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中美一流学科与一流大学的关系

解析中美一流学科与一流大学的关系

陈文村^[1]　郑丛青^[2]

《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是美国三大新闻杂志之一,它每年通过评估公布全美大学的排行榜。虽然它的评选指标有许多,但是都与一流学科的多少有密切关系。一流学科的多少及学科的分布决定了一所大学的地位。我国于2001年进行了全国高等学校重点学科的评选,此类重点学科可以称为我国的一流学科。重点学科的数目及其分布也决定了我国一所大学的地位。本文试图分析美国一流大学的一流学科分布状况,对比我国重点大学的重点学科分布,以获得一些启示。

一、解析美国一流学科在一流大学的分布状况

根据2000年《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发表对美国各大学的研究生教育按不同学科开展评估和排序的结果,可以整理出居前列的大学的学科结构和分布状况。

1.按授予哲学博士学位(PhD)的学科评估

该杂志对美国大学中的经济学、政治学、社会学、心理学、历史学、语言学、数学、物理学、化学、地学、生物学、计算机科学等12个学科进行了评估排序,从中可以列出各学科居前10名的大学名单,结果见表1(表中的数字代表排名次序)。

表1　12个学科居前10名的美国大学

续表

在这12个学科的评估中,有33所大学榜上有名,它们在学科方面的分布可见表2。

表2　学科数在各学科居前10名的美国大学中的分布

这些学校在美国被列为一类研究型大学。从表2的统计可见,三分之一的学校只有一个学科排入前10名,近四分之一的学校有两个学科排入前10名,两者合计约占大学总数的58%。其余42%的学校拥有4个或4个以上的一流学科,按学科数目排序,分别为:斯坦福大学(12)、加州伯克利大学(12)、哈佛大学(11)、普林斯顿大学(10)、麻省理工学院(8)、耶鲁大学(8)、芝加哥大学(8)、密执安大学(6)、哥伦比亚大学(5)、康奈尔大学(5)、加州理工学院(5)、伊利诺伊大学(4)、加州洛杉矶大学(4)和威斯康星大学(4)。这些大学成为全美的最佳大学,前11所还常常在世界大学排名中被评为世界一流大学和全球最佳大学。

2.按职业性研究生教育的学科评估

该杂志在美国大学中对教育、商学、法学、医学和工程等5个属于职业性研究生教育的研究生院或学院开展综合评估,分别列出了前10名的大学名单,结果见表3,表中的数字代表排名次序。

表3　职业性研究生教育前10名的美国大学

续表

从表3可见,共有28所大学榜上有名。有两个及两个以上研究生院或学院排名在前10名的学校有13所,占46%。它们分别是斯坦福大学(5)、哈佛大学(4)、哥伦比亚大学(4)、密执安大学(4)、加州伯克利大学(4)、杜克大学(3)、麻省理工学院(2)、宾夕法尼亚大学(2)、耶鲁大学(2)、芝加哥大学(2)、加州洛杉矶大学(2)、伊利诺伊大学(2)和康奈尔大学(2)。其他15所大学均获有一项前10名学科。

3.对美国一流学科评估结果的评析

《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杂志组织进行研究生教育水平的评估,长期来采用两类测评。第一类是对学术研究型即授予博士学位的学科采用同行评估的办法,由同一学科领域的学者、教授、院长对该学科的学术水平和声誉评分,其内容包括教师水平、科研条件及成果、研究生质量、在国内的学术影响程度等。第二类是职业性研究生教育的学科评估。除了采用同行评议外,还要请社会用人部门和社会人士如律师、法官、职业工程师、主任医生等对相关学科的研究生院进行学术声誉评分,并对招生质量、求职就业成功率、毕业率、授予学位的数量、研究经费、研究生与教师的比例等客观项目评分。有的职业性学科包含的专业较多,同时还采取由同行专家评分排序,如商学院可分成会计、人力资源、国际商业管理、生产管理、房地产、财政学、商业资讯系统、行销学、非营利事业管理等;工程研究生院可分为航空、生物医学、计算机技术、电机与电子、材料与冶金、机械、化学工程、土木、环境、石油、核工程等。这些学科专业的评分都影响研究生院的排序结果。

从上述两类美国研究生教育前10名的排序结果可以看出下面几个问题:

