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之前所说,情感忽视很难被察觉,尤其它时常隐藏于抑郁、焦虑、创伤、婚姻问题、亲子问题、哀伤或其他来访者更关心,也更容易被发现的问题中。
本书开头的情感忽视问卷是专门设计来协助你鉴别带有情感忽视因素的来访者的。欢迎复制并用于你的实践中。我明白并且承认,在这本书出版时,还没有研究评估过这份问卷在心理测量上的效度和信度。但是,我还是决定将其写入这本书里,因为我发现在我自己的治疗实践中,这个问卷十分有用。使用时请谨记其在心理测量方面的局限性。我发现,得分在6分以上的来访者很可能有情感忽视的问题,值得进一步探索。
在第3章“被忽视的孩子,长大了”中,我们讨论了十个情感忽视的症状。其中一些迹象来访者自己很难反馈出来,甚至根本都没有觉察到,而治疗师更容易发觉这些迹象。你可以留心观察你的来访者是否出现了以下特征。
很多经历过情感忽视的来访者会为治疗中在我面前哭而道歉,也常在表达情绪的时候带上道歉的话,例如“这么说我觉得太糟糕了,但我其实不想去家庭聚会”,“我知道这么说不对,但我只想走得远远的”,“我知道这么说我简直是个坏人,但他那样做我真的很生气”。
经历过情感忽视的人会不顾一切地保护父母不受指责。既然他们不记得父母没做过的事,就会倾向于认为父母是完美的,并且自然而然地将所有挣扎都归咎于自己。当治疗进一步深入到探讨他父母可能没做好的地方时,经历过情感忽视的来访者会马上解释道“父母已经尽力了”或“不是父母的错”,这是经历过情感忽视的人在维持自己的执念,即无论他感觉自己哪里不对劲都是自己的错。
在我的经验里,很多经历过情感忽视的来访者难以回忆起童年时具体的事情。他们通常会说童年在感觉上一片模糊,很难分清不同的事,并且,经历过情感忽视的人常常不相信自己儿时记忆里的情绪。例如当他们说起母亲的脾气,父亲沉迷于工作时,常会迟疑一下,质疑记忆是否真实、重要和有效。“我觉得也许我说得太夸张了,其实没那么糟。”一位女士这么跟我说时,正泪流满面。“听我说这些会不会很无聊?”一位男士这样问我,而他正在跟我说他十岁时养的狗死去了,而父母无动于衷。又或者,“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可能根本不重要。”另一位男士这样说的时候,他正慢慢诉说着自己喜欢的继父在和母亲离婚后,就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如之前所说,经历过情感忽视的人通常情商不高,但要让经历过情感忽视的人意识到自己对情绪理解不足却仍然很难,因为他们成长的家庭环境就是这样,自己之后的生活也照搬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因此,很重要的一点是,治疗师要为经历过情感忽视的来访者鉴别出述情障碍,并且清晰地将这一术语介绍给他们。以下是述情障碍的几个表现:
◌当来访者在心理咨询室中以一种缺乏情感内容的方式叙述包含强烈情绪的故事时,会有重复性的身体不适(来访者可能会明显地扭动或坐立不安)。
◌用完全不带情绪内容的方式讲述有强烈情绪色彩的故事。
◌当咨询师将讨论引导到情绪方向时,患者会突然转换话题,或说些幽默的话。
◌患者反复表现出无法回答有关感觉的问题。这可能包括给出理智化或回避性的答案。
理智化的回答
问:她让你走时你有什么感觉?
答:我觉得她在无理取闹。
回避性的回答
问:她让你走时你有什么感觉?
答:要不是她那样说,我都没意识到她那么生气。
在我的经验里,比起其他来访者,经历过情感忽视的人更容易因为需要我的帮助而对自己感到懊恼。他们的反依赖总是不由自主地介入了我们的治疗关系,我觉得这既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不幸的地方在于,你可能很难让经历过情感忽视的来访者坚持治疗;幸运的地方在于,我可以用和他们建立起来的关系直接挑战这个特点,帮助他们克服羞耻感和反依赖。
有情感忽视问题的来访者可能会将自己对治疗的需求视为软弱、可悲、羞耻、愚蠢或轻浮的。注意他们说的“我是不是早该忘了这些了?”“我敢说没几个37岁的人还在学着说‘不’”,或者我最喜欢的“我不喜欢觉得我需要你。我想停一阵子治疗,确保我能自己变好了”。依照我的经验,有时很难让来访者继续治疗,即便不管是我还是他们都看到了治疗对他们有帮助。下一节将就如何在治疗中利用来访者的反依赖心理提几点建议。
与其他病症和症状一样,想要依靠来访者的记忆鉴别其是否经历过情感忽视十分困难。尤其当你问来访者有关童年的问题,他们会自然联想到那段时间的具体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很难收集故事中那些没有发生的事。但这里我给出一些建议,帮助你从他们的回忆深处挖掘到信息:
◌关于父母完全曲解了孩子的感觉、需求和性格的回忆。一位年轻女士即将获得社会工作的学士学位,她告诉我,父母在她初高中时期就一直给她施加压力,希望她别上大学,而是接手父亲砖块运输服务的业务。我不禁疑惑,这些父母是否真的认识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
◌包含着父母否认、忽视或过度简化孩子情绪的记忆。例如,一位忽视孩子情感的母亲,在孩子们的父亲去世没多久后,就跟儿子说“你姐姐想她爸爸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儿子的感受。
◌那些关于父母喜欢说的压制孩子情绪表达的话的回忆,例如“别像个小孩子一样”“别想了”,或“别哭了”。(值得注意的是很多在意孩子情绪的父母偶尔也会说这些话,所以只有所说的话在当时极其不合适,或者经常这样说,才暗示出现了情感忽视的情况。)
◌那些带有强烈剥夺感的回忆,这种剥夺感通常是非物质层面的,来访者觉得儿时很重要的一些事被剥夺了。例如,“当时我很着迷玩吉他,但我妈妈坚持让我拉小提琴”,或“中学时我真的很想多和朋友待着,但我的父母很严格”。
◌那些看似不重要但带有很多情绪的回忆。第1章中凯瑟琳和父亲在沙滩上玩沙子的回忆。这件事看起来微不足道,但那种和父母间缺少情感共鸣的感觉,在她心中留下了印记。要留意这些带有强烈情感但看似无意义的记忆,来访者会记住这些事,就是因为这些记忆承载着情感忽视那看不见的伤痛。
我发现越来越多的来访者在参与治疗前就进行了自我诊断。有的人能看出自己得了抑郁症或焦虑症,但很少有来访者能自己鉴别出情感忽视。我希望治疗师能留心观察来访者有无经历过情感忽视的可能,希望以上这些建议能帮助各位鉴别这一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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