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奉自然的淳朴天性

第二节　敬奉自然的淳朴天性

在逐鱼而居的渔猎生活中，京族人民形成了遵循自然规律、热爱自然、感恩自然，拥有与自然相近的豪爽而开放的性格。海洋文化是以渔业生产方式为基础的文化形态，大海的变幻莫测使人难以把握，因此以这种生产方式为生计的人们，将包括大海在内的自然当做敬奉的对象，以一种敬畏和爱慕的心情崇尚自然、护卫自然，形成了崇尚自然的淳朴天性。由于敬奉自然，他们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当做一种重要的行为准则和价值尺度，一以贯之。这在京族的哲学思想、宗教信仰、社会习俗、乡规民约中都有广泛的体现。例如，海神崇拜等原始信仰，就是以万物有灵、崇尚自然为主要特征的自然宗教。在京族人看来，凡是天地间形成的自然物，哪怕是一草一木，都有神灵，或是神灵的化身，人们都应当顶礼膜拜，如果随意破坏，将是对神灵的不敬。

由于京族居住的三岛均为冲积岛屿，以沙质土壤为主，岛上浮沙连绵，故每当大风刮来，便飞沙走石、毁田坏屋，给定居岛上的京族百姓生产和生活带来极大的危害。曾有诗人写道：“风起沙飞不见天，水来沙走不见田。”在海洋辩证统一思想的启发下，为改造这一恶劣的自然条件生存下来的京族人打开了智慧的大门，通过观察、实践，认识到绿化与保持水土的关系。他们尊重大自然的规律，世世代代努力做到人类与环境和谐相处。

优美的自然景观 　　 摄影：苏　凯

京族人认为山有山神，树有树神，地有地神。凡被奉为神山神树的，禁止伐木、开荒、造坟。山野是各种精怪隐藏之所，上山做工必须小心。因担心环境恶化，海水污染，因此防风防沙、守卫万里海疆的“海榄”(红树)便成了京族人最敬畏的植物。

随着时代的进步，虽对神灵的敬畏淡化了不少，但是京族人崇尚自然的淳朴天性，还是通过一系列带有强制性的“乡约”得以强化。

当地京族各村寨制定的护林乡约很多，但归纳起来，内容主要有三：第一，严禁砍伐岛上树木，尤其是庙宇、“神山”和民居后的“风水林”。如福安村(尾村旧名)订立的乡约规定，“一约定为禁林，分东自路有和家，西自路维盛家，南至海脚，北至海脚，以为严禁。……自生木不论大小及刺梗，自一珠(株)以上，何人盗取，定罚古钱三贯，再(笞)三十，不恕，兹约”。明确划分禁林的四至范围，并对盗砍行为制定了严厉的惩罚方法，即使偷砍一棵树或刺梗，也要受到罚款和体罚。又如巫头村村规规定，“一议如有强蛮偷斩众山木条柴薪等件者，查获原赃带到，议罚洋银七百二十元正，此约”。再如永福村，“折生枯木树、木根等项……捉回本村，定罚铜钱三千六百及猪首一只，糯米十斤，酒五十同(筒)谢神……或余村人等……捉得赃物……本村定赏花红钱一千六百正(文中“余村人”之“余”当为“遗”字之别字，意为“赠予”)”。第二，严禁斩伐山林中的生藤。如福安村规定，“一约定禁白藤，藤叶并禁，若何人盗取自一珠(株)以上，捉实……定罚猪一只，当价西钱十贯，偿(赏)人见捉钱三贯”。永福村也不例外，“不论何人，不遵禁例，擅入斩伐……定罚钱二千六百正。……或村内诸人捉得，本村定赏花红钱六百正”。由此可见，乡约还十分重视奖赏护林有功者。第三，严禁乱开坡地。毁林开垦，特别是滥开坡地极易造成水土严重流失。对此，京族各村寨也相约严禁。如永福村，“一约本村净禁诸各地头及高坡四处，一皆净禁，不得开挖，若何人不遵如约，擅入开挖，本村定罚铜钱三千六百正，不恕，兹约”。福安村，“一约本村共议在(哈)亭中芜荒地，不论远近，亦伊护禁，不得私开，若何人私开者，不论高低多少，定捉古钱六贯，不恕，兹约”，并提出“同心协力……除禁奸人，所有监公遵其号令……若何人不据，罚钱三百六元。……本村放出”。即规定如发现有徇私不公或玩忽职守的人，除罚钱外，还要予以驱逐出村寨的严厉惩罚。^[1]

由此可见，京族先人保护林木的乡约十分广泛、具体和严厉。不仅明确划分岛上树木保护的范围和种类，而且还奖惩分明。对毁林者，哪怕是偷砍一树或刺梗，也要重罚，处以严厉的经济罚款和肉刑，使偷砍者终生难忘；而对保护山林有功者，则予以优厚的物质奖励；至于护林中严重失职的管理者，除罚款外，还要被逐出村寨。加上京族护林乡约通俗易懂，简单易行，十分容易为文化程度不高的村民所理解；又由于贴近乡村生活和价值观念，因此在乡村中有很强的适应性和亲和性，故深受京族百姓欢迎，为他们所接受和自觉遵循，并一直沿袭下来，产生良好效果。据史载，京族百姓受到乡约约束，“自古以来，无敢轻吹一根”，使广大山林在数百年里保存完好。到今日，京族三岛已成为层林叠翠、鸟语花香的“海上绿洲”，这一切都与京族人崇尚自然的淳朴天性分不开。在这种天性中，蕴涵着许多宝贵的生态伦理观和思想萌芽。而这种崇尚自然的生态观，也是催生海洋生态文化不可或缺的因素。由此不难看出，抱着敬畏的心情，崇尚自然，爱护自然，是京族人精神气质中富有生命力的优势所在。