(1)从上述两类学科评估排序的结果看,能够至少有一项跻身前10名学科的大学共38所,占全美124所研究型大学的30%,实属不易。而排序结果还显示,两类学科均在榜上的大学为23所,占38所大学的60%,更属不易。仅在某一类排序结果中出现的大学有15所,其中10所大学只在哲学博士学位(PhD)的学科排序中榜上有名。十分值得一提的是普林斯顿大学,该校至今没有自己的法学院、医学院和商学院,在教育、工程方面也排不到前10名,但是在第一类学科领域中名列第四,成为全美一流大学之一。

在多年的评估排序中,前20名的大学相对比较稳定,在激烈的竞争中,各大学在学科建设上均不敢松懈。但正由于竞争激烈,其名次的波动变化也是正常可见的。

(2)根据二类学科的评估结果,我们取前3名的学科,以打“曁”表示来列出有关大学的情况(见表4)。

表4　学科前3名的美国大学

从表4可以看出斯坦福大学、加州伯克利大学和哈佛大学在总数为17个的主要学科中分别以拥有14、12和11个学科而处于前3名,成为全面发展的“巨无霸”名校;麻省理工学院以在数、理、化、地、生、计算机科学、经济学学科拥有雄厚实力,并在工程研究生院中名列前茅;耶鲁大学在社会科学发展的基础上,以法学闻名全美;普林斯顿大学在全面发展社会科学中突出数、理和历史学。这6所大学于20世纪90年代被瑞士日内瓦国际教师协会评选为世界十佳大学,成为世界一流大学。这6所大学再加上加州理工学院、密执安大学、宾夕法尼亚大学、哥伦比亚大学、伊利诺伊大学、芝加哥大学、威斯康星大学、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卡内基·梅隆大学以及加州洛杉矶大学、杜克大学、康奈尔大学、西北大学等近20所高校,则被评为全美国最优秀的大学。

二、解析我国一流学科分布状况

1.我国重点学科的评审情况

我国重点学科的产生是在高等学校已有的博士点中,经过国家学位与教育主管部门的统筹安排,根据学科门类的协调发展和博士点数量的多少,通过同行专家的评审而产生的。重点学科因此成为我国高校中某一学科专业内的一流学科,得到国家主管部门的扶植与支持。我国重点学科的评审只搞过两次。第一次是在“七五”期间的1987年,共设416个;第二次是在2001年,共设964个,比第一次增加了132%,这两次重点学科的评审时隔14年,期间我国高等教育的发展非常迅速。1987年和2001年重点学科在学科门类中的分布分别列于表5和表6。

表5　我国1987年重点学科在学科门类中的分布

表6　我国2001年重点学科在学科门类中的分布

这两次重点学科的评审均是以当时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和国家教育委员会颁发的《授予博士、硕士学位和培养研究生的学科、专业目录》中规定的学科、专业(二级学科)进行的。2001年第二次评审重点学科时,专业目录有所调整,增加了管理学学科门类。由于全国的博士点总数不断增加,因此第二次重点学科总数也相应增加,但对于各学科门类来说,所占的比例大多数变化不大。应当指出的是,我国对于职业性的研究生专业不在这个专业目录内,因此没有列入重点学科的评审范围。我国职业性研究生专业起步较晚,只是在个别专业如工商管理硕士专业开展了同行业的全国性评估,排出学校名次。随着这一类型的研究生专业评估不断完善,其评估结果也应当汇总在学校办学水平的评估上。

为了便于分析我国现有重点学科在高校的分布状况,现仅统计全国55所设有研究生院的高校,将统计结果(按并校后统计)列于表7。

表7　我国55所设有研究生院的高校的重点学科分布状况

续表

全国55所设有研究生院的高校(按并校后统计),在第一次416个重点学科中占有366个,占全国重点学科总数的88%;在第二次964个重点学科中占725个,占全国重点学科总数的75%,还有239个重点学科在另外的128所高校中,设有研究生院的高校重点学科平均数为13.2个,有20所学校超过平均值,35所学校在平均值以下。

现将全国55所设有研究生院的高校在2001年的重点学科分布情况统计于表8,其中学科门类中的数字表示重点学科数,括号内的数字则表示排序号。

表8　我国55所设有研究生院的高校在2001年的重点学科分布状况

续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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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上述55所高校的重点学科和学科门类的分布,可统计出全国55所高校在学科门类布局上的情况,见表9。

