背的方法,这在许多课堂中都已非常普遍。
在我去新加坡的一次访问中,教育部的一位代表带我参观了一所学校,那里的学生正在用乐高Mindstorms机器人套件创建自己的机器人,并对其进行编程。学生们向我展示了他们为新加坡机器人大赛所设计的机器人,并演示了他们如何通过编程让机器人在迷宫中穿行。我给机器人提出了一些新的任务,学生们很快就对机器人进行了重新编程,为这些挑战提出了创造性的解决方案。这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学生们显然学到了一些工程学的技能,而更重要的是,他们正在发展成为创造型思考者。
在离开学校之前,我向他们的老师询问,是如何将机器人活动融入到课堂教学中去的。她震惊地看着我,好像我问了一个疯狂的问题。“哦,不,”她说,“我们绝不会在上课的时候做这些活动。学生们只会在放学后学习机器人项目。在上课时间,他们需要专注于他们的课程。”
这位老师为她的学生在新加坡机器人大赛中的成就感到自豪,她也知道政府鼓励这些类型的活动是为了帮助学生成长为创造型思考者。尽管如此,她还是无法想象在上课的时候将机器人活动带入课堂。她需要让学生们专注于核心科目,为考试做好准备。
虽然这个故事涉及的是一位特定的老师和一系列特定的活动,但它指向了一个更为普遍的困境:在标准化考试为课堂活动设定议程的时代,我们该如何鼓励和培养孩子的创造力?在许多地方,标准化考试甚至还在为孩子的校外生活设定议程,因为家长会为孩子报名参加特定的课外课程,帮助他们准备考试。
标准化考试的存在有一些很好的理由:人们需要问责,比如税收是否用得其所?也需要有对教师的评价,比如他们的教学方法是否运作良好?还需要有对学生的反馈,比如他们是否对教学内容理解有误?
但是标准化考试测量的东西是否准确?考试可以测量学生解决数学问题的能力,也可以测验他们对历史上那些大事件发生的具体日期是否熟记于心,或者他们是否能按照指示进行学习。但考试能否测量那些会对孩子的生活造成重大影响的事情呢?特别是,能够测量学生创造性思考的能力吗?
有些人批评说,标准化考试就像是一个人在黑暗的街道上弄丢了钥匙,却只在路灯附近寻找,因为在那里找东西更容易。学校不知道如何测量创造性思维,所以他们最终测量的,是那些更容易被测量的东西。其中一些测量可能是有用的,但它们最终扭曲了优先次序。人们常说:“越测量,越重视。”学校倾向于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他们能测量的事情上,而不是去关注那些最能影响孩子人生的事情。
现在,有人正在努力开发更好的对创造性思维以及传统上难以进行测量的其他技术和能力的定量测量方法。在今天这个迷恋数据的世界里,有些人认为,只要我们能找到正确的数据去收集,一切都能被量化测量。我对此持怀疑态度。正如社会学家威廉·卡梅伦(William Bruce Cameron)所言:“并非所有可以被测量的东西都是重要的,并非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可以被测量。”
最近大家都在讲“基于实证”的教育实践,这意味着我们应该根据实证来决定教学的内容和方式、评估学生的进步。我当然同意重视实证的观点,但人们往往只关注用数字和统计来表示的量化证据,这是一个问题。如果我们想要支持那些最有价值和最重要的东西,比如创造性思维和学习的乐趣,就需要拓宽我们对证据的看法。
我们不能只是试图通过数字来衡量孩子学到的东西,还需要通过令人信服的例子来记录孩子的学习内容。我们不应该只是给孩子一张考卷,里面只有正确或错误的答案,以此来评估他们学到了什么,而是应该和孩子一起记录他们的项目,说明他们创造了什么,是如何创造的,以及为什么要创造。之后,老师和其他人可以审查这些记录,并向孩子提供关于他们的项目和学习过程的建议和反馈。
大多数学校系统以及大多数人都不会像对待“硬性数字”那样认真对待项目记录。从幼儿园到高中的教育过程中,项目记录有时被贬低为一种“软性”的评估方法。但事实证明,项目记录和非数量形式的证据在其他情况下是非常成功的。比如麻省理工学院当时考核我的过程。没有人让我考试,也没有人对我的研究成果进行定量分析,相反,学校要求我把研究成果都放在一个集合中,然后请我所在的专业领域的专家审查我的研究成果集,以此评估我的研究贡献的重要性和创造性。
我们在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招收研究生时,也把重点放在项目成果集和非定量的评估形式上。申请人无须提交任何标准化考试成绩,尽管也要求提交本科成绩单,但我很少看。相反,我会看项目成果集和研究声明,在声明中,申请者会描述他们为什么致力于那些项目,从中学到了什么,以及接下来他们想做什么。
这种对非定量评估的强调,符合媒体实验室对创造力和创新精神的关注。要想定量测量创造力和创新精神并不容易,因此我们需要依靠不同的评估方法。如果项目成果集和其他非定量方法对媒体实验室来说足够好,那么为什么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学校都不这么做呢?
我并不是说在如何评估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学生这一问题上有着简单的答案。我们在媒体实验室使用的很多方法并不容易推广,因此它们不一定适用于评估大量的学生。但是,从幼儿园到高中不断强调的考试和测量扭曲了教育工作者、研究人员和家长对教育重点的优先排序和做法。如果我们真的关心如何让今天的孩子为明天的社会做好准备,那就需要重新思考我们的评估方法,确保把注意力集中在让孩子学习最重要的东西上,而不是我们最容易测量的东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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