表9　我国55所设有研究生院的高校在学科门类上的布局

从表9可见,71%的高校只涵盖1～3个学科门类,过于偏重于单科性。如按占有6个学科门类以上作为综合性大学,则仅有11所高校,占55所高校的20%。它们分别是北京大学、复旦大学、武汉大学、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中山大学、南开大学、吉林大学、四川大学和厦门大学。原来属于工科类的高校还没有一个实现入围。

2.对我国高校重点学科结构性的评析

一个高水平的综合性研究型大学必须在学科方面占有相当数量,且这些学科的领先地位也要有相当的比重。现在我们对上述11所具有6个学科门类以上的大学,进一步按哲学、教育学、历史学的重点学科数取排序前2名。因为这些高校的全国重点学科数均小于20个,各门类的重点学科数取排序前3名以打“牸”表示,列出前9所大学的学科门类分布情况,见表10。

表10　我国按各门类重点学科数排序取前3名的前9所大学的学科门类分布

从表10可见,这9所大学总体的分布规律与美国最佳学校相同。北京大学、复旦大学和中国人民大学覆盖的学科门类较宽,但还没有如美国斯坦福大学、加州伯克利大学和哈佛大学等那样全面。应当指出的是,在这些学校中工科还很弱,有的甚至是空白。工学在我国的学科布局中占有最大的份额,如果这些学校缺少一定的工学比重,就很难称之为真正的综合性研究型大学。我国要跻身于世界一流大学,需要有两三所如美国斯坦福大学那样的大学,在学科布局、学科水平方面都有待加强。

我们知道,美国很重视基础性学科,在评估中将数学、物理学、化学和生物学单列,所以我们也有必要从理科中分出这些项目加以具体分析讨论,现列表如下。

表11　我国按基础性学科排序的前17所大学

从表11可见,处于数学前列的学校是北京大学、复旦大学和南开大学;处于物理学前列的是中国科技大学、北京大学和南京大学;处于化学前列的是北京大学、南京大学和吉林大学;处于生物学前列的是北京大学和复旦大学。从表11中也可以看出单科性的学校,如原来属工科类、师范类和医农科类的大学,在这些基础性学科中所占的比重很低,轻理的状况还没有得到明显的转变。

北京大学是我国当今最领先且全面发展的大学,有重点学科81个,在12个学科门类中除农学和军事学外,都有国家重点学科。它在学科门类中有6个名列第一,2个名列第三;在工学有10个重点学科,虽然名列第八,但其规模已处于有工学的44个学校的前列。北京大学在数学、化学和生物的重点学科数名列第一,物理学名列第二,基础学科显得十分厚实。据统计,从1991年至2001年间,北京大学申报获得的两院院士37名,居全国高校前茅;获1999～2002年全国博士优秀论文32篇,居全国高校第一(当然如按全国重点学科数的优秀论文产出计算,则是偏低的)。如果与美国处于前列的一流大学比较,北京大学已具备了世界一流大学学科布局的基础,其中有的学科或某一领域可以与其一流学科并驾齐驱。北京大学面临的是在重点学科大平台上,怎么出现有特色的世界级顶尖学科群。因此可以预见,北京大学在国家和人民的关注支持下,可以在不太长的时间里最早争取成为世界一流的大学。

清华大学的重点学科数为49个,居全国第二位,比北京大学少32个重点学科,比列第三位的复旦大学多了9个学科。重点学科分布在5个学科门类中,但占重点学科总数78%的38个重点学科是集中在工学门类中,工学名列第一,比名列第二的哈尔滨工业大学多了22个;管理学居全国第三、理学排第五、文学排第六、经济学排第七,这些反映了清华大学在学科布局上有明显的不平衡和缺陷。在理学的7个重点学科中,分别有2、3、2个重点学科并且在这3个一级学科中,只分布在数学、物理学和生物学这3个一级学科中,均排在第四位,化学的重点学科则空缺,不但反映出这些一级学科还较弱,就是从理学的整体来看,学科布局也还比较窄。近年来,清华大学也注意和加大了学科的调整和建设,如增加文学、经济学、管理学和医学等方面的学科发展,以改变学科门类的布局,但是高度重视和更加加大基础性学科的建设和发展,看来也应是当务之急。如果清华大学与美国一流大学的工程学院相比较,清华大学的学科专业规模及部分专业的水平可以与之并驾齐驱。清华大学从1991年至2001年间申报获得的两院院士38名,名列全国高校第一;1999～2002年获全国博士优秀论文31篇,获全国高校第二,表明有相当雄厚的发展基础。现在,清华大学又得到国家的高度重视和扶持,相信清华大学在学科布局进一步调整、巩固和发展现有工科优势的基础上,扎实建成一批一流的基础学科及职业性研究生专业(如商学院等),也必定可以成为一流的综合性研究型大学。

复旦大学有重点学科40个,名列第三;其学科门类9个,居第二。哲学、经济学、文学、医学处于前列,在数学、物理学、化学和生物学方面有扎实的基础。由于上海医科大学的加盟,其医学显得十分突出。全国博士优秀论文数居第三位,有一批院士及院士级大师,已成为名列前位的综合性研究型大学。

南京大学有28个重点学科,名列第四;涵盖7个学科门类,居第四。文学和理学均居全国高校第二,在理学中的数、理、化、天、地、生6个学科中均有重点学科,显现出相当的实力。1991年以来,学校申报获得的院士16人,名列全国高校第三,为创造成为较前列的综合性研究型大学打下了较好的基础。

中国人民大学有重点学科25个,涵盖了6个学科门类。经济学、哲学、法学、管理学均处于前两名;而经济学有10个重点学科,较第二名的北京大学多了5个而显现出强大实力。学校在哲学社会科学、经济与管理科学方面已形成了相当雄厚的学科整体,人文学科也有一定的优势,虽然在理、工、农、医方面仍然是空白,但很具有办学特色。我国在人文社科领域没有设置院士,但该校在人文社科方面拥有院士级的大师。中国人民大学只要在巩固和发展现有的优势条件下,适当增加交叉学科并拓展相关的理工科,相信其会成为颇具特色的高水平的综合性研究型大学。

值得人们注意的是中国科技大学的重点学科发展十分引人注目。它从1991年的4个重点学科(排名第24)一跃达到19个重点学科,排名第10。其重点学科数增加4倍,是所有其他大学所不及的。中国科技大学虽然只占2个学科门类,但在十几年中潜心于理科的发展,在理科发展的基础上注意理工结合,拓展了工科,因而在理学、工学中分别拥有15个和4个重点学科。该校在理学的数、理、化、天、地、生都有重点学科,占有相当的份额;而物理学最强,在全国高校中名列第一。我们知道,美国加州理工学院是以数学、物理学、化学、地学、生物学以及工程研究生院获取全美高校前10名,且以物理学、地学列第一和化学列第二成为全美一流大学。中国科技大学的发展模式与美国加州理工学院很相似,按照加州理工学院的经验,在学科门类的建设上不求全而求精、求强,同样也可争取成为一流的研究型大学,而并不一定要成为既是综合性又是研究型的一流大学。

武汉大学、中山大学、吉林大学、四川大学、浙江大学等都是由于并校后占有了相当数量的重点学科,扩大了学科门类的覆盖面,成为综合性研究型大学。它们有个别学科门类或个别学科处于前列,但特色还不够明显,总体尚属一般。南开大学的重点学科数以18个排在第12位,但学科门类已达到6个,其中经济学、历史学以及理学中的数学处于前列,但特色也不够明显。

综观设有研究生院的高校学科建设,学科门类单一性的情况仍然普遍存在,这个问题已逐步引起人们的重视。例如,有百年历史的北京师范大学以教育学名列第一而誉满全国,然而它在哲学、法学、文学、历史学、理学、工学方面都有重点学科,成为以教育学为特色的具有7个学科门类的综合性研究型大学,而不是单一性的师范类学校。现在不少高校都在扩容,兴建新学科新专业,试图走综合、研究、国际化的现代大学道路。对于研究型大学,其单科性质是个缺陷,需要拓展学科门类,但如何拓展、是否都要走大而全的综合性道路,值得人们思考。因为我们知道,要使一个学科建成为全国乃至国际一流的水平,不是一蹴而就,而是要潜心耕耘多年甚至几代人为之奋斗。在拓展学科门类中,建成具有特色的高水平研究型大学始终是一个重要的课题。

对比美国现有的一流大学群体,我国一流大学的群体仍显单薄。我们要建成若干世界一流大学的目标,还有很长的路程,需要相当的时间。为了缩短这一进程,确实需要国家加强对高校学科结构调整的导向,继续加强对重点学科的投入、检查和评估。各高校则要明确自己的定位,形成自己的强项学科,办出特色,建成高水平的研究型大学,为跻身世界先进行列而不懈奋斗。

(刊于2002年第3期)

【注释】

[1]陈文村,同济大学研究生院,研究员。

[2]郑丛青,北京大学国际合作部,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